“巧巧，你不愿意吗？”
袁巧巧扬起自己那张空白的脸，声音带着哭腔，“豆生，我是爱你，可是没有你爱我那样爱你。”
“我接受不了变成一个永不磨灭的鬼侍，我想要投胎，我想要当个正常人，我不想永远都生活在阴暗的角落。所以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用你的性命来挽留我在人世间的日子的话，我一定不会同意的。”
“我宁愿你好好的活着，再找一个妻子，也不愿意你为了已经死去的我，这样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
曹豆生茫然而又痛苦地看着面前的小纸人，他脸上崩溃难以接受的表情，叫人见了都忍不住同情。
谁能想到这样的曹豆生换来的却是如此滑稽的结果。
但是白酒酒对于袁巧巧的拒绝，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有时候爱的太沉重，确实会让当事人觉得无所适从。
尤其是一方爱的惨烈，另一方却没能给予同等的情感。
若袁巧巧答应，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她不同意，便会让旁观者觉得袁巧巧不识好歹，狼心狗肺。
曹豆生为她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她却不愿意为曹豆生做出这样小小的一点牺牲。
曹豆生真的是喜欢错了人。
可白酒酒并没有这么觉得。
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果然不会有这样奇特的爱情。
袁巧巧没有出事，她跟曹豆生必然是和和美美幸福的小夫妻。
可偏偏她出事了，偏偏曹豆生把她看的比命还重要。
不对等的情感终究是会让人觉得痛苦而又绝望。
曹豆豆茫茫然地看着自家哥哥嫂嫂，所以是谈崩了吗？嫂嫂不愿意为了哥哥变成鬼侍，但是哥哥却愿意为了嫂嫂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嫂嫂不够爱哥哥吗？
他不自觉地就将这个疑惑问出了声，听到这个问话的袁巧巧僵在了原地，良久才叹息着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不够爱你哥哥，可能我太过于自私，爱的只是自己。”
“我很感动于你哥哥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他为了我放弃生命，更不愿意便成为鬼侍，不老不死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我就只是想当个普通人。”
袁巧巧内心也很崩溃，她知道自己怎么做肯定伤透了曹豆生的心，可是她真的不想。
她确实是不想死，她也确实很爱曹豆生，但是她不想永远是一个鬼侍。
“对不起，对不起……”
袁巧巧团成一团，悲戚地在那儿不断地道着歉，甚至不敢抬头看曹豆生一眼。
曹豆生低垂着头，将自己笼罩在阴暗之中，没有任何人能瞧得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但却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瞧见那满满的压抑与寂寥。
曹豆豆些心疼同情起他的哥哥。
为了嫂嫂，他哥哥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他的嫂嫂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爱他的哥哥。
即便是曹豆豆都忍不住生他嫂嫂的气。
哥哥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这么不懂得珍惜？
变成鬼侍跟他哥哥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萧锦幕跟白酒酒两人此时都变成了背景布，彼此互望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毕竟在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令人费解的感天动地的爱情，结果转眼间却变成了一方情深的独角戏。
倒也不是说袁巧巧不爱曹豆生，只不过她的爱并没有强烈到跨越生死与山海而已。
说到底，她更爱的是自己。
但是人更爱自己，心疼自己，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像小说里的爱情浓烈炙热，叫人忘却一切，最多的是现实的种种糟心。
第105章
房间里寂静一片, 只听得见众人浅淡的呼吸声，还有曹豆豆那最引人注目的抽泣声。
小纸人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呆呆地坐在茶几上,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 也知道自己会被人唾弃万分，但她还是这么说出口了。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她抬起那张空白的脸, 失神地看着瘫坐在地上, 一言不发, 将自己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的曹豆生，忽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白酒酒。
“大师，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治好豆生吗？能够让他增加寿命的那种？”
白酒酒看了一她, 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的生机是有限的，他将他的生机剥离出来用在了你的身上, 让你能够继续活下去。除非你找到了另一个人，用一些歪门邪道将对方的生机剥离出来，用到他的身上。”
