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三个字,让唐相眼神更冷了一层,皇后仍旧面不改色,似要被杀的不是她一样。
“丞相, 本宫没心思同你周旋,你若是不交出玉玺,本宫就先杀了皇后,若是你还不给,本宫就接着杀,后宫那些让人生厌的嫔妃,被扣在偏殿的重臣家眷,还有丞相你的妻女, 本宫到要看看丞相能心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她又厉声命令那扣着皇后的侍卫:“动手!”
她下了命令后, 整个大殿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盯着皇后的方向, 忐忑的看着一国皇后即将人头落地。
刘贵妃想要欣赏斗了十几年的死对头死在自己手中的惨状, 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 片刻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她看着听了她的命令后纹丝不动的侍卫, 怒喝:“你为何不动手!”
“他当然不会动手了,因为我没有让他动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大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吱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着闲庭信步走进来的男人,刘贵妃眉头紧锁,完全的意料之外。
“你是?顾晏之?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进来的!”
顾晏之在朝中的官职并不高,但自上次在围场救了陛下之后,陛下就格外重视,近几个月频繁的召见,她陪在陛下身边自然也认得,而且顾晏之的长相,着实有些太出挑了,让人想忽视都难。
作为有能力又让人赏心悦目的人才,她也曾给他抛出过橄榄枝,但无一例外都杳无音讯,但也不曾见他同谁特别交好,便以为他是天生孤僻,也就没当回事,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就太不正常了。
顾晏之此刻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散漫,闲适却让人觉得无比危险和害怕。竟然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臣害怕,刘贵妃和刘霈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逐渐染上了担忧。
“我以为你反悔了。”唐相突然冷冷的说到,语气虽没什么起伏,但能感受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顾晏之莞尔:“丞相多虑了,下官不过是先去处理了一些小事情,所以才来迟了,不过来的也不算晚,不是吗?”
“是,来的刚好。”唐相点头,又问到:“舒儿和康儿如何了?”
“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唐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虽是第一次同这人合作,但心中莫名的信任。
“你到底是谁?”打破他们的“寒暄”,刘贵妃此刻已经有些慌乱了,不过也不怪她,现在这个场面,原本以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突然出现了变数,任谁也会担忧。
顾晏之看也没看她,朝一边的人摆了摆手,那人在脖子的地方摸了一下,竟从脸上揭下一块东西,谁也没想到刘家千挑万选的自己人,竟是带了□□的,而面具之下的脸正是经常跟在顾晏之身边的乘风。
他什么时候开始待在他们身边的?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在她们疑惑的这段时间,乘风已经把皇后解开了,皇后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表现的比刘贵妃镇定许多。
顾晏之终于愿意抬头看一眼刘贵妃:“贵妃娘娘,你的心愿今日注定不能如愿了。”
“你”贵妃愣神了,刘霈站了出来,脸上因为怒气显得有些扭曲:“你管他怎么进来的,小妹,箭在弦上了,今日不管谁来都只有死路一条!父亲在城外等着消息,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说完又用刀指着顾晏之:“你擅闯皇宫,本官身为禁军统领,立即处决了你!”
边完他就拿着刀冲了过去,完全是下了死手的,就是要顾晏之的命,眼看着刀要离顾晏之只有一步之遥,刘霈的脸上夹杂着扭曲的兴奋,看着十分可怖,却在刀即将落到顾晏之的身上的时候。
下一刻,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刘霈举着刀的身体像一道秋风落叶一样,笨重的落到了大殿的石柱旁。
刘霈一口血水喷了出来,手中的刀也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失力的爬到了地上。
刘霈脸上的喜悦和兴奋终于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惊恐和不解:“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把刘霈伤成这个样子,顾晏之却连手都没动一下,仍旧优雅的站在那里,这样的功夫,整个大盛都找不出两个。
顾晏之朝着刘霈勾了下唇角,眼中的冰冷像一道道利剑,刀刀落到了刘霈的身上。
“刘大人这两年在江湖中四处奔走,誓要把本教赶尽杀绝,四处败坏本教的名声,让我们成为人人喊打的江湖□□,若不是为了自保,我们也不至于绝地反击,更上一层楼啊!”
