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儿才在她额头落下安慰的一吻从床上翻身而起:“等着。”随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衫套上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清苡还在努力拦着来人,十分不悦的告诉她两位主子已经休息了,让她有事明天再来。
门打开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看着江允恒比墨还黑的脸便知道肯定是他们动静太大扰了两位主子的好事了,一时又恼又气,狠狠瞪了那没规矩闯进来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却是没有搭理她,早在江允恒打开门的一瞬间便推开所有人冲过去跪在江允恒脚边哭着叫世子救命。
江允恒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他从边关带回来的专门照顾禾凝的丫鬟清屏,当即眉头微皱,她印象中这丫鬟不是不懂规矩的,这么着急的闯进来必定是禾凝出事了,想到禾凝今日在马车上咳嗽,不敢马虎立马问到是不是禾凝病了。
清屏一个劲的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世子,姑娘刚刚咳晕过去了,奴婢怎么喊也喊不醒,奴婢想找大夫,可在府中人生地不熟,只能来找世子,世子求您快救救姑娘吧,再晚些她怕是要没命了!”
江允恒沉默一瞬:“你先回去,我马上过去”,转身进了房间。
唐云舒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此刻正焦急的坐在床上往外看,见他进来了赤着脚便跑了过来询问,江允恒告诉了她禾凝病了他得去看看,一边说一边把唐云舒从地上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你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江允恒走之前这么给她说,唐云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和他一起去看看的话留在了嘴边。
江允恒走后清苡悄悄走了进来,站在床边有些彳亍,她能感觉到唐云舒情绪不高。
“小姐,我已经尽力拦了,但是那丫鬟力气大的很,我和思羽两人根本拦不住。”她一想到刚刚那野蛮的丫头就充满了怨气。
唐云舒勉强的朝她勾了勾唇角,安抚道:“我没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们别拦着了,那是条人命,若真出了事你们谁都担待不了。”
“……是”清苡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她就是看不惯那主仆俩,莫名奇妙的出现,主子矫揉造作,奴才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抿了抿唇角她还是忍不住告诉唐云舒:“小姐,其实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奴婢已经让奴才去帮她找大夫了,可那丫鬟非得往屋里闯,分明就是诚心打扰,就是想把世子叫到她们院里去!”
听了她的话唐云舒沉默了许久,过了好半响才呢喃到:“算了,下次注意就好了。”
“……是”清苡想安慰下自家小姐,可唐云舒拢着被子缩在床脚,目光呆滞分明是想自己清净一下,她只能隐下心中的担忧退了出去。
门关上了,唐云舒望着门口的方向,不自觉的又往床里缩了缩,今年冬天真的太冷了,好像比前几日还要寒的刺骨,江允恒离开时的画面还在眼前,不知怎么的她有种预感,以后这样的背影她还会看到更多。
唐云舒一夜未眠,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内,她掀开被子起来,赤脚站到窗边打开了窗,难怪昨夜觉得冷,原来外面又下了一夜的雪。此刻都还落个不停,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唐云舒冻了一晚上觉得这寒风好似都没那么刺骨了,江允恒一夜都未回来,也不知道北院如何了,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正想着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有人在外面推门,还刻意放轻了声音像是怕吵醒了屋内的人。
江允恒进来的时候看到唐云舒站在窗边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这么早就起身了,唐云舒关上窗迎了过来,脸上还有一抹浅笑。
“夫君,禾姑娘还好吗?”她神情坦然,似完全没有把昨夜他丢下她的事放在心上。
这让江允恒默默松了一口气,昨日说好了去去就回,没想到禾凝病的严重,他不放心一直待到她微微好转才回来,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将久别重逢的妻子一个人扔在床上,他心中有歉疚,但唐云舒的态度让他放心不少,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骄傲,不愧是他选中的妻子,识大体从不无理取闹。
他走过来将妻子抱起来,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把人放回床上还用被子将她冻的没有丝毫温度的脚裹住,声音略带责怪:“冬寒料峭,你赤脚站在地上不觉得冷吗?我听下人说你刚刚风寒才好,不怕又生病吗?夫君不在,你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的?”