“那如果不是人的, 如果是我呢？”
袁巧巧慌忙站了起来，急急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身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用的，大师你全都用在豆生的身上。我不是用了他的生机吗？那我身上的生机是不是可以返回给他？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酒酒不解地挑了挑眉，“嗯？你想说什么？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她顺口道：“按照曹豆生之前为你所做的, 我觉得不需要我重复强调, 你也应该知道, 想要一个人活下去, 另一个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不说其他，就说九年义务教育应该教你了解过什么叫做能量守恒。”
袁巧巧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要让豆生恢复健康，跟以前一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烟消云散，投不了胎。”
袁巧巧也不小了，看过的电视小说也不在少数，自然知道，像这种事情一个人活另一个人必然就是死。
而且曹豆生之前所做的事情不就验证了她的猜测吗？
“所以，即便自己灰飞烟灭，你也愿意将自己曾经从曹豆生身上得到的还给他吗？”
白酒酒顺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锦幕发现原本低垂着头，身上阴郁气息爆棚的曹豆生似乎有了些动静。
他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头也小幅度地微微朝他们的方向扬起。
“对，我愿意。”
袁巧巧虚弱一笑，只不过依旧没有人能看得见，“这些都是豆生给我的，我还给他很公平也很正常。”
“我本来就应该已经死了，豆生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强留我在人世间，已经够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也不想欠豆生，我想让豆生后半生都高高兴兴的，忘了我这个自私的女人。”
“容我提醒一句，灰飞烟灭这四个字你应该清楚的吧，这代表着你没有以后了投不了胎，也做不了鬼，就跟空气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酒酒的提醒让袁巧巧深吸了一口气，她点了点纸做的脑袋，“我知道，我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我依旧愿意，豆生都愿意为我放弃了生命，我为什么不能为他放弃投胎的机会。”
白酒酒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灰飞烟灭会比长生不老更讨人喜欢吗？
在她的认知中，是个人都会选择后者啊！
而且如果按照袁巧巧之前所说的自己自私，没有那样爱曹豆生，那么她为什么又愿意以灰飞烟灭为代价，让曹豆生好起来呢？
这也太自相矛盾了吧！
不爱的话，不应该更顾着自己吗？
哦，错了，不是不爱，只是没有那么爱。
如果没有那么爱的话，也不至于会这么做吧？
所以这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白酒酒蒙圈了，一旁的萧锦幕也同样迷茫。
他跟白酒酒一样没有经历过情爱，也不懂男男女女这样一下子爱的你死我活，一下子撕逼撕的风风火火，是个什么道理。
都说深爱一个人会爱到为他放弃生命，但是袁巧巧明显不是啊，那么她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呢？
在感情上是个小学鸡的两个人是真的想不通。
小学鸡三号曹豆豆也想不通，他听到自家嫂嫂愿意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救哥哥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前脚还说嫂嫂自私，不够爱哥哥，可是后脚嫂嫂却愿意为了哥哥让自己的灵魂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这难道算不爱吗？
曹豆豆陷入了深思，大人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复杂？
白酒酒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这些乱七八糟的比较好，便开口要跟袁巧巧解释，她就算想牺牲，也没方法。
但是这个时候，曹豆生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大家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走了，白酒酒也只好先闭嘴。
他听了袁巧巧所说的那些后，动作迟缓地抬起了头。
眼睛里面满满的全是红血丝，凝聚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就像是血泪滴滴落下，看得叫人心底发凉。
他的神色很冷静，冷静到那滴滴眼泪就好像是作假的一般。
可就是因为冷静，就是因为面无表情，才使得他看上去越发的阴郁疯狂，叫人觉得情况不对。
如果他大声叫大声闹，歇斯底里地发疯，宣泄出来，那大家还觉得正常。
可他一声不吭，就是拿那双跟要吃人一般的赤色眼眸这样看着众人，真真是叫人觉得心惊胆寒。
