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晋点点头,“明白了,等会儿我会回复他。”
快走到司机停车的地方时,韩晋忽然叫住他,“最后一件事。”
纪北杨站住脚步,垂眸摆弄着手腕上的蓝色珐琅瓷袖扣,等待着韩晋接下来的话。
韩晋望着男人淡漠的表情,微微一笑,说:“老纪总让我问你。”
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纪北杨寡淡的眼神中渐渐浮现一丝波澜,像是一片叶子飘落进了平静的湖面,打扰了一池的清净。
韩晋忍着笑意,说:“北杨,这个周末你在动物园骑大象了吗?”
纪北杨快速且坚定的说:“没有!”
韩晋了然的点点头,“看来是骑了,你还记得老纪总和你的约定吧?”
纪北杨的眼神露出孩子一般的沮丧,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韩晋说:“我会通知金小姐,你今晚要和她共进晚餐。”
纪北杨抿着唇,神色有几分失落。
只有这个时刻,韩晋才会感觉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纪北杨是活的,韩晋知道他很不喜欢这件事,可是老纪总和医生的要求,韩晋不得不做。
司机看见纪北杨,恭敬的问候,“早上好,纪先生。”
纪北杨淡淡点头,上了车,
韩晋坐在副驾上,扭头看着手机,说:“今晚吃法餐好吗,我记得金小姐上次提过一次。”
纪北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骑大象,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和不熟悉的女人吃饭,他非常不喜欢。
纪北杨闷闷不乐,说:“韩晋,你去和她吃饭。”
韩晋咧嘴,说:“金小姐这样的女士,我不够资格。”
章可溪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有点肿,向后厨借了冰块,包在毛巾里敷了一上午。
“好点了吗?”章可溪问姜妍。
姜妍端详她片刻,说:“可以了,别敷了,再敷你的皮肤就要冻坏了。”
“好”,章可溪整了整毛巾,把头发拢了一下。
姜妍说:“今天有客人包场,不会太忙,不安排你的话,就早点回去睡觉。
“嗯嗯,谢谢主管。”
姜妍:“去开会吧。”
法餐厅的管理者是一位从法国受邀来到中国的女人,四十多岁,名字叫Ambre。
Ambre有一头金发,自信大方,端庄优雅,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站在前面为餐厅所有工作人员开会。
章可溪站在人群里,望着Ambre,很羡慕,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像她一样独立自主美丽大方的女生。
会议一如往常,强调法餐厅的要求和对服务人员的标准,重点进行当季主推菜品介绍,并抽查员工对菜品的熟悉度。
完了以后,Ambre打开黑色文件夹,仔细看完宾客名单后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点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孩,然后继续看向人群,点了章可溪的名字。
章可溪瞅了一眼Ambre身旁的主管,和姜妍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她休息不成啦。
Ambre又留下了一个女孩,散会以后对章可溪三个人说:“跟我来。”
Ambre单独叫走她们,亲自指点了三个人的礼仪形态、举手投足。
结束以后,三个人往外面走,一个女孩说:“今晚来的是什么人?Ambre这么重视。”
另一个女孩说:“是一位男士和他的未婚妻,什么身份不清楚,不过,要么身价不菲,要么名流显赫。”
章可溪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低头刷着手机,在招租网站里寻找附近合适的房子。
她不能给姜妍惹麻烦,需要尽快搬离法餐厅。
第8章 我们没什么聊的
章可溪觉得自己每次和纪北杨的见面,都充满戏剧性,震撼和惊艳着她的认知。
这天晚上,她先看见Ambre恭敬的接待了一位姓韩的先生,对方彬彬有礼,衣着昂贵,章可溪和另外两个女孩微微提了一口气,以为就是韩先生订的晚餐。
而就在这时,雕琢精美的餐厅大门被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推开,Ambre和韩先生同时收敛神色站到了一旁,姿态是同样的谦卑有礼。
接着,在红毯延伸的尽头,章可溪看见闪闪发亮的公主和她的王子走了进来。
公主穿香槟色的晚礼服,裙摆和灯光在辉映中熠熠闪光。
她太美了,高傲,尊贵,优雅,是那种在显赫家境中与生俱来培养的气息,浸透在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章可溪和法餐厅里面的女孩们即便上过再多的礼仪课程,都学不来的优雅。
而她身旁的王子,一袭白色西装,劲瘦高挑,神色淡漠,白皙的皮肤在流光溢彩的灯火里仿佛从未氤氲过人间烟火,有种清透破碎般的冰冷孤傲。
章可溪不小心瞄见男人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被震惊了。
她无意识的抬起了头,迷茫吃惊的望着男人。
她的心里一瞬间蹦出一个哲学问题:骑大象的究竟是饲养员还是王子?