“你……你”顾晏之每说一个字,刘霈的眼睛便瞪大了一分,到最后,刘霈躺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意义,有恍然大悟也有不敢置信。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解开自己的疑惑了。
看着兄长死在自己眼前,死不瞑目,刘贵妃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傲气,缓慢的回头盯着顾晏之,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害怕。
“你……你是……长生……长生殿主?!”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用最大力气吼出来的声音却几乎没什么声响,若不是大殿足够安静,都没人听到她在说话。
顾晏之笑望着她,唐相和皇后也听到了,皇后的反应比较正常,看着顾晏之脸上有肉眼可见的震惊,反观唐相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
顾晏之这样表现,分明就是认下了,刘贵妃做梦也没想到,整个江湖,或者说是整个天下人都在找的长生殿主,竟然会出现在皇宫,竟然会是顾晏之,还成了大盛朝堂正儿八经的官员,之前朝堂有意围剿长生殿,顾晏之还曾经建言献策,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是恶贯满盈的长生殿主?
刘贵妃不敢置信,但比起怀疑顾晏之的身份,她此刻更担心的是,顾晏之为何会同唐相在一起,而且他们的样子,就像是计划好了的一样,可今日宫变只有他们刘家亲信知道,顾晏之和唐相为何一点也不担心,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顾晏之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刘贵妃吓得急忙往后退,一个不查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刘贵妃紧张的咽口水,头上原本收拾的一丝不苟的珠釵被甩的到处都是,说不出的狼狈:“本宫告诉你,就算你是长生殿主,这里是皇宫,你在皇宫里大开杀戒,禁军不会放过你的!本宫的父亲已经在城外集结了五万大军,你若是敢伤害本宫,本宫的父亲顷刻便能破开城门,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
她以为自己的话足够威胁,却没想到顾晏之仍旧面不改色,她站不起来,拖着身体往后躲,一直退到了龙床前,被床框挡住了去路。
避无可避,她努力鼓起勇气同顾晏之对视。
顾晏之停了下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问她:“贵妃有没有想过,在下为何能够在陛下的寝宫安插人手,又为何会如此顺畅的进到皇宫,娘娘说令尊在城外集结了人马,可娘娘这么久没有传信出去,为何也没人来查探情况,这么多不寻常,娘娘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你……你什么意思?”刘贵妃那心中一直隐隐浮现的不好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呆呆的看着顾晏之,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
“娘娘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其实从丞相敢孤身一人进入大殿开始你就该警惕了,你可见过丞相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刘贵妃的眼神越来越迷茫,顾晏之玩够了,终于可怜她,告诉了她真相。
“不管是唐相今日的反常,还是我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更早之前你自以为是的掌控了皇宫,都不过是一场考验罢了,只是很可惜,你没有通过这次考验,刘家更没有。”
刘贵妃此刻的表情,不再是平日假装的柔弱,孤立无援又不明所以,瞪大的双眼,迷茫又害怕的表情,才是真正的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顾晏之笑着,然后残忍的抛下了最后的绝杀:“贵妃此刻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是谁设了这场考验,让你们刘家自投罗网,给了你希望又让你绝望?”
“是……谁……”刘贵妃此刻已经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说了,她以为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她震撼和后悔,却没想到真正让她绝望的还在后面。
几乎就在她问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一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的龙床上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是朕”
第69章 、绝望
天空中的惊雷声越来越响, 像是要把这天凿一个窟窿出来,而外面有多“热闹”,就越衬托的这大殿有多寂静。
刘贵妃以为自己在雷声的影响下产生了幻觉, 整个人跟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僵硬的转动脖子, 直到与床上仍旧躺着的人对上。
她松了一口气,看吧,果然是产生幻觉了。
可惜这口气还没松完, 一直毫无反应的龙床上突然有了动静, 明黄的锦被被人一把掀开,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虽皱着眉头满脸不适,可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点昏迷了许久的模样。
刘贵妃呆立在了当场:“陛……下……”
武帝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缓缓下床,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寝衣,可无人敢忽视,站起来的那瞬间,眼神只是微微扫过大殿中的众人,众人就在他的威压下自觉的跪地叩首。
武帝绕开了跪坐在脚边的“爱妃”,走到顾晏之面前,亲手将人扶了起来。
“长生殿主?久仰多时了。”
这句不辩情绪的话, 唐相都有些替顾晏之担心, 毕竟他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而顾晏之只是轻笑一声, 说到:“陛下抬爱。”
两人对视了一刹, 电光火石后武帝松了手, 表情也放松了许多:“朕设想过许多同门主见面的场景, 没想到竟是此番情景,门主见笑了。”
见笑的是什么?衣衫不整还是皇家丑闻,顾晏之笑答:“无碍。”
两字把武帝噎了一下,他只是客气而已,这位门主倒是从善如流!
