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以前那副假惺惺笑脸相迎的模样要讨喜不少。”
“皇上若喜欢这种,后宫里多的是人愿意这么跟皇上说话,皇上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皇上喜欢什么样,她们就能让皇上看到什么样,比起我,她们更会讨皇上欢心。”
“若她们见到皇上,定是欢天喜地,喜不自胜,皇上又何必强求我这样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听到郑容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邺没见愠色,依旧十分耐心。
“还有什么?”
“继续说。”
“朕今日得闲,有兴趣想听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萧邺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倒是让郑容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原以为这番言辞会让萧邺大怒,最好是定她死罪,让她得以解脱。
但萧邺今日却奇怪得很。
她都这样说了,也不见萧邺动怒。
若她再继续说下去,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萧邺只是旁观的观众而已。
明明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这般独自抱怨,喋喋不休,萧邺却完全不接招,显得她像是怨妇一般。
不对,这样的氛围不对。
她与萧邺不该是这样的。
郑容汐突然不再继续说了。
她一把拉起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萧邺。
萧邺是平躺在床上的,郑容汐这一番动作把被子拉去了大半,看着郑容汐明显带着气的背影,萧邺却道:“朕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朕,这么抗拒与朕接触……”
“你说,朕应该直接将你废了或是将你逐出宫去,这样就合你心意了,是吧?”
“不然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忤逆朕的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让你爹听了去,恐怕早就让朕治你的罪了。”
萧邺是无意识地提起郑誉,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今郑容汐与郑家的关系有些尴尬。
果然,原本还气冲冲的郑容汐听到这话后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萧邺不用看着都知道,郑容汐又在默默流眼泪。
“哭什么?”
郑容汐怎么可能答话。
她也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懂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郑誉他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将你抚养长大,不比那虚无缥缈的血缘真得多?”
“你所在乎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即便是亲生的,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朕从来不在乎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第五十九章
萧邺的话对郑容汐没有起一点作用, 只是让郑容汐觉得萧邺是毫无改变一如既往地冷血无情。
也是,在她这个位置,又何须考虑旁人, 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 任何人见到她都要阿谀奉承,所以萧邺才会不懂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所需要的情感慰藉。
不是血缘关系,这是感情上的需要, 人活在这世上, 总要有些念想, 有些期冀的,萧邺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也是郑容汐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做不了决定的原因。
像萧邺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的场面,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甚至至亲相互残杀……恐怕她的心早就比石头还硬,哪会对人有什么真感情?
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那么淡漠, 她又如何能指望萧邺会对她生下来的孩子有几分真感情。
萧邺的生母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世了,她从小就是被太后抚养长大的。
认识萧邺这么多年, 她从未听到萧邺提起过自己的生母,但她对太后也十分冷淡。
她不懂,萧邺与太后之间究竟是如何, 但不管怎么说,太后也抚养她这么多年,让她平安活到今日, 顺利登基成为了皇帝,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即便是再冷血的人也该有所软化的, 但萧邺不同。
就像她说的即便是血亲都不一定有这么真心,但萧邺跟太后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连她都能看出来,两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各自都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甚至太后与萧邺的关系还比不上跟六王爷萧旸更亲近。
看着背过身去只将背影留给她的郑容汐,听着她隐隐约约的抽泣声,萧邺轻叹了口气。
她从未见过郑容汐哭得这么伤心,连受了委屈控诉她欺负她的时候,也从未哭得这么厉害。
看来郑誉她们一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极重的。
郑容汐侧身躺着,看着眼前的床幔发呆,眼泪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忽然,肩上多出一只手来,接着,她便感受到一股向后的力量,下一刻,映入她眼帘中的就是几乎近在咫尺的萧邺的下巴。
萧邺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她整个人被强迫着地将脸压进了萧邺的胸口。
眼前顿时一片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属于萧邺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她被熏染过后的衣料散发出来的乌沉香气味。
郑容汐自然是十分抗拒,立刻在萧邺怀中挣扎起来,想摆脱萧邺的禁锢。
萧邺的力道不小,她根本难以挣脱。
“皇上这是干什么?”
萧邺悠悠道:“这床上就一床被子,你把被子都占了,让朕盖什么?”
“若皇上要被子的话,我大可直接全部让给皇上。”
郑容汐心情低落,不想再跟萧邺纠缠下去,伸手在萧邺中前推搡起来,一边还说道:“这张床还是让皇上来睡吧,我去别的房间。”
萧邺不紧不慢,依旧没有松手:“朕允许你走了吗?”
“你都说了,朕不喜欢你,自然是见不得你好的,越是你不喜欢的事,朕越要做,你不是不想跟朕在一起吗?那朕就偏偏要让你跟朕睡在一起。”
“若你在朕的眼皮底下寻死成了,那朕身为皇帝的威严何在?”
“宫中的奴才都要暗中笑话,说朕连一个弱女子的生死都掌控不了。”
郑容汐挣扎许久后一直无果,只得放弃了。
她知道如今萧邺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称心,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但是她知道,萧邺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她不相信萧邺能长久地这样在她身边看着她。
郑容汐很自信,她知道萧邺绝对没有这样的耐心。
到最后,郑容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兴许是失血过多,身子本就虚弱,加上又喝了药,药有使人困倦无力的功效,所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郑容汐醒来时萧邺已经走了,但是看到守在屋里陌生女子时,郑容汐知道,这是萧邺派来监视她的人。
听到郑容汐起来的动静,那女子立刻朝郑容汐这边看了过来:“娘娘,您醒了?”
