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铺了一层薄红,散在冷白的皮肤上,想雪地里开出的蔷薇,他的神色明明冷的像冰,可皮肤却热的要命。
云楚翘起唇角,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懂,认真的问他:
“哥哥,你的脸为什么红了呀?”
作者有话说:
这谁抵得住。
小赫纯爱战神冲鸭!
第6章 别扭
云楚说话时轻浅的吐息落在他脸上,少年漆黑的瞳仁静静的注视着云楚,骄矜的眉眼冷淡中带着点点慌乱,在无人知晓处,苍白修长的手指攥紧了被角。
从未有哪个女子胆敢离他那么近。
若是在宫里,这人甚至根本不会有靠近他机会。赫巡心道他得给她推开,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僭越。
云楚毫不知羞的靠在赫巡肩头,大胆的同他对视,她笑的眼睛弯起来,唇角边露出两个不明显的梨涡,垂下的长发落在少年紧握的拳头上。
她甚至伸出手指,葱白的指尖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指尖从他挺直的鼻梁滑到了他的颧骨边,带着一种近乎纯情的妩媚,她问:
“是屋里太热了吗?”
“是。”
“真的吗?为什么我不热。”
话音刚落,少女柔软却不安分的手指就被赫巡猛地抓住,叫她不得再胡作非为,他声音低哑的警告她:
“你想说什么。”
云楚懵懂的望向他,道:“我…我没想说什么啊。”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上,委屈道:“你抓我那么用力干什么?”
赫巡这才想起她的手上长了很多冻疮,他倏然松开手,别开脸生硬道:“下次不准离我那么近。”
云楚将手收回,自己给自己揉了揉,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
“你话怎么那么多?”
云楚闻言更生气了,继续念叨他:“动不动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那么喜欢命令别人,你是少爷吗?是也没用,我又不是你的小丫鬟。”
赫巡张了张唇想反驳她,但话到嘴边还是转而道:“我只是不喜欢。”
云楚瞥见他薄红还未消退的脸,并不拆穿,兢兢业业的维持人设,不开心道:“…那我下次离你远一点好吧!”
她坐在他的床里,朝后退了一些,指着自己同他的这一臂距离:“这么远好了吧?有你这么待救命恩人的吗?要不是我的话,你已经在雪山上被冻死了。”
云楚说的其实有几分道理。
赫巡身上的伤多为内伤,近几日朝中形势并不稳定,父皇病重,而他原本是因替父皇分忧,来曲洲查一起陈年旧案,却在归程中碰见仇敌追杀,这才倒在湫山。
若非是被人及时从冰天雪地待到山洞里,他恐怕不可能那么快醒过来,而冬日野兽出没,他身体虚弱,恐怕还真有葬身于此的可能性。
所以她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话其实并不夸张。
……
沉默半天,赫巡闭了闭眼,道:“抱歉。”
云楚翘起唇角,飞快道:“我原谅你啦!”
言罢,赫巡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虽说同她道了歉,可他的脸色并未缓和,而是继续道:“下回再躲别躲我身上。”
她同赫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云楚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心高气傲,仿佛多说一句话就是对人的恩赐的模样,她哼了一声道:“哪有什么下次。”
赫巡道:“最好没有。”
说完,他又扫了一眼云楚的手,状似随口道:“…你这副模样,有在好好上药吗?”
云楚愣了一下,跟着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长的很好看。又细又直,这样的冻疮着实影响美感。
先后有好几个人都来给她送过膏药,但她都没有用。
云楚抬起手,面不改色道:“我没有药可以上。”
赫巡蹙起眉,道:“没有?”
