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刚想说什么,迟泱泱拔腿冲到隔壁,跌跌撞撞跑到溪卿卧室,抱着他大手眼泪唰啦啦掉,“要见爷爷!哥哥,要见爷爷!!”
溪卿没问缘由,穿着居家服抱起迟泱泱出门。
“这么晚了你们干嘛去?”听到动静出来的王楷等人忙问道。
“有点事。”尾音还飘在空中,溪卿两人已经走远。
几人面面相觑。
楼下,小伍从车窗探出头,“上车。”
溪卿抱着迟泱泱坐上车。
小丫头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小手紧紧抱住前排靠背,拼命抻着小脑袋往车窗外面瞅。
溪卿边安抚地给她顺气,边拨通了溪卫国电话。
然而对方却提示关机。
溪卿抿抿唇,眼中的暗芒一闪而过。
“已经和上级联系过,咱们直接过去就行。”小伍从后视镜扫了眼,道。
迟泱泱一喜,顿时泪珠也不掉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谢谢小伍哥哥”“小伍哥哥真棒”。
车子直接开到在联盟人心里最神秘的地方,警卫提前得到通知,不过还是对他们进行全面、细致的检查,还表示电子产品不允许带进去。
溪卿垂下的眼睫微颤。
迟泱泱从进入某个范围就很安静,肃着小脸任由警卫叔叔检查,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瞅瞅周围,搞得绷着身体浑身戒备的警卫警惕地多看了她几眼。
“哥哥,人好多。”迟泱泱偷偷凑到溪卿身边,小小声道。
她之前也来过一次,警卫虽然多,但没多到今天这么夸张,明里暗里的人比上次多了两倍有余。
溪卿捏捏她的小手,心中越发不安。
身体的反射记忆让他踏入这里的瞬间浑身戒备起来,他薄薄衣料包裹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危险!危险!
一把手办公区后面的小厅此刻气氛凝重。
一把手面色苍白地躺在小床上,眉头紧蹙,显得很是痛苦。
保健局局长石贺指挥着医护人员做相关检查,二号和溪卫国等人焦急地等待消息。
警卫员进来小声跟二号报告迟泱泱两人来了。
“是泱泱来了吧?”一把手问。
“是的,首长。”
“老卫……算了。”一把手想到迟泱泱敏锐的直觉,放弃了让溪卫国糊弄过去的想法,“让他们过来吧,老石,俩孩子来了你见机行事,只需告诉他们我是劳累过度就行。”
石贺默默点头。
很快两人过来了。
溪卿环视一圈,又见一把手身上各种检查设备,眉心狠狠跳了跳。
“一号爷爷!”迟泱泱哒哒跑到床边,无措地看着一把手身上贴着的电极片,卷翘睫毛微微轻颤。
一把手扫了石贺一眼。
石贺背台词:“首长是劳累过度,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行。”
迟泱泱担忧的目光落在一把手苍白的脸上。
“首长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一日三餐也不规律,稍微有点低血糖……”贴身警卫小冯描补。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力图圆上医生的“诊断结果”。
迟泱泱抿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石贺,澄澈的眼底倒映着石贺的脸。
石贺心虚的移开视线,他不是没有说过谎。
毕竟保健局负责领导们的卫生保健工作,难免要与心怀不轨打探领导们身体状况或者有其他阴暗心思的人接触,嘴上、面上功夫可谓修炼到了极致。
可不知为何,对上迟泱泱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心里莫名发虚,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似的。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一把手费尽心思隐瞒病情的行为。
迟泱泱又看向溪卫国。
溪卫国朝她笑笑。
迟泱泱小脸绷得更紧,圆润清澈的眼里漫上控诉。
众人顶不住了。
他们可以无视敌人方各种叫嚣,免疫对方舌上利箭,却无法抵抗小朋友真挚纯粹的关心。
有人偷偷踢了下溪卫国。
溪卫国嘴角抽了抽,说的好像他能抵抗得住泱泱眼神攻略似的。
他稳如泰山、纹丝未动。
直到众多谴责的视线催促,溪卫国才慢吞吞对溪卿说:“小卿啊,你们不是还拍节目吗?”