郑容汐没理她。
知道这是萧邺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没什么兴致跟这人有过多的交往。
郑容汐在屋里扫视一圈。
萧邺果然说到做到。
屋内的花瓶摆件,各种尖锐器物全都不见了,连桌上原本的水果也换成了普通的点心。
漪兰殿中,得知郑容汐回宫的消息,宋嘉茵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被这样的突然事件给打乱。
她原本以为萧邺对郑容汐一点情意都没有,即便是跟郑容汐同窗也不过是为了应付朝中官员,堵住众人之口。
但是,当她得知郑容汐有孕的消息时,她才意识到,或许事实根本不像她想的这样。
在外人面前,萧邺表现得对郑容汐十分不耐烦,十分不喜,但,若真如她们所看到的这般,郑容汐又如何会有机会怀上龙种?
宋嘉茵从来不怀疑郑容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以郑容汐的性情,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别人的。
虽然伪造那些书信污蔑郑容汐与其她男人有染,但是,宋嘉茵心里清楚,其实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萧邺把郑容汐接回宫,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萧邺本就从未怀疑过郑容汐,但是郑容汐一直不肯开口解释,萧邺即便有心想包庇她也没有机会,如今郑容汐有孕,这正好给了萧邺带郑容汐回宫的理由。
宋嘉茵知道,萧邺必定会以郑容汐怀有身孕一事来当挡箭牌,让郑容汐安心静养,并将此事推后再说,可是怀胎到生子至少十月,不说十个月,即便是几个月过后,此事也会被淡忘,只要萧邺不提起,没有人会主动再提此事,也就是说,这事将会不了了之,那就太便宜郑容汐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错失掉。
如今对她来说最紧迫的就是如何想办法解决掉郑容汐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如果郑容汐生下孩子,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郑容汐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第六十章
原本宋嘉茵是很有信心的, 可随着她进宫来这么长的日子所看到的萧邺对郑容汐的态度,虽然看着镇静,但其实她心里早已开始慌张了。
表面上, 萧邺看起来确实对她更好些, 对郑容汐的厌恶像是摆在了明面上,但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看清楚了,甚至越来越让她觉得萧邺对她的好根本不是真实的。
在外人面前, 萧邺好像对她百依百顺。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对着她时, 萧邺的语气似乎都要更柔和些。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邺对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耐心。
在她面前,萧邺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时常分心, 有时候她说了好多,萧邺似乎都根本没听进去, 她甚至要喊上好几声,萧邺才能回过神来, 然后随口一句好的便将她打发了。
那些所谓的关心,只属于她的特殊的待遇,其实并不像其他人看上去那么好, 萧邺似乎只是为了做给旁人看,更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安抚她, 以免她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才敷衍了事, 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更或许, 萧邺因为她哥哥的关系,权衡利弊,才会选择对她好那么一点。
所有人都认为萧邺喜欢她,曾经连她自己也有这种自信,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甚至,她心里清楚得很,萧邺从来没有正面提及过此事,也根本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一门心思地想进后宫,想成为萧邺的女人,并且一直认为萧邺对她也是同样的感情,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越来越多的事实让她认识到根本不是如此。
可,如果萧邺真的对郑容汐有什么心思,难道她就要放弃吗?
“不。”
宋嘉茵猛地摇起了头,这让在一旁的莺儿十分诧异:“小姐,您怎么了?”
“不什么?”
“您在跟谁说话?”
在莺儿看来,宋嘉茵原本是紧皱眉头,认真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却又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还不住地摇头,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怪异。
宋嘉茵没回答莺儿,问道:“郑容汐如今在何处?皇上在她身边吗?”
莺儿有些茫然。
宋嘉茵这么突然问起,她有些不知所措:“这,奴婢不清楚……”
“要不奴婢现在就去打听?”
宋嘉茵沉下脸来,吩咐道:“立刻去。”
“看看她在宫里做什么,近日有什么动向,皇上又是什么时候会去她宫里,给我弄清楚了!”
“是。”
莺儿答完之后又有些困惑:“小姐,您让奴婢去打听这些事干什么,难不成您还真要去关心她?”
“她现在腹中怀着龙种,这可是直接威胁到小姐的地位,就算皇上真的多讨厌她,但是都说母凭子贵,若她真的顺利将孩子生下来,有了这一层身份,接触皇上的时间又多了。”
“即使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皇上或许多少也会对她有所改观,与她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这一来二去的,万一皇上真被她勾住了,那可就糟了。”
宋嘉茵本就因为这事心烦,听到莺儿这些火上浇油的话,心情更糟,白了莺儿一眼:“就你聪明。”
莺儿以为她不知道吗?
她当然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顺利踢开郑容汐顺利上位。
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我让你去看着她,盯着她的动静,就是为了此事。”
莺儿惊讶:“小姐,你有主意了?”
宋嘉茵一脸若有所思,沉吟着点了点头。
她确实已经有主意了,所以才需要莺儿去摸清楚这些日子郑容汐的行动规律,了解清楚萧邺去郑容汐宫里的时间,好让她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那小姐您到底打算怎么做呀?”
莺儿实在好奇。
她不知道宋嘉茵到底是什么打算。
如今郑容汐怀有身孕已经是事实,不可改变,要如何才能阻止呢?
莺儿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从中做手脚,让郑容汐的孩子没了……
但是这件事做起来不容易,风险更是高,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住把柄,那可真就是完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有打算,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听宋嘉茵这么说,莺儿也不敢再问。
她跟在宋嘉茵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熟悉宋嘉茵的性情,知道宋嘉茵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她这么问一句,已经让宋嘉茵不耐烦了,若再多问下去,恐怕免不了一顿训斥,甚至还可能受皮肉之苦。
“是,奴婢这就去。”
整整一日,郑容汐都躺在床上,没有下过床,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
她就躺在床上,望着上方,活像是雕塑,如果不是偶尔眼睫还会微微动一下,真像是没了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