姜妍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章可溪立刻敛眸垂头,收起了目光。
纪北杨也看到了章可溪,但视线很快就从她身上移开了。
晚餐将高贵典雅浪漫优雅的法式特点发挥到了极致,每一道餐品都精雕细琢,工艺流程繁复讲究。
纪北杨如同嚼蜡,他的味觉系统不敏锐,并且高功能自闭症让他缺少品鉴能力,他很难说出来什么是美味。
和他一起用餐的金渺渺却很享受这种氛围,她吃的很开心,和她用餐的男人也秀色可餐。
金渺渺打量着纪北杨,这是她和纪北杨共进的第四次晚餐,关于她的要求,不论什么苛刻条件,纪北杨都有实力满足她。
作为一个联姻对象,纪北杨的家境、外貌以及他卓越的经商头脑都属上乘,金渺渺温柔的凝望着对面的男人,除了这个人性格太过于冷淡,似乎哪里都非常完美。
法餐厅的女服务员来给他们倒红酒,醇香的红酒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中散发着果香。
纪北杨看着半蹲在桌旁的章可溪将一杯红酒放到他的面前,然后她温婉的低头,用手背轻抚裙边,起身捧好红酒,退出了纪北杨的视线之内。
金渺渺注意到他的视线,感到有些诧异,因为从她认识纪北杨这段时间以来,纪北杨几乎没有正视过她。
不仅是她,她发现纪北杨很少关注什么,他的性格太冷,又太有钱,衣香鬓影也吸引不了他。
可金渺渺就是看见纪北杨的视线冷冷清清的扫过那个女服务员的脸。
金渺渺微微一笑,说:“北杨,你听到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纪北杨垂眸用餐,一字不差的重复了金渺渺的话。
金渺渺嗔怪说:“我以为你没有在听我说话。”
纪北杨说:“我可以复述今晚你说过的每一个字。”
金渺渺瞠目结舌,片刻后说:“可是你都没有看我一眼,我今晚不漂亮吗?”
纪北杨漠然说:“我不具备审美能力,不能判断你的容貌。”
“‘不具备审美能力’是什么意思?你今晚非常英俊。”
纪北杨诚实的说:“这是搭配师的功劳,并且我的容貌一向如此。”
金渺渺:“……”
大提琴低沉的音色缓缓流淌。
韩晋在餐厅隐蔽的角落里对着纪北杨和金渺渺拍了照,发给纪北杨的爷爷。
照片发过去没多久纪爷爷就打来了电话,韩晋出去接电话,再进来的时候发现纪北杨不在座位上了。
韩晋等了一会儿没见纪北杨回来,于是询问餐厅的工作人员以后找了过去。
他走到盥洗室门口,看见装修典雅的洗手间外侧纪北杨站在一盆景观香樟树旁,韩晋刚想说话,又看见被香樟树的绿叶遮挡的后面,站着一个法餐厅的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端着银色方盘,盘中放着丝巾,是专门为客人擦手用的。
韩晋靠近的时候,听到女服务员正轻声说:“……大象的……”
纪北杨忽然抬眸扫了旁边一眼。
韩晋止住脚步,笑呵呵的说:“在聊什么?”
纪北杨对章可溪说:“他姓韩。”
章可溪愣了一下,飞快意识到原来这位就是给她在电话里出主意的韩律师。
章可溪莞尔,说:“谢谢你,韩先生,我们在聊——”
纪北杨的眉头倏地一皱,他一把抓住章可溪的手腕,将人拽进了洗手间里,丢下冷冷的一句话,“不准跟进来!”
韩晋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纪北杨将章可溪拉进了男洗手间。
韩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谨慎的说:“北杨,你想做什么?”
章可溪不理解韩晋的紧张,她靠在墙壁上,仰起头,微笑望着纪北杨,说:“纪先生?”
