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能想到郑誉会怎么说。
“后妃早日诞下皇子,有助保皇室昌盛繁荣。”
“您也是时候该考虑了。”
“先皇像您这般大的时候,膝下已有几子了。”
“为人夫,为人父,陛下也能更加稳重行事,不至浮躁急切。”
想到这些,萧邺就心烦气躁。
郑誉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希望他早日跟郑容汐同房,也好让郑容汐有机会生下皇子,那么郑容汐的儿子便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这个算盘打得是真好,但郑誉算漏了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皇上,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常进保见萧邺似乎是若有所思一般只顾着往前走,也不知要往哪儿去。
萧邺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去崇信殿。”
“是。”
“郑大人好像就是在殿外候着呢。”
常进保提醒了一句,怕萧邺去到殿外看到郑誉又是一顿火气。
萧邺当然知道,不过他也不能为了避开郑誉而不理政事,既然早晚都要见的,那就见吧。
最多他忍着多听几句郑誉的唠叨。
郑誉这个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
有名的固执古板,如果说他今日真不去见他,他还真能在殿外等上一整日。
依他看来,郑誉若是因此病了,那便是最好不过。
可他不能这般意气用事。
郑誉在朝中有极高的威望,即便是是在百姓当中,也是有很高的声誉,如果真出了这等事,他必定是处于不利位置的。
郑誉倒是落了个贤臣的名号,他可是成了不闻忠言的昏庸皇帝。
来到崇信殿外,只见一六十上下,身形偏瘦,留着长须,穿着一身深紫朝服的男人,此人正是郑誉。
郑誉果然一直等在殿外。
萧邺没好气地看了郑誉一眼,径直往殿里走,常进保向郑誉行礼,道:“郑大人起得早呀,久等了吧,赶快进来吧。”
郑誉微微一点头,便跟着进了殿中。
“不知郑大人这么早进宫觐见,所谓何事?”
其实萧邺与郑誉本来是极为熟悉的人,更可算得上是师生关系,过去两人之间若无外人在时本不是这般说话的,但萧邺今日心中有火,便故意这般,想讽刺郑誉几句。
郑誉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萧邺话中带刺,加上他更是了解萧邺。
郑誉躬身行了个礼,缓缓说道:“陛下,老臣是代表朝中所有大臣而来。”
一听郑誉的这句话,萧邺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
他忍住自己心中的烦闷,耐着性子问了一句:“那郑大人今日到底有什么事?”
“陛下已登基五年,后宫一直无所出,臣等以为是否需要选些新人进宫?”
“陛下应该知道,皇室血脉是十分重要的。”
“若是如今后宫没有陛下喜欢的,不如再挑新人入宫。”
萧邺却反问一句:“郑大人难道忘了朕的皇后还是你的女儿?”
“老臣未曾忘记,送她入宫原意是想她好好伺候皇上,为郑家尽忠,但她似乎未能得到皇上欢心。”
“若是让别的妃嫔先于皇后诞下子嗣,那便称不上是正统所出,郑大人是不是又觉得不合适了?”
“延续皇室血脉并非一定要她所出,若是皇上喜欢,后宫中任一妃嫔都是一样。”
“是吗?”
“此为老臣心中所想,肺腑之言。”
“但是……”
萧邺冷笑一声,果然,他就知道,郑誉还有后话。
“但是什么?”
