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滚,之前谁骂老子设计的班服傻逼的?”生活委员一边暗爽一边火山喷发,“就多订两件,谁给我捶肩我送谁。”
话音一落下他就被叠罗汉扑倒了,口袋里手机在这时嗡的一声,转账信息跳出来――
萧樾给他转了两百,备注“班服”。
班费早前交过了,他这钱买的显然不是自己身上那件。
阮芋这边回过神,第一时间把新拍的照片发给关晓荷。
好几张高清无|码怼脸照,拽得惊天动地,帅得惨绝人寰,阮芋自己看着都有点受不了,心跳快了几拍。
关晓荷化身尖叫鸡刷了半天屏,忽然发来灵魂诘问:
【我让你比的心呢?还拿网图欺骗我感情?】
阮芋:【没好意思比】
阮芋:【我手机像素高,你放大看看,他瞳孔应该能照出你送我的那个手机壳】
关晓荷:【我看看】
片刻后。
关晓荷:【靠靠靠竟然是真的!而且你超糗的诶!要不要在人家面前笑得那么花痴啊!】
阮芋一怔,两指划拉屏幕,慢慢放大那双黑珀似的眼睛,直至占领泰半画面。
她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在他深黑的瞳孔中央。
很小,也很不清晰。
看不出哪里花痴了。
阮芋把手机一丢。
明明只是稍微荡漾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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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午的项目比较少,主要是教师赛,用来热场子。
劳动去操场闲逛回来,问国庆有没有看见萧樾。
国庆:“刚还在呢,看到我和班长在写加油稿,他围观了会儿,突然把班长收上来的那些稿子拿走检查了一遍,把那些专门写给他的全扔了,咱班稿件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劳动:“嘶,他怎么不顺便把人也给埋了?焚书不坑儒,遗患无穷啊。”
国庆耸肩:“班长被他说服了,说什么不能让一个人的风头盖过整个班级,反正答应不收带他名字的稿件了。”
“啊这,岂不是听不到我樾哥的大名响彻一中上空了?”劳动抖了抖肥肉,“我刚才在下面碰到阮芋,她说她下午去念稿,我还让她一定挑写给我樾哥的稿子念,她说ojbk。”
真实情况是,阮芋送了劳动一个免费的白眼,让他们别来沾边。
国庆闻言,脑中灵光一闪,皮痒得不行:
“只有咱们班筛稿子,别班又不筛,巴不得稿子越多越好。”
劳动:“啥意思?”
国庆拿起笔,扫一眼隔壁,把稿件署名处的“高一9班”划掉,改成“高一12班”。
“加油稿只记班级不记名,我写完之后偷偷塞到12班稿件堆里,让他们班班长交上去。只要你不说,谁也不知道是我写的,这样我岂不是想写什么就能写什么。”
劳动听完直呼牛逼,张嘴冒出一串古语:“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俩在这儿唧唧密谋,冷不防听见有人大喊他们名字,吓得差点魂魄离体。
体育委员:“兰总要跨栏了,你俩不看吗?”
“来了来了!”
两人马不停蹄飞奔下去。
兰总不愧为女中豪杰,接力赛跑完不到半小时,转头就上阵挑战百米跨栏。
与她赛道相邻的选手是姜仙,全校光芒最盛的两个女老师并肩参与这个被誉为女子泥石流项目的跨栏比赛,场边围观学生的数量恐怖如斯,真可谓八方来朝、共襄盛举。
阮芋来得比较晚,一抬眼看到这么多人,差点骂出家乡话。
她盯准人墙里一条窄缝,屏息钻进去,凭借纤瘦的身材和厚实的脸皮,硬是从墙外挤到了墙内,收获了一个绝佳的观赛位置。
刚站定,阮芋的眼睛就被什么东西狠狠闪了一下。
光从侧面折射来,明明赫赫,璀璨夺目,竟然是――钻石!
那是枚货真价实的粉钻戒指,躺在方柔亮绒布上,被一名身穿“救护车”班服的男生哆哆嗦嗦捧在手心。
阮芋记得她老妈几年前在欧洲花十几万买了枚一克拉左右的粉钻,而眼前这枚目测近三克拉,少说也要七位数。
阮芋抬手扶住往下掉的下巴,听见男生颤声对身旁同学说:
“樾……樾哥,要不你帮我拿吧?”
