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顾笙毛都炸起来。
大概她表现得太紧张,周黎安开了口:“别怕,放松。”
“哦,哦好。”顾笙磕巴了一下。
周黎安给顾笙摸了骨,没伤到。韧带也完好,就是蹭破了皮,看着有点吓人。
“保险起见,最好去拍个片子。”旁边的骨科医生提议说,“一会儿看完诊,叫谢思雨领你再去皮肤科拿点祛疤的药。”
顾笙长得太好了,骨科师兄说话都小声了很多。
谢思雨回来的很快,雷厉风行地询问了顾笙的情况。知道没伤到骨头和韧带,心里松了口气。没忍住骂了一句:“姓陆的外面有狗的事你知道了?”
顾笙低着头不说话,拽了拽她衣角。
谢思雨飞快地瞥了眼看着她俩的三个大男人,识趣地闭了嘴。骂狗事小,顾笙的脸面还是得保护。挂了号,正好她们现在过去拍片子。
两人在骨科门诊排队,陆雁舟才看到顾笙的消息。
其实不是才注意到顾笙发了消息来,只是陆雁舟习惯性地将顾笙的事情拖后,回她消息从不会及时。不过在看到“分手吧”三个字时,陆雁舟还是差点被热咖啡烫破嘴。
再三确认没看错,陆雁舟脸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平时给他发很多条消息的顾笙,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就只有一条。还是单方面宣布分手。按灭屏幕,又打开,他心里为顾笙的小题大做感到恼火。不过顾笙人不在面前,他的恼火对方感受不到。
所以,陆雁舟把手机关机了。
……
医院的人真多,挂上号到叫号,再到拿到片子。顾笙拿着片子也已经下午三点。谢思雨看她眼睛底下两团乌黑的黑眼圈,赶顾笙去她的工位睡一觉。
顾笙躺在谢思雨的躺椅上,意外地闭眼就睡着了。
不知道多久,再睁眼,天都黑了。
谢思雨还没回来,叫人在办公桌上贴了个便签,给她留了话。她们科室遇到紧急手术,最迟八点半下手术,让顾笙等她吃饭。
顾笙下意识拿手机出来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消息。
一天没吃东西,烧痛的胃部疼。旁边给她倒水的护士看她脸色不好看,关心了几句。顾笙扭头只感激地笑笑,搭没有回答。护士小姐看她不想说话,识趣地没打扰。
正好她们也到了换班时间,给了顾笙一包小零食,就换衣服回去了。
医护人员白班都下班了,只剩下顾笙。
那种喉咙里堵了一块大石头的窒息感又涌上来,顾笙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难受。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除了窒息,她已经没有太多心痛的感觉。
拉开门,她走的飞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躲进去。
安全通道里黑漆漆的,窗外的路灯照着光进来,其实比走廊更暗。没想到通道里有人。那人身穿白大褂,斜靠在窗边,姿态懒散。修长白皙的手夹着一支烟,神情淡漠。青色的烟一缕一缕地往空气上方盘旋,听到声音,周黎安扭头看了过来。
“……抱歉。”
顾笙瞬间僵住,嗓音里掩饰不住哽咽,“我不知道你在,打扰你了?”
周黎安个子很高,路灯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仿佛他整个人像烟雾融在了光里。
不知道是不是才从手术台下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不太想说话,但估计顾笙的表情太可怜,垂她眸看了她许久,还是开了口。
清淡的嗓音与冷感的脸特别配:“没事,我正要走。”
说话时掐灭了烟,走时顺手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拉开门离开。
“……”
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干涩,顾笙默默在通道里站着,看着已经合上的门。空气中还弥散着带着淡淡薄荷味的烟草味道。被打了个岔,她那股悲伤的情绪都卡了。
不过她没站多久,谢思雨的电话打过来。
才下手术台,她一边跟顾笙讲电话一边咕噜噜地喝水:“你在哪儿呢?快点过来,我要饿昏了。”
顾笙一天没吃,谢思雨也差不多。
她今天跟了两场手术,中午只吃了几口盒饭。被陆雁舟林青青那对狗男女给气饱了。本来还想骂顾笙的,非得把这个脑子被屎糊了的丫头给骂醒。但见她魂不守舍的,还被车给撞了,又觉得心疼:“快点,脑外科那边的人也一起,吃日式烧肉。”
顾笙去找谢思雨,两人就下了楼去医院门口等。
人不多,骨科这边谢思雨和那个替顾笙检查的杨师兄,脑外科那边郭医生、一个年纪蛮大的女医生,姓舒,再加周黎安。
杨师兄跟周黎安都开了车,两个科室一辆车坐不下,干脆分两车走。
等了没一会儿,车就到门口。
杨师兄的车跟他人是两种风格,谢思雨没想到看起来老实敦厚的杨师兄居然开豪车,三百万的路虎揽胜。反倒周黎安,就一辆普普通通的国产代步车。
谢思雨拉着顾笙坐上杨师兄的车,郭医生跟舒医生就上周黎安的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九点多,路上也没那么堵了。
一上车谢思雨就调侃起杨师兄:“深藏不露啊师兄,富二代啊!”