话音刚落唐云舒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江允恒嗤笑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热,帮她将被子更裹紧了些。
唐云舒不好意思的往床里缩了缩,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清苡捧着江允恒的朝服走了进来,看到唐云舒醒着也愣了一下。
看到朝服唐云舒才想起来江允恒既已回朝,那理所当然要去上朝,昨日是陛下特许他先回府,今日就不能了。
她就说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伸手掀开被子,她作势起身:“夫君要去上朝,让我替夫君更衣吧。”
脚还没落地江允恒就又把她压回了床上:“这些事情有人做,你好好躺着,今日外间雪落的太大,我让人去给母亲那边传个信,今早便不过去问安了,你用些东西再躺一会,等午间我回来陪你用午膳。”
唐云舒抿唇坐在床上,看江允恒态度坚持,便点了点头躲回了被子里。
“那夫君你今日外间行走小心些,让赶马车的人速度慢点,别让人去打扰母亲了,我晚些过去便好。”
江允恒就知道是这样,眼中有丝无奈闪过,两人朝夕相处了三年,他知晓她最注重规矩,从嫁到府上每日晨昏定省从未有一日缺席。有时候母亲和他都有意怜惜,但她始终如一,他知晓这是她从小在相府便养出的规矩,没那么容易打破,所以说过了也就不再坚持了。
他起身让清苡和思羽伺候他洗漱换上朝服,唐云舒就在一旁默默看着,江允恒不愧是整个京都城未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不管是长相、家世还是自身的能力在整个大盛都是顶尖的,有谁能在十七岁的时候便上阵杀敌还百战百胜,十九岁便被陛下在朝堂上亲自赐封嘉奖,她至今都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上她,她确实被人安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头衔,但江允恒应当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当初那道赐婚圣旨究竟为何而来。
江允恒收拾好后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尽量早点回来。”
唐云舒朝他温柔的笑了笑,两人都清楚江允恒刚从边关回来,今日要向陛下述职必定没有那么早能回来,但她仍旧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江允恒离开后唐云舒脸上勉强勾起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没听他的话继续躺着,而是掀开被子起身让清苡伺候她梳妆。
清苡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知晓她昨夜必定没怎么休息,有些不忍心的劝道:“小姐,这会儿天还早着呢,要不躺会再起来吧。”
唐云舒摇头:“睡不着我去看看康儿。”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到:“北院那位姑娘怎么样了?若是病的严重的话你待会拿我的帖子去请徐神医进府看看。”她刚刚问江允恒他没有回答,江允恒说她父兄救过他的命,那便是江家的救命恩人了,总不能让她死在府上了。
听到北院清苡就来气,冷哼一声:“小姐你还关心她,那位好的很,哪里用的着小姐你去请,昨夜世子便让人拿着他的名帖去把徐神医请回来了,今早才把人送回去,思羽偷偷去问过了,那位就是身子弱受了点风寒,根本不是什么大病,昨夜她和她丫鬟又要死又要活的奴婢还以为是真不行了呢!”
“……哦,是嘛。”原来已经叫过了啊,也是,江允恒昨夜那着急的样子哪里用的着她去多余费心,徐神医轻易不出诊,他连自己的名帖都用上了,看来确实是十分用心了。
清苡还是觉得不忿:“徐神医说世子让他给那位补身子,让要使什么药随便说,府里想办法去弄,我看她昨夜费尽心思把世子叫过去陪她那心思,哪里像是舍得随随便便去死的啊!祸害遗千年,看吧,且还有的折腾呢!”
清苡没同禾凝说过话,但见过她昨日躲在世子身后的菟丝花形象,就认定了禾凝是个狐狸精,特别是昨夜之后,这种猜测被再次肯定,禾凝就是想来破坏世子和自家小姐的感情的,对这样的女人她怎么会有好脸色。
第5章 敲打
唐云舒原本是想去北院看看,毕竟都住在府上了,可听了清苡的话后,突然就不想去了。
去看过康儿后她又去了主院,国公爷也上朝去了,国公夫人正在外面赏雪顺便等她,见她来了笑着亲自把她拉进了屋里。
屋里的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膳食和两副碗筷,听国公夫人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唐云舒受宠若惊,国公夫人性子孤傲,平日里看着对谁都笑脸相迎,实则并不喜与人相处,往日里来问安顶多是留她喝盏茶,今日竟还专门备了膳,唐云舒一点都不觉得惊喜,反而更加小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用膳的时候国公夫人什么都没说,用完膳之后她突然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北院那位,看样子是知道了昨夜发生在她房里的闹剧,唐云舒微微抿唇思忖了一瞬,将自己知道的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
唐云舒以为国公夫人是想敲打她,但觉得国公夫人实在是想多了,先不说江允恒还没给那女子名分,昨夜那女子的丫鬟满府的喧闹说她家姑娘要死了,就这种情况她若是真摆在明面上生气,旁的人会怎么说她,为了争风吃醋罔顾人命?她唐云舒丢不起这个脸,相府更丢不起。
国公夫人听了昨夜的事后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知道昨夜的事你受了委屈,之后让恒儿好好补偿你,至于北院那位,你今后便多担待些吧。”
唐云舒早就想到了国公夫人会替江允恒说话,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昨日国公夫人对禾凝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分明是十分看不上,怎的不过一夜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用不着她胡思乱想,国公夫人很快便给她解惑了,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你觉得那禾凝来路不明,我也一样,但是昨夜国公爷告诉我恒儿之前在战场上出了意外,被那天杀的夏人追杀受了重伤,当时是禾凝的父兄救了他,最后那家人还为了护他惨死,禾凝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了,禾家是恒儿的救命恩人,恒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不可能不管禾凝的死活,国公府也不可能恩将仇报,所以往后若是恒儿多分了些心思给北院那边,你也多担待些,别和他怄气。”
唐云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江允恒昨日说是救命恩人却没说那家人都为他而死,这样的大恩,禾凝就算是要真的提出要求要做江允恒的妻子,她估计也只能乖乖退位让贤。
似是看出了她的情绪不高,国公夫人又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国公爷问过恒儿了,那女子只是单纯的来府上暂住,没有其他意思,恒儿还让我帮她相看个好人家,让她风光嫁出去也算是报答他们一家了。”
不得不承认国公夫人的这句话让唐云舒心动了些,她顾不得脸皮忍不住追问:“是夫……是世子亲口说的吗?”