“兰总信任你,指定由你负责。”回应他的声音清沉紧劲,欠了吧唧,“我不敢越俎代庖。”
那男生“呜”了声,似乎快要哭出来。
他是9班英语课代表,兰总的得力干将。兰总前一场比赛戴着戒指跑得好好的,本来这场也没打算脱,是裁判提醒她跨栏赛很危险,容易摔倒,首饰一定要脱下来,找人妥善保管。
相熟的同事全在比赛,裁判们也要留神掐表,不可能全心全意帮她照看钻石。
万般无奈,她才交给学生,并且和课代表说了,东西不贵,就算丢了也不用他赔。
结果这帮吃饱了撑的二货屁颠颠跑去百度粉钻价格,成功把自己吓得屁滚尿流。
晨间日光正盛,萧樾垂下眼,看见课代表另一侧的女同学缓缓抬起手背,停在离钻石二十公分的地方,饶有兴致地隔空试戴。
那只手纤细柔弱,葱白如玉,阳光萦绕其上,似乎比钻光熠熠的粉色宝石更加灿烂、娇艳。
萧樾眸光微怔,发令枪在这时响起,轰然一声,如滴水入滚油,瞬间沸腾了全场。
阮芋在其中卖力地喊:“加油加油加油!姜仙你是我的神!”
她“加油”两个字习惯性连读,跑进旁人耳朵里就变成了“教教教……”
身旁一圈人听得乐趴了,有人笑得抓耳挠腮,有人口音被她带跑偏,还有人故意学她口音“教”个不停,包括9班的英语课代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手里还捧着个七位数的宝贝。
等他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掌心,心脏几乎当场停跳
刚才他跟个帕金森似的抖索了半天,钻戒从手心一路往外滑,已经溜到绒布边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负气跳崖。
“啊――!”
阮芋被他嚷得一激灵,正好瞅见钻戒在空中坠落,滚到某人的白色运动鞋旁边。
课代表疯了似的四处乱找,嘴里叨叨着“完了完了”,无意间踩了好几下阮芋的鞋。
靠邀。阮芋暗骂。钻石这种东西摔不坏踩不烂,又没人偷你的,急什么。
她很快被踩烦了,课代表又跟个瞎子似的,指给他都找不到,阮芋看不下去,直接扯开那瞎子,两步走到那双白色运动鞋前,弯腰捡起戒指。
他们所处的位置靠近终点,正前方就是最后一排栏架。
女子泥石流项目果然名不虚传,半数女老师在比赛中“阵亡”,栏架也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观众和比赛场地之间隔着一条缓冲赛道,所以阮芋绕到前面来捡戒指,本来是安全的,不会被撞到。
但是比赛选手撞不到她,别的东西可以。
比如被某位勇猛女将一脚踹飞的栏架。
戒指已经抓在手心,阮芋刚直起腰,就听身前人猝然喊了声:
“小心!”
那声音低沉短促,混在嘈杂喧嚣中不甚明晰。阮芋处于蒙圈状态,右手已经被他拉住,猛地向外一拽。
比想象中轻得多的身体整个扑了过来,结实撞上男生胸膛。
周围扬起一片倒抽气和尖叫声,两人于哄乱之中双双跌坐在地,女生在上,男生在下。
萧樾本不至于被阮芋扑倒,可如果他不带着她向后仰,那个横飞过来的栏架还是会砸到她。加上身边人太多,七手八脚拉他扯他推他的人都有,任他体格再好也稳不住重心,就这么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
栏架砸落在阮芋脚边,没伤到她分毫。
身下有肉垫,她即便扑街了,却也没磕到什么地方。
就是姿势有些难以名状。她两只膝盖夹着萧樾一条腿,脸贴着他胸口,像被他坐着抱在了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阮芋慌忙撑起上半身,随身体一起带走的还有对方胸膛的温度和肌肉的触感,炙热又坚韧,那地方撞得她脸颊微微发麻,血色从脖颈后面漫上来,不由分说染红了整张脸。
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滑过一个男生的脸,从下颌到鼻尖到眼睛,线条该死的利落好看,这让她的小心脏不合时宜地咚咚重跳两下,加剧了此刻的茫然。
“你们没事吧?”
“快起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
一叠叠关切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句突兀的询问:
“戒指,有人看到戒指了吗?”
对了,戒指。
阮芋回过神,直到这时才发现,她抓着戒指的右手竟然还和萧樾的手连在一起。
而且是她压着对方,攥着他指尖把他的手按扣在地上。
苍天可鉴,她绝对没有吃他豆腐的意思!
