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工作无关。”高垣打断她。
方晶晶望向他,眼神飘忽,人在心不在。
“你太自私了。”高垣忍无可忍。
“你说什么?”
“你从来没为我考虑过。”高垣盯着她,“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我天天都在担心什么吗?你以为我没有烦恼?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
方晶晶茫然地看着他。
高垣问:“明明是你要分手的,但你却故意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你让我来做这个坏人,然后又让我觉得自己犯了错,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你这是PUA我!”高垣说。
方晶晶听到这儿突然笑了。
而高垣眼眶发热,他恼羞成怒,摸出枕头下的镜子朝方晶晶扔了过去。
镜子砸到了方晶晶身上,接着掉落在地,不过没有碎,方晶晶把它捡了起来。
趁着方晶晶弯腰的时候高垣迅速地擦了擦眼睛。
方晶晶没看他,只盯着手里的镜子。
空气在她的目光中凝固了,高垣的胸口干得发疼,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突然明白,原来方晶晶过去从来没有真的对他发过脾气,那些都只是情人间的小把戏。
现在她才是真的要折磨他了。
方晶晶脸上仍然有一丝笑意,不过毫无温度,她说:“你永远都是这样,高垣,我真的没看错,你永远都只关心你自己,你只看得到你自己,所有人都是你的镜子。”
说到这儿方晶晶顺势将手中的镜子抛回床上,她没往他身上砸。
“就算我就在站你面前,就算我和你睡在一张床上,你也看不见我,你只把我当成一面镜子,人型镜子,会说话,会拍马屁,你只需要我把你哄得开心,你不在乎我开不开心。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本事傍身,但其实你靠的就是一张脸,我实话实说,你就是个花瓶,根本毫无演技,演什么都是一个样儿,你只能在偶像剧里混混日子,其余的梦就别做了,趁早认清自己。”
“那你又有多了不起?”高垣问,他耳朵里突然疼起来,脑袋里电光爆闪,他才明白方晶晶原来一直看不起他,可她凭什么?
“你长得不如人,家境也一般,你觉得自己聪明还是有才华?不过是满瓶不晃半瓶子响叮当。你连个口哨都吹不响!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你就是个普通人,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够主动,我贪新鲜而已。”
方晶晶愣了下:“你真的病了高垣,你脑子有病,不过我也没什么建议,只希望你能放过我,我治不了你。”
“我要你治?你别自抬身价了。”
方晶晶摇摇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转身就走。
高垣抓起枕头又往她叫那边扔。
枕头正正飞到方晶晶脚边,她低头一看,一脚就给踢开了。
踢完她站在原地忽然转头瞪着高垣,她说:“你再扔个试试。”
高垣就又扔了个,这个枕头砸到了她脸上。
方晶晶二话没说捡起枕头就朝他扑来。
高垣猝不及防,方晶晶比他狠多了,她半跪在床上挥着枕头,每一下全照着他头上招呼。
高垣耳边全是刚烈的“枕头风”,呼呼地,扇得他脸疼。
“方晶晶你疯了!”高垣怒斥,狼狈不堪。
方晶晶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揍他。
高垣被打得嘴都麻了,最后他也懒得躲了,迎头而上,豁出脸去,这才算抓住了她。
他撇开枕头,双手擒住了方晶晶,俩人在床上扭打起来,高垣膝盖都跪疼了,方晶晶还在他手下跟活鱼似地扭。
高垣骂道:“你得疯牛病了!”
“你才是牛!你才有病!”方晶晶一头撞了上来。
高垣反应很快,身子一偏,躲过了这一记头槌。
结果方晶晶不肯放弃,还故技重施。
高垣烦了,他抱住方晶晶一起摔到了床上,他压在她身上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真要弄死我才甘心!”
