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一直隐忍不发,明明不愿,但还是要强颜欢笑。
程莹猜,她心里一定很委屈。
可是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不明白一个道理。
如果是她,即便是被讨厌被针对,也比被忽视要好。
兰心听着郑容汐这番深明大义十分体贴的话,心里却也跟着为郑容汐不平起来。
她太熟悉娘娘平日说话的语气了,这时候,这个声音,娘娘明明就一直是在忍着的。
皇上这算什么?
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凭什么能要堂堂的皇后娘娘亲自去照顾。
皇上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娘娘。
萧邺还不罢休,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程莹,问道:“既然如此,皇后也正好在此,莹莹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
程莹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这种情况,她如何能真的说什么。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莹莹一切都好,劳皇上挂心了,更不敢劳烦皇后娘娘。”
“莹莹对吃穿用度都没有要求,能有一处栖身之所,已经十分满足了。”
郑容汐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听程莹这么说,她终于是有了脱身的借口。
“既然姑娘没什么需要,那请皇上许臣妾回自己宫里。”
郑容汐向后招了招手,将身后的宫女唤了过来:“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这里伺候莹莹姑娘,她有什么需要你立刻去办,不可拖延。”
安排完这些,郑容汐看向萧邺,又重复了一遍:“臣妾身体实在不适,还望皇上允许臣妾先行离开。”
“行了,去吧。”
一听到萧邺的话,郑容汐如获大赦,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郑容汐离开,丽妃与瑾妃也不好再留下去,立刻便道:“皇上,臣妾也先行回宫了。”
萧邺连话都懒得再说,随意地摆了摆手,两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丽妃一直抱怨不停。
“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狐狸精,你看把她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的,竟然还让皇后去伺候她。”
“还有,你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
丽妃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着陈莹的语调。
“莹莹对吃穿用度没什么要求,有一处栖身之所就很满足了。”
“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上肯定觉得她是个善解人意还顾全大局又温柔体贴的女人。”
“真是会装模作样的!”
没想到皇上还真吃她这一套。
瑾妃这会儿终于是开口了。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个程莹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她没想到平日看着稳重的皇后竟然也会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有这样失态的举动。
颐华宫中。
兰心也是一肚子的怨气。
“娘娘,那个程莹到底什么来头呀?皇上这么宠爱她?”
“光是宠她也就算了,调别的宫女太监去伺候她都行,凭什么让娘娘您去照顾她?”
“娘娘,您可是贵为皇后,怎么能纡尊降贵去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她有什么资格?”
兰心在耳边唠叨个不停,郑容汐本就心烦,被她弄得更是烦躁。
“别说了。”
她心里也是闷得不行。
“奴婢看,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为好,指不定她怎么算计娘娘您呢。”
“她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程英这边,虽然萧邺在众人面前是给足了她的面子,但她心里却有些不安。
凭她的这张脸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是当然的,但这些男人肯定不包括皇帝。
再加上今日一见萧邺后宫的这些妃嫔,个个都是美人,她在其中,并不算多出众。
要说美貌,那位皇后娘娘比她更胜一筹,不也得不到萧邺的欢心吗。
萧邺又为什么这般维护她?
萧邺坐在程莹对面,看程莹神情凝重,问道:“莹莹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民女初进宫中,周遭的一切对民女来说还十分陌生,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怕行事不当,闯了大祸。”
“莹莹真是多虑了,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程莹怕的就是如此。
萧邺对她好的有些太过了,让她不得不生疑。
即便她爹的案子可能是个冤案,萧邺本着照顾忠臣遗孤的心情,即便萧邺真的喜欢她的脸……可是,这些理由都不足以让他对她这么好。
“皇上,不知道我爹的案子……”
“莹莹放心,若你爹真是被冤枉的,朕自会还他一个公道,这一切也还要靠莹莹你自己。”
“朕这么说,你都明白吗?”