杨师兄脸红了:“拆迁户。”
“拆迁户也了不起,会投胎。唉,帝都这房价,我奋斗五十年都不晓得能不能买得起200平米的大平层。”谢思雨忧伤了,“一出社会就感受到了投胎技术的参差,终究是我错付了。”
“十院医生的薪水还是可以的。”杨师兄眼眯成一条缝,“你的话,二十年应该就够了。”
谢思雨:“……”
谢思雨:“我谢谢你的安慰哦。周学长都混到副主任医师了,还在开雪佛兰呢,我一个实习生在想屁吃。”
杨毅表情顿时意味深长:“周学长不一样。他的身价可不需要车来装饰。”
顾笙听两人扯淡,没插嘴,只安静地看着车窗外。
烧肉店到了。
没开车的先下去,几个女性就进去点单。当蛋白质的香味刺激到味蕾,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饿。谢思雨虽然大大咧咧,但很尊重师长。点单的事情,让给年纪最大的舒医生。
舒医生上了年纪,平时很注意扬声,很少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今天凑巧,正好下班跟几个年轻人碰上了,就过来凑个热闹。她笑笑,把菜单放到顾笙的面前:“给小姑娘点吧。火锅是你们年轻人吃的,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你们门儿清。”
顾笙扫了眼其他人,郭医生笑起来:“你点吧,黎安和老杨不挑食,什么都吃。”
既然这么说,顾笙就酌情点了一桌子菜。
看食材的份量差不多,就让服务员上菜了。正好杨毅停好车,推门进来。
“黎安呢?”郭金城问。
六个人,选了大桌。长方形的,顾笙跟谢思雨舒医生坐一边,三个男医生坐对面。
“有点事,”杨毅在郭金城身边坐下,“等会儿就来了。”
郭金城点点头,服务员将烤盘也端了过来。
周黎安进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吃上了,就顾笙面前的位子还空着。他在外面站的有点久,走过来,带过来一股晚风的气息。他在顾笙对面坐下。
谢思雨胳膊肘在下面不停地撞顾笙的手臂,闭着嘴巴小声说:“瞧见没?我们脑外科之光,十院的牌面。把你这双招子给姐放亮点!”
陆雁舟那事儿,谢思雨虽然忍住了没开骂,心里还是憋屈。
火锅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几个人就往汤底里下菜。顾笙低着脑袋有点恍惚,谢思雨气鼓鼓地给她加了几块牛肉粒放盘子里。
医生难改职业病,吃饭还不忘聊工作。
过几天脑外科要跟骨科做联合手术,郭金城跟杨毅提起开颅切除肿瘤的事。他们很小声,舒医生也会插两句。周黎安很安静,没参与。
吃得差不多,舒医生接了个电话,家里孩子好像出了什么事。她立即就要走。
她没开车,快十二点了,打车又不方便。周黎安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杨毅先站起来:“你没吃两口呢。我吃好了,我去送。”
谢思雨跟杨毅是一个方向,杨毅问她要不要一起。
顾笙心情不好,没动几下筷子。谢思雨却是早吃饱了,但她放心不下顾笙。正犹豫呢,顾笙把她拽起来:“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杨医生捎你,省得你打车不安全。”
“你一个人行吗?”谢思雨皱眉。
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顾笙被她逗笑了,“要不然你弄条绳,把我栓你裤腰带上?”