“须家世清白,出身不可低微,得容臣与朝中大臣仔细挑选过。”
萧邺盯着郑誉,不说话。
好一招以退为进,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让他的女儿先诞下皇子。
看起来像是给了他选择的,可合不合适,是否能进宫还需要他说了算,摆明了是变着法地逼他与郑容汐合房。
萧邺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听郑誉这么说,那就让他看看,是不是真能给他选几个新人入宫来。
“郑大人所言极是,那不如这事就交由郑大人去办吧。”
“郑大人的眼光朕是放心的,到时候由你先选过之后,再将画像送到朕这里来。”
“是。”
“郑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朕要批阅奏折了。”
“臣还有几件事需向陛下禀报。”
萧邺拧紧了眉,不悦道:“说。”
等到郑誉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萧邺没想到郑誉说有几件事还真的是有几件事,事无巨细,无一遗漏,听得他有些发困。
在他看来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并无极重要的事。
在郑誉一一禀报后,萧邺都已经听累了。
“好了,朕知道了,这些都由郑大人看着办吧。”
“朕累了,郑大人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终于送走了郑誉,连萧邺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常进保在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笑了一声。
萧邺耳聪目明,眼尖地注意到了常进保的这一举动,问道:“你笑什么呢?”
常进保跟在萧邺身边多年,关系也更亲近些,他回道:“奴才是觉得郑大人虽年事已高,可还是精神矍铄,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
常进保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萧邺看他的眼神。
“说呀,还有老什么?”
常进保摇了摇头,适时闭嘴:“没,没有了。”
“朕看他是老古板,老顽固才是。”
老奸巨猾。
常进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听着。
郑誉刚走没多久,忽然一个人影匆匆闯进殿中,常进保定睛一看,竟是皇后娘娘。
他赶紧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郑容汐随意点了点头,便在殿中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竟忘了向萧邺行礼。
这也难怪她如此。
她今日本是在自己宫中的,但兰心突然来报说是她父亲进宫了,许久未见父亲,她一时欣喜,也未曾管合不合理,便直接跑到崇信殿中来了。
这会儿,在殿中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不见人影,郑容汐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她是晚来了一步吗?
从郑容汐进来起,萧邺便一直盯着郑容汐。
见她对他视而不见,一番寻找之后,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萧邺不知为何,十分不悦。
“皇后精神还真是好!”
从她进入殿中到此刻,这么长的时间,她只顾着找人,像是没看见他一般,更别说是行礼了。
萧邺的讽刺郑容汐不是没听出来,不曾见到父亲,她的心也就落了回来,转身恭恭敬敬地向萧邺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朕还以为自己坐在这皇后看不见呢。”
郑容汐想到自己决定要在萧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是臣妾的错。”
在萧邺面前,说谎只会起反效果。
想到这里,郑容汐诚实答道:“臣妾许久未见父亲,十分想他,听说父亲今日进宫来,所以这才冒失闯进宫中,失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萧邺盯着郑容汐上下打量着,忽然道:“皇后昨夜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朕还以为且得休养几天,没想到今日一见,皇后这般有活力,想来朕倒是不必担心了。”
听到萧邺提起昨夜的事,郑容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是属于两人间的私密事,还有外人在场,郑容汐实在有些尴尬。
见郑容汐许久不说话,萧邺不满地道:“杵在那做什么,过来给朕研墨!”
他就是见不得郑容汐这种态度。
第七章
郑容汐没动,一时间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萧邺怎么会让她替他研墨呢?
“还站着干什么?没听见?”
萧邺又重复了一遍,郑容汐这才听清楚,确信自己听的是没错的。
对她来说,这是个在萧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郑容汐便立刻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萧邺身边。
常进保很有眼力见,赶紧让开了位置。
见郑容汐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萧邺有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一有机会靠近他,她就掩饰不住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了。
郑容汐倒是没注意到萧邺看她的眼神,只是一心想着要如何开口,才能让萧邺同意她出宫去一趟。
郑容汐站在萧邺身旁,一边研墨,心里一边想着这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萧邺叫她时,她都未曾听到。
直到萧邺又叫了两声,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萧邺放下手里的笔,饶有兴致地盯着郑容汐,问道:“皇后想什么呢?这么专注,连朕叫你都听不见。”
郑容汐明白,萧邺这是在嘲讽她呢,她连忙解释道:“臣妾极少研墨,做着不太顺手,一心想着如何将墨磨好,太过专注,所以一时未听到陛下叫臣妾,还望陛下见谅。”
萧邺笑了一声,但是这笑容看上去并不能让郑容汐心安。
“皇后连研墨也不会,不知道这么多年都学了什么。”
“郑大人说是让你入宫后好好伺候朕,到如今,朕也看不出来皇后有什么本事。”
郑容汐默然。
这话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过去所学,皆是琴棋书画这些,再者,就是那些让她难以启齿的内容,这话怎么好跟萧邺说。
郑容汐沉默许久,萧邺倒是又开口了。
“不过也是,皇后仅凭这张脸便就足够让男人赏心悦目了,还需要做别的什么吗?”