程莹有些犹豫:“可……皇上,我手中的东西不足以定他们的罪吧。”
“这是自然,想要定罪,必须有更切实的证据。”
“你查到的那些东西,只够让朕能够有个理由派人调重新调查此事。”
“你应该知道户部尚书是朝廷正二品官员,不是个小官,若朕无凭无据将他定罪,那朝中的其他官员会如何看,朕这个皇帝的威信又何在,下面的人定会起异心。”
说着,萧邺看向程莹,带着笑意,道:“朕也不是个糊涂的昏庸皇帝。”
程莹点头:“皇上说的是。只要有机会重新彻查我爹的案子,我已经很高兴了。”
“莹莹就在此先安心的住着,这些事郑韫自会去办的,不必担忧。”
听到萧邺说起郑韫,程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郑大人近来可好?”
“莹莹很关心他吗?”
“说起来,在你未入宫之前与他关系甚好,难道……”
程莹连忙解释道:“在我落难时,郑大人曾出手相助,救我于危难中,是我的救命恩人,进宫这么些日子,今日听皇上说起郑大人,所以便问上一句。”
“莹莹喜欢他吗?”
程莹一惊,不知萧邺为何如此问,更是直接,毫不婉转。
“民女不敢,既已进宫,再无别的想法。”
萧邺笑着道:“那就好,朕还担心莹莹身在宫中,心却在郑韫身上呢。”
“程莹不敢。”
“我与郑大人不过是普通朋友,对郑大人,我只有感激之情,再无别的感情。”
“朕相信,莹莹不必这么紧张。”
说罢,萧邺站了起来。
“朕走了,莹莹好生照顾自己。”
程莹也跟着站了起来:“恭送皇上。”
萧邺已走到门外,程莹还依旧站着,望着萧邺的背影。
她进宫快十日了,这是萧邺第一次来看她。
她本以为萧邺会留在这里过夜,但意外的是,萧邺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这么久以来,萧邺也根本没有碰过她。
这也正是她疑心的原因。
若仅仅是帮他爹翻案,萧邺大可不必带她进宫来,若是萧邺也看上了她,那么,这么久以来,萧邺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又是因为什么?
常进保一路跟着在萧邺的轿辇旁,忍不住多了句嘴:“皇上,奴才看这位程姑娘虽是貌美,可毕竟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您这样将她带进宫,似乎不太……”
萧邺本是闭眼假寐,听到这话,斥了一句:“你懂什么?”
常进保冤枉,他就是不懂才问的。
“奴才就是不明白,这位程姑娘的爹即便是冤死,也不必……”
萧邺嗤笑一声,没再理常进保。
难不成他以为所有被冤枉的官员他们的后代子嗣,他都要管吗?
难道仅凭这一点他就要纳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女人为妃?
他何时说过他看上程莹了?
倒是郑韫这个傻子,对程莹似乎是一片痴心。
恐怕他还一直以为程莹是慑于他的权威,所以才被迫进宫。
程莹这种女人,根本不适合他。
第二十二章
程莹在宫中一住就是快一个月,这期间,她表现得十分安分,几乎从未离开自己的住所。
期间郑容汐也曾派人去问过,得到的回复也只是程莹说自己一切都好,不需她费心。
萧邺接程莹入宫这么久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郑容汐觉得十分怪异,但兰心却想得简单。
“娘娘,您在担心什么呀?”
“她老老实实的还不好吗?不然您还真要去伺候她啊?”
“奴婢看她还算识趣,皇上虽是那么说了,但她还没敢真的让您去帮她做什么。”
见郑容汐一脸愁眉不展,兰心又劝道:“娘娘,您别忧心了。”
“皇上近日去过程姑娘那里吗?”