溪卿:“现在不是拍摄时间。”
溪卫国:“……”
“哦,对。那泱泱该休息了吧?小孩子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才能的长高长大。”
溪卿眸色暗了暗。
溪卫国吹胡子瞪眼,“怎么,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溪卿还未说话,迟泱泱便哒哒跑过来抱着溪卿大腿将头埋进去,闷声闷气道:“泱泱走就是了,爷爷你别迁怒哥哥。”
溪卫国:“……”
迟泱泱闷头走到一把手床边,叮嘱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才能有棒棒的身体,而后折返回来攥着溪卿两根手指默不作声拉着他出去。
爷爷、一号爷爷他们都在骗泱泱!
直到警卫报告两人真的离开了,所有人才偷偷松了口气。
一把手和溪卫国对视一眼,心里却有些不安。
他们有种直觉,自己等人怕是做了无用功。
*
两人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了。
歪在沙发上等待的众人看到他们回来纷纷松口气,却体贴的没有问缘由。
马欣彤打着哈欠带迟泱泱去洗了个澡,回来安顿好小家伙,自个儿晃晃悠悠爬到上铺倒头就睡,很快鼾声渐起。
迟泱泱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号爷爷他们为什么要骗自己?
难道病得很严重吗?
迟泱泱越想越清醒、越想越不安,她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颗糖放进嘴里,清新又霸道的甜味将彷徨驱散了不少。
一号爷爷不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
他代表国家立场对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释放善意,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穿越甚至是小机器人的秘密,还在她对自己穿越的意义茫然时给予温柔坚定的支持与鼓励。
迟泱泱忍不住在床上翻来滚去。
“泱泱?”马欣彤睡意朦胧的唤了声。
迟泱泱一僵,屏着呼吸竖起耳朵注意马欣彤的动静,直到又听见熟悉的酣睡声,才悄悄舒口气。
睡意来的又凶又猛,眼皮重若千斤,不多时,迟泱泱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①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罗森塔尔效应。一种社会心理效应,指的是教师对学生的殷切希望能戏剧性地收到预期效果的现象。暗示在本质上,人的情感和观念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别人下意识的影响。
第66章
《百味人生》第二期拍摄即将结束, 很快他们就要告别医生这个职业,大家心里都有淡淡的不舍。
“我今天晚上有个夜班,你们不用等我了。”吃早饭时林雅说道。
“巧了, 我们下了手术可能后半夜了,我在值班室凑合一晚。”常松源也道。
马欣彤眨眨眼,“我也要上夜班。”
众人将目光投向溪卿。
溪卿耸耸肩, “可能是医院一开始安排好的吧, 我也是夜班。”
“那泱泱呢?”
默不作声闷头吃饭的迟泱泱举手, “泱泱要和常爸爸一起。”
众人一默。
“泱泱啊……”
大家还想劝一劝, 只是他们再多的话,对上迟泱泱坚定的眼神都不由得咽了回去。
常松源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他看了溪卿一眼。
溪卿没有表示。
“那泱泱今天就跟我一起吧。”
“可是……”马欣彤还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医院的早晨是忙碌的, 护士推着治疗车在病房里来来去去,一刻也不得闲。
看到常松源手里牵着的迟泱泱,医生护士不由皱眉。
带教医生特意将常松源叫到一边, 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节目组要效果,可肿瘤科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是大人在这儿待一天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你带个小孩子来算怎么回事儿?”