纪北杨瞥了眼外面,朝章可溪走近了一些,表情严肃冰冷。
章可溪下意识喉结滚动,凝望着男人清冷的面孔,他身上男性气息笼罩着章可溪,紧紧逼着她一点点后退。
章可溪的心跳很快,有些紧张,但不算害怕,她闻到纪北杨身上泠泠的香气。
纪北杨俯身在她耳旁严肃冰冷的说:“章可溪,不准告诉别人我骑大象了!”
章可溪:“……”
章可溪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哎,你——”跟个小孩一样,煞有其事。
她笑的两颊热乎乎的,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当做扇子给自己扇风,说:“为什么呢?”
纪北杨不明白她脸上璀璨的笑意从何而来,闷闷不乐的说:“不可以说。”
章可溪小声说:“好,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在韩晋着急想进又不敢进的时候,纪北杨和女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韩晋盯着纪北杨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但是没有,纪北杨平静如水。
可是,纪北杨怎么会主动接触一个陌生的女孩,并且碰触了对方的身体?
韩晋想不明白,纪北杨是非常介意与陌生人触碰,以及进行社会行为交往的,他的互动式社交障碍很严重,吃了很多年的药也不见好。
韩晋看了一眼纪北杨,对章可溪说:“原来是你。”
章可溪再次说了谢谢,说:“如果不是你和纪先生,我也不会想到报警这个方法,真的挺感谢的。”
韩晋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想,这女孩够狠,真的要把男朋友送进监狱。
他望了一眼纪北杨,纪北杨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身份显赫的气息,韩晋原本只是担心纪北杨对女孩做了什么,现在又担心女孩知道纪北杨的身份后是故意要把男朋友送到监狱,然后和过去彻底做了断,再重新在纪北杨的身上开始。
想到这里,韩晋的笑容变得虚假客气,他冲章可溪点点头,“不用谢,没帮到你什么。纪总,金小姐在等,我们过去吧。”
章可溪目送他们离开这边,她低头整了整银盘中的手帕,笑容淡了一些。
她太会察言观色,清楚看到了那位韩姓律师在得知她报案以后神色细微的变化。
如果不出所料,韩律师应该觉得她没这个必要,又或者觉得她的报案其实别有目的吧。
直到晚餐结束,纪北杨没有和章可溪再有私下来往。
客人们驱车离开,法餐厅的夜色阑珊。
章可溪按了按脖子,在餐厅走廊里行走的时候听到其他女孩对今晚客人的评价。
章可溪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纪北杨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是大象饲养员吗?
“可溪,门外有人找你。”一个同事从门口的方向走过来。
“是谁?”
同事说:“你朋友吧,之前好像见过他来找你。”
章可溪皱了皱眉,知道是谁了。
张浩为什么突然来找她?是派出所联系他了吗?还是他来找她复合?
章可溪谨慎的走到门口,站在餐厅的灯下,她不知道张浩现在的目的,所以最好谨慎一些。
“小溪”,张浩穿着黑色外套,站在路边,说:“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时隔三日再见到他,章可溪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章可溪说。
张浩扔了手里的烟,说:“那天我们都不太冷静,其实想一想,我也有错,你过来,我们聊聊。”
章可溪摇头,“我和你没什么聊的,我们已经分手了,就这样吧。”
她转身就走,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突然被人拦腰抱住,她张嘴就叫,抱着她的人迅速捂住她的嘴,将章可溪拖离原地。
张浩将章可溪拖进餐厅后面的小巷子里,刚走到地方,就吃痛的叫了一声,他猛的松手,捂住章可溪的那只手已经被咬出了血。
“妈的,贱人。”张浩抬手扇了章可溪一巴掌,将她用力按在墙上,说:“疯子,你真是疯了!”
章可溪挽在脑后的头发被打散,肩膀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她的脸热辣辣的疼,从来没想到张浩竟然会下手打她。
第9章 我的确是神经病
“张浩!疯了的人是你!”章可溪的唇角残留着张浩手指上的血,她颤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打我!”
张浩按着章可溪,“你去派出所报案说我侵占了你的私人财物,是吗?”
“是,有问题吗?你开的车不就是我买的吗?!”
张浩说:“章可溪,你长本事了,就因为我和优优的事,你想把我搞死是不是?”
昏暗的巷子没有光,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
章可溪笑了笑,“优优,叫的真好听。”
她的眼神冰冷,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我买的车你随便开,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我的东西,你不要碰,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