不过莫名的比他做臣子的时候更对他的脾气!
这时候,震惊过后的皇后已经从一边取了外袍来亲自给他披上,武帝看着妻子低头替他整理,莫名的回想起许多年前他带兵进宫的那个深夜,当时她也是一言不发,明知道他做的是大逆不道抄家灭族的事,却只是在他转身将走时替他收拢了身上的披风,嘱咐他小心。
往事历历,如今想来恍然发生在昨日。
他轻轻握住了皇后的手,眼中是这些年再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柔情:“雅雅,辛苦你了。”
听到这两个字,皇后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时移世易,她以为有些事情所有人都忘记了,原来没有,大家都还记得。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没有回武帝的话,抽出手转身走到了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刘贵妃从武帝起身那一刻开始就眼睛发直落在他的身上,可武帝同人说了一圈的话,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岁月静好,全程都当她不存在一样,她的心情也终于从惊慌害怕变得一片荒芜。
果然如此——
武帝正在同唐相说话:“唐卿,朕就知道你一定能办好,朕”
身后低沉沙哑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落在唐相肩上的手顿了顿,顾晏之在一旁偷偷看了一眼这位皇帝陛下的反应,本以为面对背叛自己的宠妃,他应当是惋惜和难过的,可他眼中一丝情绪变化都没有,恍然不在意。
他觉得有趣,可惜武帝没那个留他看热闹的意思,勉励了两句便让他们先出去,待他处理好后宫的事情才商量如何犒赏他们。
顾晏之和唐相都是识趣之人,知道陛下这是家丑不想外扬,立马告退了,皇后原本也要跟着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被武帝叫住了。
“皇后留下吧,你是后宫之主,有些事需要你做决断。”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疲累,却也只得回头留下。
等人都离开之后,武帝没有马上回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雷声渐小,刘贵妃疯狂的笑声逐渐变成了呜咽,他才终于大方垂怜。
他转身后,刘贵妃终于看清了这位帝王的脸,他看着她这个“逆党”的脸色一如这十几年每次见面一样的柔和……不,那哪是柔和,是波澜不惊,一潭死水,原来过去的十多年,她自认为柔情蜜意的眼神,不过是自以为是,在武帝的眼中,她和其他人本质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惜她直到今日才真的看明白……
她苦笑:“陛下……费尽心机,算计臣妾,就为了让臣妾知道臣妾这些年……一直都是自作多情是吗?”
武帝走近,伸手掐住了刘贵妃的下巴,看着这张艳丽的脸,即使泪花了脸仍旧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可惜这样楚楚可怜的面孔下,藏的却是狼子野心!
“朕,给过你机会,朕只有四个儿子,就像你说的,老大,老二,老三都不受朕的待见,朕对源儿一直报着很大的期望,可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呢?朕就算再疼爱他,再被你迷了眼,你觉得朕会蠢笨到把大盛的江山社稷交到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中吗?”
他狠狠的甩开了刘贵妃的头,眼神冰冷一片,刘贵妃垂着头,低声自嘲:“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臣妾心中清楚,这些年你看着宠爱臣妾,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有臣妾做靶子,你好护着你心爱的皇后娘娘是吗?”她愤怒的指着皇后:
“她无子无嗣,母家也无人了,若不是你护着她,她早就被后宫的女人还有前朝那些大臣弄死了,又哪里会稳稳的坐着她的皇后位置,挡了我的路!”
“挡你的路?”不知是那句话触到武帝的逆鳞,他脸色十分难看:“呵,皇后母家为何会没人?皇后又为何会无嗣,你忘记了,便以为朕和天下人都忘记了吗?”
“皇后兄长是在战场上为了保护朕才被杀,父亲是因为替朕向父皇求情才被罢官,亲弟弟当年是朕登基的第一功臣,她同朕有长子,怎么夭折的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刘贵妃的一腔委屈突然就像失去了宣泄口,她突然想起来了,当年是皇后还是王妃,皇上还是王爷,还在边关战场上,嫡子在府中高烧不退,是她的姑姑,当时也是先帝的宠妃,拦着不让请太医,耽搁了救治,让嫡子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