常松源没有因为医生的话生气, 他认真解释:“您放心, 泱泱答应我坚持不下去不会强迫自己。”
带教医生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常松源。
常松源心里苦笑,他知道带教医生是好意,可泱泱的意愿别人不愿意也不能违背。
肿瘤科医生经过短暂的会议后开始查房,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乌泱泱的, 病房里的病人、家属心都提起来了。
11床病人躺在病床上, 他瘦骨嶙峋,瘦弱的身体几乎是贴在病床上,脸颊上没什么肉,两只眼睛显得特别大。
他的眼睛没什么光彩,听到声音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眼神空洞麻木。
“医生,我老公不能做手术吗?”11床的病人家属背着病人偷偷问医生。
“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双方老人、还有我们娘三……他要是没了我们家的天就塌了……”家属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祈求地望着医生。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想放弃……”
医生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情,声音不徐不缓,“如果是早期还有可能,可是发现得太晚了。”
病人家属捂着脸,肩膀颤抖。
“可癌症这玩意儿早期没有什么表现,普通家庭怎么可能会专门做癌症检查?我们一家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我老公一辈子与人为善,他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医生沉默。
联盟是新发癌症病例最高的国家,每年患癌人数达上千万,也就是说每年都有千万个家庭因为癌症而破裂。
作为医生他们比病人更希望能解决癌症,然而很遗憾,癌症至今仍是世界性难题。
“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
病人家属精神几乎崩溃,情绪激动:“我也想让他想吃什么吃什么,可是我们家的钱全给他看病了,为了给他看病我们能卖的都卖了,连双方老人的棺材本都贴进去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病人家属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是真的没办法……”
绝望的样子惹得所有人心酸不已。
迟泱泱握紧常松源的手指。
常松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表情还行,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微微松了口气。
每一个病房每一个病人都代表一个家庭,他们手腕上的患者标识则代表一个家庭即将破碎。
“11床病人是胰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有医生感叹,“胰腺癌不愧是癌症之王,这才多长时间病人已经没个人样了。”
“如果是其他癌症早期还有治愈的可能,胰腺癌……”众人叹气,“癌症现在已经是威胁人类生命的疾病,尤其近些年来各种癌症花样百出,癌症病人一年比一年多……”
迟泱泱尽力消化着医生们话中的信息,她忍不住询问,“咱们不能研制一种可以针对、清除癌症细胞的药物吗?癌症细胞和正常细胞肯定有区别,如果能研究出癌症细胞和正常细胞的区别,是不是就能研制出针对癌症细胞的药物?”
众人惊奇地看向迟泱泱。
“常医生,这你女儿啊?”
常松源矜持的点头,“我女儿,泱泱。”
“小姑娘挺聪明的,你说的那种针对癌症细胞的研究各国都在进行,目前大部分都没什么成果。”
“而且即便有,短时间内肯定价格非常昂贵,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人类对癌症的研究,任重而道远啊。”
迟泱泱听的心情沉重。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号爷爷他们有重要的事情隐瞒着她,而且肯定是关于一号爷爷的身体健康。
迟泱泱思来想去,或许一号爷爷得了什么大病。
有什么病对人类来说特别危险,在目前来说是无解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迟泱泱想到的第一个答案是癌症。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想起那个癌症晚期,痛不欲生的奶奶自杀的场景。
所以她顺从本心,跟着常松源来到了肿瘤科,希望能解开脑海中关于癌症方面的封印。
“34床的病人是胃癌晚期,20多岁的大小伙子,刚大学毕业还没参加工作呢……”
病房一打开哭闹声差点把所有人掀了个跟头。
“妈,我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好痛、我真的好痛……我实在受不了了……爸你不是说你最疼我吗?杀了我,杀了我!”
34床的病人疯狂撕扯着手上的留置针,他的眼睛泛着红,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瘦得麻杆似的,跪在床上咣咣给父母磕头。
声泪俱下地乞求父母,他实在受不了了,此时他已不只是胃里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小鹏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快起来,你别逼妈……”小鹏母亲哭得不成样子,就差跪下来回磕。
“陈鹏!”小鹏父亲咬牙喊出小鹏的名字,想说什么嘴唇却颤抖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从眼眶肆无忌惮流了出来。
隔壁的35床病人拉着被子盖住脑袋,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陈鹏痛苦的在床上打滚、歇斯底里的乞求父母杀了他;陈鹏试图偷偷自杀;陈鹏自杀未遂……他悲观地想,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发展到陈鹏的程度,那个时候他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省得为难家人痛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