云楚点了点头,道:“我姐姐不让大夫给我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让我给她洗衣服,就算涂好了,也会再坏的。”
她说的好像是别人的生活,也似是习以为常并不在意,笑嘻嘻道:“不过没关系,春天来了,我的手就好了。”
赫巡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手上,从而并未看见少女狡黠的目光。
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接触范围内无一不是体面至极的官宦之家,嫡庶之分明显非常,身为庶女被冷落很正常。可就算如此,她们也比寻常人家要好出数倍,毕竟她们也是家主的女儿,区别无非就是嫡女用满城难求的烟云锦,而庶女用较为普通但也价值不菲的落霞锦。
高门大院内,是绝不会出现此类庶女过的还不如一个丫鬟这种情况的。
他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云楚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强求,她将被子从自己身上扯下,爬到了床边。看见赫巡手边那碗已经凉透的药汤,道:“药凉了就不管用了。”
赫巡想起这碗药汤被方才那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捧着端过来的场景,眸中露出几分嫌弃来,但他并未解释,只淡淡道:“没事。”
云楚唇角带着笑,没再追问,道:“那我也看完你了,该走啦。”
赫巡从床上走下来,身高腿长的称的站在他身边的云楚越发娇小可爱,云楚提着裙摆走向支摘窗,赫巡却突然伸出手臂,轻易勾住了云楚襦裙的丝带。
“等下。”
云楚回头,不满道:“干嘛。”
赫巡避开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你住在哪?”
*
云秋月才从房间里走出,方才脸上还算端庄的表情就再也维持不住。
她一点也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了院落。
赫巡全程并未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他的态度一直非常平稳,总之就是不愿意搭理她就是了。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赫巡就该喜欢她才对,没过来之前她设想了许多场景,甚至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然而他的冷淡似乎在羞辱她的重视,显得她整个人可笑起来。
这种感觉只有一开始进云家的时候会有。
她是外室女的子嗣,见不得光,旁人都在讥讽她,说她老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管她做什么,她们都笑她。
早早候在小径旁的轻连见云秋月脸色不好,猜出恐怕结果并不如人意,轻唤了声:“小姐…”
云秋月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向前走。
才刚穿过垂花门,就见廊庑边停了位脸庞俊秀的公子。
轻连缓声提醒:“小姐,是林公子。”
林越停在长廊下,看见云秋月过来之后面色并不好看,但还没等他开口,云秋月居然像没看见他一般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林越连忙叫住她:“秋月。”
云秋月这才停下,烦躁的回头:“你怎么又来了?”
林越原本就因为听说云秋月从外面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而不满。
他觉得她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见她态度如此,受轻视的感觉便更甚,他扫过她的装扮,质问:“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云秋月不耐道:“关你什么事?”
林越蹙眉道:“秋月,你我是有婚约在身的,还望你多多规范一下自己的举止。”
轻连在后面轻轻扯了云秋月的衣袖试图提醒她,但云秋月心情不好,直言道:“哦,所以呢?”
不等林越开口,云秋月便噼里啪啦道:“就凭你还想管我?有婚约又如何,我是云家大小姐,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轮得着你来管我?”
而这边,云楚才走出西厢房,就有几个小厮看见她,云楚同他们撞上目光,漂亮的小脸露出惊慌的神情来。
那几个小厮见了就连忙争先忙后跟她请安,然后一个个红着脸跟她打包票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她偷偷溜了出来。
云楚甜着嗓子说多谢,一走开脸上温婉可爱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来,她放缓了脚步,重重枝叶遮挡了她的身影。
她抬起自己的手,迎着微弱的日光,看上面某些早些日子冻裂开,而现在已经结痂的伤口。然后静静的伸出手,面无表情的重新撕裂了伤口,露出里面红肿的血肉。
路过垂花门,恰巧看见了廊庑下的云秋月和林越,她顿住脚步。
林越面色沉了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问:“……云秋月,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云秋月一腔怒火正是无处发泄,她正堵着一口气,想也不想便道:“我若是没记错,你家最近成的那笔单子,是我父亲从中做线的吧。你以为我是云楚那个草包吗,能娶我,你找个地方偷着乐吧。”
轻连见这状况不对,连忙上前道:“林公子,您要不还是先行回去吧,我家小姐今日……”
林越紧握着拳,不等轻连说完便面色铁青道:“云秋月,你可不要后悔。”
云秋月想起赫巡又看着面前的林越,对此越发明显,她冷笑着道:“后悔什么?我看你也是个废物,怪不得一开始会跟云楚订婚。”
林越好歹也是学富五车的少年秀才,他说不出云秋月这种话来,怒极也只能直接拂袖而去。
云秋月站在原地,呼吸有些粗重。
其实她刚说完她就后悔了,但她是绝不会主动低头的人。
云楚看完热闹也没有多做停留,她心情不错,一路雀跃着回到了自己的破房子。
云秋月这样性子的人,林越能忍她那么久也是难得,但现在看来,她的表哥估摸很难再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不要的评论,这里发一下,我最近回收(认真)
第7章 血花
在云楚离开厢房不久,就有小厮进来为赫巡端去药盘,见赫巡一口未动,小厮不禁疑惑,却也知主子的事不是他能干涉的,便沉默着并未开口。
反倒是赫巡,犹豫半天后还是沉声问道:“你们云家只有两位小姐吗?”