“皇后觉得朕说的对吗?”
萧邺都这般问了,是必定要让她回答的。
郑容汐十分为难,她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萧邺一抬头,只看见郑容汐那张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柳叶细眉微微皱起,眼眉低垂着,脸边还微微泛起粉色……
萧邺这才注意到,与上次见面不同,这一次,郑容汐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跟此前不施粉黛的清纯模样相比,妆饰过后的小脸更显精致小巧,配上她一脸无辜的神情,绝对地柔弱勾人的美人。
果然是有备而来。
郑容汐唇上那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艳色,让萧邺也再难以专注桌案上的奏折。
不知为何,这让他看着十分碍眼。
“把你嘴上的东西擦掉。”
在郑容汐看来,萧邺原本正埋头批阅奏折,却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对于萧邺心中所想,她是全然不知。
她一愣,还未曾反应过来。
“陛下是说臣妾吗?”
萧邺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郑容汐细细琢磨着萧邺的话,嘴上的东西,她嘴上有什么吗?
她伸出手去,碰到自己的唇,不曾发现沾了什么东西。
“陛下,臣妾……嘴上没沾到什么吧?”
萧邺一抬眼,就撞上了郑容汐那副呆呆望着自己的样子。
看着是真的无知懵懂。
萧邺放下手里的折子,伸出手去,拇指按在郑容汐唇上,一用力就将她唇上的胭脂擦掉了大半。
郑容汐吃痛,轻呼了一声,想躲开,可萧邺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嘴唇被按在萧邺手中□□,偏萧邺没收着力道,这一番折磨下来,郑容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只感觉唇上一片火热。
待到萧邺松开手,郑容汐已成了双眼红通通,眼泪汪汪的模样。
“以后见朕,不许这么打扮。”
“也不许穿这么花枝招展的,穿得越素越好。”
这一副勾引人的模样……
郑容汐不解,但也只能点点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是。”
说起来,今日这一番打扮都还要怪兰心。
她本说是在自己宫中,就不必打扮得这般隆重,但兰心却说:“娘娘您是随时可能见到陛下的,不打扮一番,让陛下见到您素面朝天的样子,岂不让陛下不悦。”
“美人看起来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陛下心情一好,岂不更容易答应您提的事。”
兰心这么说,郑容汐觉得也有些道理,所以便由着她给自己梳妆了。
说来也巧,刚梳妆完不久,兰心就急匆匆跑来告诉她,说是父亲进宫了,她便穿着这一身着急地闯进了崇信殿。
本以为萧邺看到她今日的打扮,不说高兴,但也不至于生气。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萧邺似乎是极不满意的。
郑容汐十分不解,来之前兰心都仔细检查过了,妆容和衣着都没有什么问题,到底是哪里惹得他不满意了?
郑容汐觉得有些委屈,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臣妾这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穿衣打扮是爱美之人的天性,她自然也有这种天性,但萧邺却不由分说地掠夺了她打扮的自由。
萧邺还未说话,郑容汐又接着像是嘀咕一样小声说着:“梳妆打扮又是哪里错了吗?”
萧邺放下手里的笔,发出重重的声响。
郑容汐一惊,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话。
她真的是太过大意,怎么敢在萧邺面前说这种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