“娘娘,您可真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丽妃和瑾妃派去的人都偷偷在那个程姑娘住所外边守着呢,不分昼夜地监视着。”
“这也好,省得娘娘您派奴婢过去看了。”
“说起来丽妃和瑾妃比娘娘您着急多了,看她们那么慌,是生怕程姑娘得宠,威胁到她们的地位。”
“您问皇上有没有去过程姑娘那里,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除了那日,娘娘与丽妃、瑾妃一同在她那里见过皇上外,这半个月来,皇上仅仅去了两次那边,而且都没有过夜,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了。”
听着兰心的话,郑容汐若有所思。
难道萧邺是怕朝中大臣不满程莹的身份,所以还有别的打算?
若说萧邺带程莹进宫是另有目的,但看上去又不像,他对程莹似乎是百般关照体贴至极,后宫的这些人,谁有过这种待遇。
兰心观察着郑容汐的脸色,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怕她做什么啊?”
“要不奴婢也去那边看看,探探虚实?”
郑容汐却摇头:“不必了。”
萧邺跟别的女人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别来找她麻烦就行了。
这日,郑容汐收到了郑韫亲手写的书信。
“娘娘,这是少爷派人送进宫来的,说是让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中,让您务必亲自看过。”
一听到这话,郑容汐有些急切地接过了兰心手中的信,立刻便拆开来了。
看郑容汐正仔细阅读着手中的信,兰心也跟着着急,因为她还有话要跟郑容汐说。
直到郑容汐看完了信,将信纸叠起来,又重新放回了信封中,兰心终于有了机会开口。
“娘娘,除了这封信,奴婢还有事要跟您说。”
郑容汐将信放到手边的桌上,点头:“说吧。”
郑韫遵守诺言,在信中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向郑容汐说了清楚。
但是郑韫还是有所保留,他如何认识程莹,他与程莹的关系,他并未说的特别详细,只是几句带过。
至于萧邺突然带程莹进宫一事,他更是省略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萧邺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郑容汐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看完信后,她的第一感觉便是郑云明显是在避重就轻,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并未在信上提起,并且是刻意的忽略了。
不过这些事毕竟是他们三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再过问。
只知道哥哥并不是沉湎酒色而是为了正事,那便足够了。
母亲也不必为哥哥担心了。
只是,郑容汐没想到程莹竟然还有这般凄苦的身世。
三年前的官银失窃案,她也有所耳闻当。
没想到失窃的地段正是在程莹父亲当县令时的管辖范围。
当年这件案子影响甚大,因所丢失官银数额巨大,并且是军队饷银,所以震惊朝野,皇上震怒,下令在十日之内必要查清此案,并将凶手捉拿归案。
没想到查到最后却是以当地县令自缢身亡,留下一封认罪书而告终。
在信中,程林认下了偷盗官银挪作私用一事,说是事发之后心中恐惧,怕东窗事发,彻夜难眠,最终选择自缢。
郑容汐还记得,当时失窃的官银数额为三十万两,但据程林信中所说的藏匿地点,官差仅只找到了十万两官银。
其实再回头看这件案子,其中有诸多疑点,蹊跷甚多,但不知当时为何草草结案。
至于未曾找到的二十万两官银,都被归到了程林挥霍无度,将官银花光的原因上。
程林自缢后,仅一日之后,程夫人也随之而去,尸首被发现在后院的井中。\\
皇上念及当时程莹年纪尚小,格外开恩,免她一死,程莹这才逃过一劫,但从此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郑容汐没想到,当年这件十分轰动的大案中的关键人物竟就在自己身边。
就郑韫信中所说,萧邺是为了替程林翻案,这才将程莹接进宫中。
萧邺登基几年,但朝中各派结党营私各自为营,盘根错节,根基极深,甚至连萧邺都无力撼动。
郑容汐明白,萧邺此举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展示自己要肃清朝野的决心。
除此之外,他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郑容汐觉得,他是有的。
不然他又为何要把程莹接进宫。
他这样的举动也是为了故意给哥哥难堪吧。
明明哥哥与程莹认识在先,并且哥哥对程莹还有救命之恩,但就因为他是皇帝,他就能这般蛮横地将程莹带进宫中,用强权拆散了他们。
恐怕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她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