小厮愣了一下,随即道:“回公子,正是如此,先夫人在二小姐四岁时就失踪了,老爷同夫人也只育有大小姐一个女儿。”
赫巡不禁蹙眉,这短短的几句话听着格外奇怪。
若是他没记错,这位二小姐就是云楚,起初他一直以为云楚是家中庶女,那云楚既为先夫人所出,那也该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如何会是二小姐。
小厮见赫巡并不应声,知晓赫巡是刚来云府,便主动道:“公子你有所不知,二小姐本是先夫人所出,二小姐四岁时先夫人意外失踪,然后老爷便把夫人……”
小厮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接了进来,带来了大小姐。”
小厮说的含糊,可赫巡还是明白了其中曲折,心下对于云家这种将外室扶正,名正言顺的道私生女为嫡长女,数年间竟还如此欺辱原夫人的女儿颇为不屑。按律法,妾室扶正就已要削官罚俸,更遑论是外室了。云家虽不从政,但这仍旧是为律法所不容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道:“竟无人制止吗?”
小厮道:“夫人的娘家与湫山知县可有几分渊源,再说了,这种后宅之事,也没谁会真的在意。”
“可这对二小姐,并不公平。”
小厮叹了口气,颇为认同道:“实不相瞒,奴才也这般觉得。二小姐心地善良,天真烂漫,成日被大小姐欺负,这府里许多人都看不下去。”
小厮说完又忽而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小心的看了一眼赫巡,看面相觉得此人是个正直的人,应该不会在大小姐面前提起他吧?
赫巡回想起云楚那张笑起来明媚无比的脸,不知为何有些怒意,冷了脸道:“谁让她自己不硬气一些。”
这话说的小厮可不满意了,他嘟囔道:“二小姐的性子本就好一些,她宽容又大度,再说了,这府里老爷夫人都偏袒大小姐,二小姐就算有怨言,又能同谁说呢?”
赫巡自然知道这些,他沉吟片刻,看向面前的小厮:“你似乎很喜欢二小姐?”
小厮瞬间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二小姐温柔体贴,知书达礼。这府中下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
而云楚的好心情在看到自己门口站着的丫鬟时戛然而止。
那是云秋月母亲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名叫绿衣,以前为了讨好云秋月经常过来欺负她。云秋月的母亲名叫苏筠,从小到大苏筠倒是并没有怎么直接的欺负过她,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无视而已。
但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兴许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越低贱就越喜欢欺辱境况还不如自己的人。
云楚叹了一口气,朝前走去。
果不其然,绿衣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小姐,奴婢记得您不是在关禁闭吗。这般私自出门您可知有什么后果?”
云楚不想理她,左右这四下无人,她连装都不想装了,当没看见她似的开了门,走了进去。
绿衣面露不满,跟着挤了进去,云楚被她撞了一下,差点没有站稳。
绿衣掐着腰斥责她:“二小姐的待客之道就是这般把人拒之门外吗?信不信我回头禀报夫人,你还想再被罚跪吗!”
云楚心道她一个丫鬟需要什么待客之道,也太把自己放眼里了。
她不提罚跪倒罢了,一提她就觉得自己的膝盖还隐隐作痛,就是这个小蹄子害的她跪了那么久。
但云楚面上还是扬起了好看的笑容:“绿衣姐姐这次想要什么?”
绿衣扫量了一眼这个一览无遗的破房子,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来,这个二小姐看起来比她还穷,着实没什么值得她惦念的。
她才因为打碎了一个瓷盏而被训斥,这个月的银钱恐怕都要赔上去,心中正是不忿,路过这后便想过来瞧瞧,谁知正好碰见擅自出门的二小姐,这会可让她抓着了把柄。
她清了清嗓子,道:“二小姐若是不想让我说出去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有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