谢思雨翻白眼:“我倒是想,法律不允许。”
这话把郭医生也笑了,“走吧走吧,等会儿黎安顺路送一下就是了。”
周黎安点了头。
郭医生擦擦嘴也站起来。他家也有孩子,两个,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闹腾得不得了的时候。吃饱了他就准备走:“我也一起走吧,正好杨毅那车四个人坐得下。”
谢思雨回头看了眼顾笙,顾笙默默夹了牛肉粒吃。
见她这样,谢思雨叹了口气,走了。
桌子上只剩下顾笙和周黎安。两人不熟,不过气氛却不尴尬。主要周黎安默默在吃,顾笙就整个恍惚。两人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周黎安看着瘦,居然吃得挺多。不动声色地吃了两盘雪花牛肉,一根大的羊排,一盘虾滑和好多蔬菜,这么多吃干净他才慢条斯理地擦嘴,似乎才吃饱。
顾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吃,心情很平静。突然明白为什么吃播能红,确实挺治愈。见他放下筷子,顾笙也停了筷子,周黎安于是叫了服务员过来。
顾笙傻愣愣地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住他:“等等,我来付。”
周黎安一边输入密码一边淡声说:“不用,已经结了。”
“那你微信号多少?我转你钱。”
周黎安的眼睛从手机屏幕抬起来,看向她。
顾笙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要人微信的嫌疑。低头打开手机,正准备调出付款码。陆雁舟的电话弹了出来。顾笙手一抖,接通了,还开的外音。
嘈杂的环境也遮不住陆雁舟的声音,他就一句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分。”
说完,挂断了。
顾笙的脸一瞬间失去血色。
虽然清楚陆雁舟爱她没有她爱他多,但顾笙一直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几乎没分开过。顾笙的心里其实抱着一丝希望,陆雁舟看到消息会求和。可现实难堪得让她都没办法自欺欺人,她就那么差?
顾笙沉默了几秒,一股火噌地冲上头顶,三秒钟以内烧干了她的理智。
她抬起头,与周黎安四目相对。
不知道周黎安有没有听见,脑子脱离身体的那一瞬间,她脱口而出一个离谱的提议:“周黎安,你不想要钱的话,我请你去开房怎么样?”
周黎安的神情是不变,空气是一瞬间的死寂。
好久,顾笙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离谱的话,正准备收回。对面那人才啪嗒锁了屏,放下了手机。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不跟已婚妇女睡。”
“没结婚,”顾笙摘掉了素戒,哐当一下砸在桌子上,“分了。”
周黎安的瞳仁似乎变得更黑了。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没说话,只是盯着顾笙。
时间凝滞了,顾笙心里开始打腹稿找理由圆这个话题,缓解一下尴尬气氛。周黎安才缓缓开口:“你别后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我又来了求收藏求评论了。
第四章
◎你昨晚去哪儿了!◎
周黎安不管说什么话都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顾笙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他下巴。
车窗外,马路两边漆黑的树影迅速后退,霓虹照进车内,明暗交汇。光影在他脸上交替,周黎安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白皙的皮肤在黑暗中有些晃眼。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只手架在车窗上,姿态懒散。右手的手腕的骨骼凸出,小臂的肌肉修长又紧实。
周黎安目视前方,神情疏淡。
他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气质就更淡薄了。
顾笙搭默默抓着安全带,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念头。身边的男人很安静,但顾笙脑袋里充斥着尴尬的尖叫,已经顾不上难过。如果时间倒转,真想回到她提出开房的前一刻。像周黎安这样的男人,应该不缺优秀的女性追求,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
就在顾笙心中隐隐打起退堂鼓的时候,周黎安侧过脸:“怎么了?”
“……没事。”
黑暗中周黎安的瞳仁黑得仿佛把人吸进去,顾笙很怂地低头,连多看他一眼就不敢。
车子在帝都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顾笙跟着周黎安下车,门童立即过来,接过车钥匙去替他泊车。这酒店看起来富丽堂皇,大理石的地面锃亮得能倒影出清晰的人影儿。
瞥了眼酒店的logo,Hilton,希尔顿酒店。
……住一晚而已,她可以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顾笙自然地往前台的方向走,周黎安直往电梯的方向走。
顾笙停下:“?”
周黎安也停下,侧脸垂眸看向她,面上有淡淡的疑惑。顾笙迟疑地瞥了一眼前台。
“不用。”周黎安立即意会,“我住这里。”
……
等回过神,人已经在酒店顶层套房的客厅里站着。
套房至少有两百平,有卧房,有客厅,甚至配备了厨房和完整的餐具。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医学专业书,零散地放了些笔记本。衣帽架上挂了几件大衣,沙发上还摊开放着一些男士外套。不算凌乱,但有着非常明显的人居住的痕迹。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整体干净,清透,一种森冷的男性气息。
顾笙不小心瞥到了卧房开着的门里,雾蓝的大床上男性内衣,忽然就窘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