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我相中了他们其中一个,想要随意找个人过日子,是不是就不可能嫁给裴瑾了?”
这么多年,她虽然不知道裴瑾的存在,可姜恒对裴瑾所做的一切,却了如指掌。
甚至,连裴瑾来参加姜家的那场相亲宴,都是姜恒故意透露了风声,引裴瑾过来的。
姜恒眉目清朗,望着温一心静静的笑,俏皮的眨了一下眼,“你猜猜看?”
第63章
温一心猜不出来:“你希望我能多一些选择?”
“不仅仅如此。”姜恒慢条斯理的解惑:“那些能坐在你面前同你相亲的男人,家族利益都跟姜家的商业版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你看中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嫁过去后过的不好想要离婚,姜家都能护你周全,让你从婚姻里全身而退......”
“至于裴瑾,只不过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张底牌,你果然没有看上任何人,我也不得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只是有些担心你,一旦你在这场婚姻里过的不好,姜家的手伸的再长,也无法同远在宣城又毫无交集的顶级豪门抗衡......”
就好比这次要离婚,但凡裴瑾不愿放手不肯主动放她自由,温一心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她和裴瑾的婚姻里,永远无法回归一个人的状态。
于情于理,姜家也只能无可奈何,压根就无法动摇裴家的根本。
温一心默了默,立即明白了。
姜恒替她考虑的太过周到,连她的退路都想好了。
入夜。
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卧房,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回了宁城,住在姜家老宅。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壁灯散着幽幽的暖色的光芒。
温一心有些困,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十二点,不知道裴瑾有没有回桐景苑,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她翻出大衣口袋里装着的沉木香盒子,打开香鼎,摆放在床头,淡淡的清冽的冷香味道窜入鼻息里,如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梅暗香,闻着突然就踏实了。
温一心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床整理好,打开门,姜恒已经等在楼下了。
“我带你去市区吃早餐,再送你去温家。”姜恒昨晚被姜老太太和姜母暗自数落了一个晚上,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老宅继续待下去了。
温一心辞别了姜老太太和姜母,拧着行李箱跟着姜恒上了车。
姜辞亲自开车送两人。
到了温家,已经上午八点,孙悦柔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长发盘起,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给正要出门的温文昊打领带,端着一副贤妻良母的贤惠模样。
温一心看到这一幕,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生生的疼。
小的时候,母亲每日也是穿一身定制旗袍,站在门口送别温文昊,温文昊则是微微俯下身子,让母亲给他系领带。
如今母亲已成枯骨,温文昊的生活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新人代替了旧人的位置,仅此而已。
他毁了她的家,却依然拥有那么温馨的家庭。
温一心推开车门下车,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遥遥望着这一幕,一直到温文昊侧过身子看到她,才快步走过去。
孙悦柔眸光闪烁,率先迎上来,“一心怎么回来了?”
温一心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温文昊:“这里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孙悦柔装出一副因为她的到来快要激动哭了的模样:“你爸爸每天都盼着你能回来住,你能回来,你爸爸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他高兴了,你们该不高兴了。”温一心站在温文昊的面前,“我不是想不开要搬回来,我是来拿我母亲被你私自藏起来的画卷,东西给我,我就走!”
温文昊的笑意僵在脸上,“一心,你就这么恨爸爸?”
温一心蹙起眉:“还是真如我所想,你打算拿着我妈的画拍卖换钱?”
温文昊气的扬起手......
温一心仰起脑袋,将瓷白的小脸伸到他的面前,抬手指了指:“我这张脸跟我母亲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她把相貌和遗产,全部都留给了我。
你要是不顾她在天之灵,你尽管打下去。”
话刚落音,就听到车内传出一道寒凉冰冷的嗓音:“温先生可真是个好父亲,这么多年对发妻唯一的女儿不闻不问,才刚见面就要行驶长辈的权威。
这一巴掌,你最好好生掂量一下,到底打不打得!”