“你觉得这样是在弥补我吗？”
曹豆生语气平缓地问出声，就好像在聊家常一般，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心惊胆战，至少曹豆豆是这么觉得的。
他神色惊恐，第一次被这么可怕的哥哥给吓到了。
袁巧巧脸色苍白，不敢相信曹豆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是，我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曹豆生握紧拳头，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崩溃与绝望，“不然呢，不然你让我怎么想？”
“你不愿意为了我做一对不老不死的鬼侍，但是你却愿意为了我灰飞烟灭，你不爱我却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难道不就是为了补偿我之前为你所做的一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做的意义。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放弃我的生命，我从不后悔做这个事情。可如果我的爱到最终却是要你用这个来还，那真的是没有意思。”
“只会让我觉得爱错了人。所以，你不用这样。”
袁巧巧的心被曹豆生说的这番话弄得酸涩不已，就好像被下到油锅又煎又炸，痛的麻木。
她很想跟曹豆生说，并不是这样，她不是为了想要弥补什么，她只是不想曹豆生因为一个没有救了的自己而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太不值得了。
她这样想，也这样说出了声。
曹豆生深深地凝望着她，“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觉得的，我觉得值得就够了。所以，你不愿意成为鬼侍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眼泪滴滴从他的眼眶中掉落，曹豆生说这番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可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内心的不舍与痛苦。
白酒酒忍不住动了动，实在是有些坐不住，她能理解相爱的夫妇面对生死时做出的各种反应，但是，堪比言情剧一般的剧情拖拖拉拉，让她觉得甚是不自在，别人或许会因为他们的爱情的波荡起伏而觉得叹息而觉得惘然，而觉得同情。
但白酒酒只觉得不能痛快的给一句话。
这大概就她从前世到今生都一直是只单身狗的原因吧。
其他人会为了别人的爱情而感动的痛哭流涕，日常嗷嗷叫，唯独她对此并不感冒，甚至觉得还不如赚钱抓鬼来的刺激。
跟白酒酒有着同样脑回路的萧锦幕也有些坐不住了，该感慨的感慨完，该认识的认识完，也觉得是不是已经到了该结尾的时候。
见到白酒酒跟跟他一样坐不住，他忍不住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悄声对着白酒酒道，“所以你真的能够让曹豆生恢复健康吗？”
白酒酒学着他的样子也拿拳头抵住嘴巴，悄咪咪回复，“不能，袁巧巧又不是人，她是个鬼，对鬼来说她可能还有点作用，但是对人来说完全用不上。”
“而且人长期跟袁巧巧在一起，也容易受她阴气影响。”
萧锦幕：？？？
感情说了这么多，这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那他们两个为了这个还吵个屁呀。
萧锦幕惊讶地看向白酒酒，“所以你怎么没跟他们说这根本不可能？”
白酒酒无奈地摊手，“你看我有机会吗？我就是顺口提了一句这样做的代价，准备告诉她不行，没想到两个人立马又走起了言情剧的剧情。你说这个情况，我怎么开口？”
“你们俩的声音可以再大点的。”
曹豆豆听了一耳朵，终于是忍不住出声了。
这传说中的悄悄话，那是一点都没有小声啊。
听的他都忍不住替哥哥嫂嫂尴尬。
敢情他们吵来吵去，吵了个寂寞啊。
袁巧巧：……
曹豆生：……
“大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袁巧巧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白酒酒很是诚实地点点头，“对的，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你们又继续争执了，我这也插不上嘴。”
听了这话，小纸人单手捂住胸口，有种窒息之感。
第106章
袁巧巧差点没被白酒酒这番话给郁闷到窒息,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还了曹豆生的恩情，却没想到根本就没这办法。
那她刚才那样悲痛欲绝，舍身忘义, 岂不都是个笑话？
白酒酒听到笑话二字, 很是不赞同地伸出手晃了晃，“不不不, 也不算是个笑话, 至少曹豆生知道你愿意为了他, 放弃轮回的机会。至少他知道她爱的不是一个自私到可怕的人。”
“你们现在只不过是太不冷静了而已。我看这样吧，这一会儿功夫, 估摸着你们俩也是无法决定接下去该怎么做，那就先放一放晾一晾。正好你的灵魂寄居在小纸人身上, 还能再熬几天，而曹豆生也不至于在这几天功夫就嗝屁升天，因此你们俩分开，彼此冷静冷静, 等冷静过后，再联系我怎么你们到底想怎么解决。”
“哦，对了, 虽然说要冷静，但是最好速战速决, 因为不管是袁巧巧的阴魂，还是曹豆生你的身体，都经不住再三地推延。”
“还有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 如果要找我们的话, 记得提前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