阮芋像被蛰了似的松开手。
珍贵的钻石戒指却没有随她一同离开。
而是留在萧樾指间。
套在了。
他的。
无名指上。
阮芋疯了。
那时兵荒马乱,萧樾的手是她救命稻草,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戒指套过去的。
那粉光熠熠的玩意儿此时正卡在他第一节 指节上。男生的手骨节分明、宽大修长,明明极不相称,偏生让她瞧出一种诡异的交相辉映感来。
阮芋只凝固了一秒,生怕被旁人看见,当即以平生最快手速瞅准目标掏了回去。
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在她碰到他指尖前,萧樾已经收回手,动作快得无影无踪,眨眼间就把戒指取了下来,极为生硬地塞回她手心。
那反应干脆的,好像戒指上沾了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再多戴一秒就会要了他的狗命。
阮芋拢了拢掌心。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她忽然莫名其妙地不爽起来。
就着跪坐在萧樾面前的姿势,阮芋轻抿唇,表情没滋没味,目光滞涩地审视过去:
“你……在嫌弃什么?”
第10章 萧樾
萧樾自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不需要旁人搀扶,他自己轻轻飒飒站起来,眼底那抹窘然随风而散,瞧着比谁都淡定。
他摘钻戒的动作够快,并没有其他人看见那荒诞的一幕。
阮芋慢他一步爬起来,余光在他手上走了个来回,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难为情。
她看到萧樾手掌被粗粝的地面划破了,白净皮肉覆着一层灰,点点血迹在其中洇开。
终点线那边一派锣鼓喧天,许多观众涌过去,他们身旁的人也渐渐散开。
阮芋早忘了刚才干嘛不爽,她现在看萧樾挺顺眼的,招招手对他说:
“你跟我来。”
萧樾没反应,顶多抬了抬眼皮,似是问她干嘛。
阮芋心说救命恩人犹如再生父母,再拽我也得忍着,于是勉勉强强勾了下唇角,语气也轻轻柔柔的:
“你的手好像流血了,我带了药箱出来,放在……”
“不用。”
萧樾听她说话,下意识抬起没受伤那只手揉耳垂,却因为手脏顿在半途,不太自在地落下。
见他转身要走,阮芋不甘心地叫住他:“你等会还要比赛,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萧樾侧过头,撩吊着眼皮,野调无腔地反问:“你用手跑步?”
阮芋:……
暴打救命恩人犯法吗?她好像忍不了了。
好不容易攒起的感激之情全被他堵成了怨气,阮芋心道有病不治活该受伤,撂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走了。
终点线那边都在拍照,萧樾踱过去露了个脸,算是给兰总面子。
洗干净手之后回到观众席,高处人少,他顺着台阶往上走,又遇到阮芋。
女孩坐姿笔挺,手捧一本单词书,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把他当空气。
经过她身侧,萧樾瞥见她露在班服外面的一截脖颈,白皙剔透,纤细有如花茎。
他想起不久前她扑到胸口的感觉,轻得像一团棉花,绵软得好像一碰就会化。
全身最有劲的地方就是手,死死攥着他不放,还能神鬼莫测地把钻戒套到他手上。
当然,萧樾并没有自恋到认为她是故意的。
至于后面她问他“嫌弃什么”,这还用说,哪有男生戴钻戒,未免太傻逼,还他妈是粉色的。
转进观众席最高层,萧樾找了块空地坐下。
掌心的伤口还未完全结痂,血沫缓慢渗出,泛着绵绵的痒。
他还记得之前被猫抓了阮芋给他处理伤口的情形。她是真克他,不仅声音,人靠近了也让他浑身不得劲。
忽然有人一屁股坐他身边,没头没尾地问:“你哪儿受伤了?”
萧樾背过手,疑惑地看他。
“12班的小姐姐让我拿这些给你。”男生将几片酒精棉和创可贴交给萧樾,不知想到什么,兀自荡漾起来,“你认识她吗?长得好可爱,声音嗲的我骨头都酥……”
“认识。”
萧樾直接打断他,道了声不那么客气的谢,修长手指径自撕开一张创口贴,干脆利落地贴上掌心。
男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介绍小姐姐姓字名谁。
后面也没再问,毕竟人家眼巴巴送药给萧樾,多半对萧樾有好感,他问得多了显得自讨没趣。
男生和萧樾不太熟,并不知道这是萧樾第一次接受异性送的东西。他只知道萧樾这人脸臭话少不太好相处,在他身边没坐多久,男生便告辞离开了。
时近正午,烈日兜头晒下,到处明光烁亮,叫人懒得睁开眼。
阮芋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高一女子百米短跑预赛即将开赛,阮芋提前十分钟就来到检录处陪着许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