国公夫人失笑,暧昧的剜了她一眼:“我骗你作甚,你觉得恒儿有了你在身边还能看上那女子不成,先不说恒儿,我便第一个不会同意那女子入府,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那女子的身份也着实太低了些,又是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带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你不必担心。”
唐云舒没料到国公夫人会直接点破她那点小心思,想要辩解:“我其实没有……”话说了一半看到国公夫人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
好吧,她承认她很蠢,心中藏不得事,那点小心思全摆在脸上,还当别人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但无论如何有了国公夫人这话,她心安不少,昨夜的郁结也在慢慢消散。
“母亲,是儿媳心思狭隘了,儿媳知错。”她知晓此次必定是给国公夫人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如今认错只怕也是晚了。
国公夫人没有斥责她什么,只是别有深意的告诫她:“我希望你记住,我国公府不是谁人都能进的,在国公府里一切以国公府的利益为先,你入了国公府嫁给了恒儿,恒儿便是你的天,你一切都要以恒儿为首,他如今刚刚在边关立了功回来,正是受陛下器重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拖他的后腿,你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记住只有他好了你才能好。”
唐云舒不敢反驳婆母的话,乖乖全应下了。
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国公夫人知道唐云舒也是个聪明人,便点到即止,两人又演了会儿婆媳情深后唐云舒才离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国公夫人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想起昨夜和镇国公在房中的谈话。
昨夜她本是想同镇国公说禾凝的事,她只见了一面那女子便十分不喜,那丫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小小年纪便野心不小,留在府上只怕会是个祸害,国公爷却告诉了她那女子的来历,禾家人为了救她们家的儿子而死,这件事有许多人知晓,不管出于哪方面他们都不能随便打发了这女子。
镇国公的意思是干脆把那女子纳入府,左右不过一个妾,国公府也不多这一张嘴吃饭,她坚决不同意,先不说那女子身份卑微,伺候恒儿还不够资格,就那女子看着就是个没命数的,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进府就是个麻烦,今早起来又听闻了夜间的事,这下两人都觉得这女子留不得,来府上第一天便闹得府上鸡犬不宁,还让儿子儿媳起了隔阂,要知道唐云舒的身份,相府自辅佐当今登基后便是天下文臣第一流,在朝中有多得势不必多说,镇国公府同相府结亲当然不只是看中了唐云舒这个儿媳,更多的是她背后的相府,两府自从结亲后在朝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唐云舒是相府独女,她在镇国公府的状态决定了相府同国公府的关系,两家现在联系如此紧密,决不能让一个心机女给破坏了当下的联盟。
恒儿肯定会有妾室,但那自当从京都城中的小姐中选品性上佳的,而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所以才有了今早她亲自出面的安抚,希望唐云舒能把她的话听进去,恒儿如今正值关键,可不能先后院起火。
光是提醒了唐云舒她还觉得不够,又唤了身边信得过的嬷嬷过来,嘱咐道——
“把北院那边给我盯死了,别让那姑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救命之恩虽然重要,但是若是她的存在影响到了恒儿的仕途,那她也只能做个恶人了。
唐云舒回到自己的院子的瞬间整个人就跟突然泄了气一样,心乱如麻,国公夫人的话让她安心不少,至少江允恒对禾凝没那个意思,不是她太在乎禾凝,实在是她太特殊了,就救命之恩这一条,她拿什么去和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