方晶晶一下子安分了,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耗尽了力气。
高垣刚要开口,她突然冒出一句:“方永爱死了。”
“谁?”高垣问。
方晶晶一点也不意外。
“我表姐,你见过的。”
高垣想不起来,他连这个名字都觉得很陌生。
方晶晶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说:“她被车撞死了,她在这儿火化的,骨灰送回了老家,我前几天才回来,然后就接到了许姐的电话,她说你病了。本来上次那回之后我就下定决心,再不见你了,我觉得那样对我们都好。但一听说你病了,我就又忍不住担心,我怕你死了···我最近确实想太多了···所以我就来了。”
方晶晶停顿了一下,她望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笑来。
高垣的心像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许姐今天看见我还说我瘦了,问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她都看出来我不好了,你还是跟瞎了一样,所以你看,真不是我故意找你的茬儿,实在是你···唉···”方晶晶叹了口气,高垣愣楞地看着她。
方晶晶脸色很温和,她说:“高垣,你眼里没我了,你看不见我,不止是我,所有人你都看不见了,你只看得见你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高垣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他不敢看方晶晶,只默默地放开了她,默默坐到了床边。
方晶晶起来后也没有说话,她在他身边坐了会儿,而后只在要走的时候手搭住了他的肩膀,那一下高垣整个人都往下一沉。他不敢再去拦她,虽然他想,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但他知道,她现在没有心情再来解答。
他就这么让她走了,她走后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她说的那些话。
他想,她说的那些话里头哪些是真的,哪些假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章
方晶晶原来常听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这俩是一起来的,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方便?
方晶晶被自己的奇怪的念头逗笑了,她低头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而后朝前头开车的许玉银望去,许玉银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开口,她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按个摩?”
方晶晶对这个邀请很意外。一是因为许玉银从没和她单独相处过,二是——她怎么会想到按摩?
如果许玉银说一起去吃饭,方晶晶肯定自己不会答应,但许玉银偏偏选的是按摩,这个邀请就着实让人无法拒绝了。方晶晶不得不佩服许玉银,她确实是厉害,有本事,竟然能一眼看出来别人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对,方晶晶承认,她现在就是想按摩,想得不得了,她就是想躺下来,想让人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的肩,最后再摸摸她的头,把她摇醒,告诉她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她因为太舒适而做的一个梦。
可惜厉害如许玉银也做不到这些,她只是单纯地邀请她去按个摩而已,可能是出于好意,也可能是出于好奇,但无论她是什么目的,方晶晶此刻都只有感激。
而许玉银并未看出方晶晶内心的激荡,她说完那句话后其实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冲动了,可能是因为方晶晶看着太让人难受了,而高垣只叫人心烦,她觉得高垣似乎要对方晶晶这糟糕至极的状态负一部分责任。
至于另一部分责任——没有高垣之后,许玉银有些不知如何和方晶晶相处,她们根本不算是朋友,但她却居然不能对她的难过视而不见,她以为自己能做的。
许玉银忽然有了个很荒唐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和方晶晶的关系完全可以用一首歌来形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们居然完美贴合!
许玉银越细琢磨越头疼,现下她将自己置入了一个怪异的情境中,她带着方晶晶去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家按摩店,而后她们默默对望一眼,宽衣解带,半裸着趴在了床上,把脸塞进一个洞里,各自盯着地面。
许玉银感觉不太自然,但方晶晶却一点儿都不尴尬,就好像她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似的,她发出长长的呼吸声,像一只正被抚摸着的小狗。她听上去实在太享受了,许玉银感叹着慢慢放松下来。
在许玉银快睡着时,方晶晶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从地面升起来。
“许姐,谢谢你。”她说。
“谢我?”许玉银开始打哈欠,她才发现自己累了。
“谢谢你带我来按摩。”
“不用谢,你能来看高垣也算是帮我忙了。”
方晶晶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可能没帮上忙,我说了很多难听话,他很生气。”
许玉银一点儿都不惊讶:“我听到了,你们吵起来了。”
方晶晶解释道:“我真没打算和他吵架,你说他病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结果···”
许玉银接过她的话:“结果被他气着了。他想在意你,你看得出来吧。”
方晶晶说:“那只是一种惯性,毕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分开也需要时间适应。”
许玉银问:“那你呢?你适应了吗?”