越野车的后车窗只开了小小一段缝隙,看不清里头的人影,但清朗冷冽的声音,温文昊却极其熟悉。
孙悦柔忙按住温文昊的手,解围:“文昊,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你有多想她,只有我最清楚。”
姜辞看不下去了,下了驾驶座,懒洋洋的靠在引擎盖上:“温先生,你们夫妻情深的戏码就不要在一心姐面前演了,我看着都觉得瘆得慌,更何况是她。
东西快拿出来吧,别耽误了我一心姐赶飞机。”
温文昊装斯文装习惯了,还是第一次被几个小辈怼的不留情面。
孙悦柔暗自咬牙,劝解道:“既然一心要,你就给她吧,免得她多想。”
温文昊深深看了温一心一眼,眸底分辨不出对这个女儿究竟是何种情绪,便转身回了书房。
孙悦柔抬眸,遥遥的望着坐在车里没有下来的男人,视线落在温一心的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一心,你已经嫁给裴先生了,再跟姜公子来往,被人看在眼里,有些不大好吧。”
温一心嗤笑:“怎么不好了?”
孙悦柔:“毕竟你已经嫁人了。”
温一心脸上的嘲弄越发明显了:“嫁人怎么了?当初你明知道我母亲对你有恩,你还不是抢走了她的男人?
现在小三上位了,倒是开始在意闲言碎语了,真好笑呢。”
孙悦柔脸色发白,摇摇欲坠:“一心,我跟你父亲是真心相爱的。”
“嗯。”温一心点点头:“真心相爱还是无媒苟合,反正都是你说了算,他要是真爱你,为什么死活不肯同我母亲离婚娶你?”
没等孙越柔开口,温文昊已经捧着画卷出来了,“一心,你可以恨爸爸,可爸爸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你母亲会想不开......”
温一心懒得再跟温家的人多说一句话,拿了画卷转身往车里走,“我不想看到我母亲的画册再出现在温家任何人的手里,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拿她的遗物。”
她回了车里,抱着画卷,小心翼翼一卷卷的打开检查完好后又合拢,用红绸丝带系好,侧头看向注视着自己的姜恒:“温家的公司是我外公的。”
“几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姜恒见她面色消沉,轻声道:“本来该在你毕业的那年替你拿回来的,耽搁了几年,等你安顿好,我就动手了。”
姜辞送温一心去了几场,临别前,温一心转过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目送自己的姜辞,丢开行李箱,返身跑到他面前,用力抱了抱他,耳语:“姜恒,保重!”
“保重!”姜恒拍了拍她的后背:“苏城也有姜家的产业,我会去看你的。”
温一心很快松开他,转过身,快步走到登机口,拧起行李箱,迅速消失在姜恒的视线里。
风吹起她的衣摆,飘飘荡荡,曾经被姜恒护在羽翼下的女孩子,要去翱翔自己的蓝天了。
姜辞提醒姜恒:“哥,走吧。”
姜恒抬头望着从头顶掠过的飞机,低声喃喃:“我早就知道她会有万丈光芒的一天,只是没想到,陪在她身边的人,这么快就不是我了。”
姜辞推着姜恒上了车,“哥,你要是挽留一下,一心姐也是愿意留下来的,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姜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不懂!”
姜辞:“我确实不懂,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一心姐,一心姐对你也不离不弃,你却偏偏要推开她,她三番两次的明里暗里给你机会,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姜辞叹气:“我这辈子都不想懂。”
姜恒:“......”
从前,他是为她清扫一切障碍遮风挡雨的男朋友,往后,他是能为她人生的最低处托底的亲哥哥......
一个月后。
苏城。
温一心住在外婆年轻时住的清雅苑,是一座花园式的园林别院,后院有花圃,庭院中间还有被搁置的戏曲楼台,小桥流水,假山亭台,美轮美奂。
管家年纪大了些,但身体还算康健,将清雅苑打理的井井有条。
温一心开始学着当家了,隔段时间便看一次管家送过来的账本,再从卡上支出一笔钱出去。
有时候她盯着账本发呆,想着姜恒和裴瑾要打理家族那么多的产业,是怎么忙得过来的。
姜恒从姜父手中接管姜家的时候,究竟有多忙,她是知道的,虽有长辈从旁协助,却依然忙得分身乏术,连睡觉的时间都掐着钟表计算。
她也听桐景苑的管家提过,没结婚时,裴瑾极少回去住,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在公司了,亦或者应酬太晚,干脆就在五星级酒店开一间总统套房。
结了婚后,他便极少在外面应酬了,能推的酒局一律推掉,保证十一点之前赶回桐景苑。
实在是来不及,也会在视频会议中途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提前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大致回来的时间,不让她担心。
其实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担心他,也并未想过要等他回来,只是经常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她太害怕,想要身边躺着那么一个躯体温暖的人,帮她驱赶走梦境里的恐惧。
管家见她又发呆了,小声提醒:“大小姐,账目是对的吧?”
温一心回神,合上账本,递给管家:“是的。”
又道:“我在网上发了招聘,这几天可能会有人过来应聘助理之类的职务,到时候麻烦您先接待一下,再到画室内通知我。”
管家应下后,捧着账本出去了。
温一心走到桌前,继续埋头画画,她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画纸里,无法自拔......
飞机降落在苏城。
夏总助跟着裴瑾下了飞机,往定好的酒店走:“裴总,这酒店会不会离太太住的别院远了点?”
第64章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系着胭脂色的领带,俊朗的侧颜清贵英挺,修长笔直的双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里,整个人透着一股矜贵疏离之感。
他的嗓音低沉漠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们这次来苏城,是出差的,正事要紧!”
夏总助:“......”
夏总助疲惫的翻了个白眼。
总裁大人,您要不要再口是心非一点?
总裁从已婚人士变成单身的钻石王老五,身为裴瑾唯一的心腹助理,夏总助是知情的。
这一个月以来,裴瑾化身工作狂,天天泡在公司里加班,害的他这个贴身总助也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家里的亲亲老婆已经开始怀疑他对家庭的忠诚,好在加班费和奖金发的足够丰厚,勉强让他后宅暂时得以安宁。
裴氏在苏城,原本是没有任何业务的,可裴瑾硬是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在苏城开了分公司,且还有将苏城的分公司打造成仅次于总部的最大分部的计划,便于往后经常往返宣城和苏城两地。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地无银三百两。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他面前死鸭子嘴硬呢。
夏总助好心累,不仅要努力工作,还要装作对总裁的心思一无所知的样子,偏偏要在关键时刻,假装刻意提一下太太,给总裁见太太寻一个合理又恰当的理由。
夏总助跟在裴瑾身后:“太太已经回苏城一个月了,不知道在这里过得适应不适应,您忙完工作,还是去看看吧。”
裴瑾面色依然冷峻,他抬手扯了下领带,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夏总助硬是从这个“嗯”里听出了心花怒放,百转千回以及温柔缱绻一系列的内心波动。
入夜。
裴瑾站在酒店的阳台上,裹着浴袍,品着红酒,俯瞰整座灯火斑斓的陌生城市,视线定格在远处的别院上。
她赶回宁城,只在姜家老宅逗留了一宿,便匆匆忙忙的来了苏城。
不知道这些天,她过的怎么样?
睡得好不好,有没有继续做噩梦,吃东西有没有胃口。
闲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偶尔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起他!
裴瑾将杯盏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回了卧房,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事宜。
她不愿回宁城也可以,她不想去宣城也没关系,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分公司开到有她的每一个城市里,制造同她见面的机会。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注】
她和姜恒,已经时过境迁,就算再复合,努力修复,也回不到过去的纯粹和浓烈了。
睿智如姜恒,自然比他更清楚这些......
他给她时间,慢慢淡忘掉上一段感情里带给她的悸动和温暖,也给她时间,一点一滴的重新接纳自己。
只要她不再抗拒他,不再回避他,他跟她之间,一切皆有可能。
裴瑾从来就不是愿赌服输之后甘愿放弃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杳无音信的时光里,一找她便是这么多年......
清雅苑。
温一心再次从杂乱的梦境里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
裴瑾送她的固体香膏已经用完了,屋子里再也寻不到半点那种令她安心的味道。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已经过世的亲人,原本以为她对年少时记忆里的惨景已经释然了,没想到又出现了。
温一心披着睡袍起来,在卧房里走来走去。
外公生前在酒窖里囤了许多的好酒,管家放了几瓶在她的房间里,可温一心知道自己酒量太浅,并不敢喝。
怕醉了后睡得太死,耽误了办画展的进展,更怕自己误了事。
从前她也醉过,都是有人在身边的时候,往后她一个人,再也不会这么任性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