方晶晶答:“我很早开始就在适应了。”
许玉银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知道方晶晶已经不需要提醒,更不需要安慰。
方晶晶犹豫了一下又说:“许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按摩?”
许玉银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得陪你待一会儿。”
许玉银说完了之后,方晶晶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她的声音有点抖:“我刚才还和高垣说,他是个瞎子。”
许玉银没太明白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但她仍然同意:“他的确是,所有男人都是。”
许玉银不在,只剩下胡覆辙陪着高垣,他刚才在外头听到了一点吵嚷,本以为高垣又要折腾,但他却出乎意料地安分,方晶晶走了后之他也不说话,也不睡觉,就坐在床上发呆,像被抽走了魂,又像被人打傻了。
难道方晶晶真打他了?这都生病了怎么下得去手!
胡覆辙瞧着高垣的模样暗地里直摇头,他想安慰两句,但又担心惹高垣生气,只好一直干坐着,不多会儿就无聊透顶,硬是憋了许久,见高垣也没有要倾诉的意思,干脆就跑出来了。当然他也没敢跑远,就在客厅里坐着,等许玉银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许玉银一进门,胡覆辙就开始抱怨:“你去哪儿了?天都快黑了,我屁股都坐麻了。”
许玉银很困惑:“谁叫你一直坐着,你站不起来吗?”
胡覆辙委委屈屈,许玉银根本不听,只问他:“高垣在干嘛呢?你怎么不在里头陪他?”
“他不用我陪。”
“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胡覆辙说,“不该叫方晶晶来,她来了他情绪更不好了。”
“人是他自己非要见的。”
“你说他想和方晶晶复合?”胡覆辙问。
“不然他这么折腾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男人偶尔想见见前女友也不一定就是余情未了,可能是心情不好?加上又生病了,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聊聊天儿?排解一下孤独。”胡覆辙分析得头头是道。
许玉银听完笑眯眯地看着他。
胡覆辙心虚道:“你看我干什么···其实,我是觉得他俩现在不合适。”
许玉银皮笑肉不笑,她说:“下次有恋综邀约我一定推你去上。”
胡覆辙不甘心:“难道你不这么想?。”
许玉银道:“我怎么想不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们也是为他好···”
“少我们我们的!”许玉银冷冷道。
胡覆辙一下闭上嘴,许玉银也不作声了,俩人坐着不动,屋子就像根本没有人在。
过了半晌,许玉银突然站了起来,胡覆辙迅速抬起眼望去。
直到看着她进了高垣的卧室,胡覆辙才松口气,他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就独自离开了。
许玉银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掉在地上的枕头,高垣背对着她蜷在床的最边缘,许玉银没理他,径直走到了窗边。
她一过来,高垣就把毯子拉到了脸上。
“我把她送到家了。”许玉银坐到了飘窗上,顺手把窗帘拉开了一道缝。
高垣动了动,许玉银朝窗外望了眼又回过头来看他。
“她说我是个花瓶。”高垣的声音从毯子底下透出来,听着就憋人。
这算什么难听话?
许玉银安慰道:“那当然是她的气话,你不能当真。”
高垣拉下毯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还说你看出来了。”
“我看出什么了?”
“她不开心。”
许玉银反应过来:“我是看她在车上也不说话,脸色不好,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没怎么睡觉。”
高垣眼听着听着眼里有几分怨气。
许玉银苦笑道:“这难道能怪我?”
当然不能,高垣明白,他只是必须责怪谁,心里才能好受些。
高垣又问:“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哭了吗?”
为什么要哭,难道谁哭了就代表谁就输了?
许玉银心里大为不屑,但嘴里仍回答道:“她没哭,但是我看她也不好受,你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