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丝绸睡衣被她卷了袖口, 露出了半截小臂。
很保守的穿着, 连领口都扣到最上面一颗,锁骨也看不到,只有白净的脖子和那一节小臂。
可薄暝就是觉得不妥。
他伸手, 先是把她折好的袖子放下来,将两个袖子都扣好,然后将她推到了房间里。
费南雪边走边回头看他,一双茶色的眼睛水盈盈地, 那点儿水光像是要涤到薄暝的眼里。
“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费南雪问。
“下次开门前,记得看看是谁。”
“我有看猫眼,见到是你才开的。”她乖乖解释, 还拿手比划了两下。
薄暝伸手,在她的发顶拍了拍,很像是摸小猫。
“明天排位赛。”薄暝递出一张赠票。
费南雪莫名其妙地接下来, 明天排位赛和她这个后厨有什么关系?但她没有问出口, 只是说了声谢谢。
今天的薄暝, 有点奇怪呢。
她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薄暝垂眸看她,眼神里有种疑问, 仿佛在问她“你难道不知道我有什么事找你?”
费南雪满头问号, 同样疑惑地看过去了。
两人互看了一阵, 薄暝叹了口气, “算了。我去休息了。”
口吻还挺失望的。
啊?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她想追上去问,可薄暝走得更快,转眼就消失在门外,临走前还帮她按了个请勿打扰的铃。
费南雪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她有什么事情该找薄暝。她捏着这张薄薄的VIP门票,简直匪夷所思。
直到入睡前,费南雪想起薄暝的眼神都忍不住抓头发。
他到底想说什么啊?她都睡不好觉了。
费南雪翻了个身,气鼓鼓地在枕头上砸了一下,然后干脆起身,给米兰发了条消息。
【费南雪:米姐,你睡了吗?】
【米兰:敷面膜呢,要不要一起?】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和米兰一起敷面膜。费南雪下床,披着衣服拿了手机去找米兰。
一进米兰的房间,清淡的薰衣草香飘了进来。满脸绿意的米兰站在那里,手上还拿了个头皮按摩梳在按摩头皮。
她的嘴巴嘬成小小的一圈,不牵动皮肤:“来了啊,面膜在洗手台旁边,不想敷的话躺床上也行,我去洗个脸。”
费南雪安安静静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等米兰出来。
不多时,米兰擦掉面膜涂了面霜,拉着费南雪一起躺在床上。
米兰问:“你来找我是有事情?和薄暝有关?”
费南雪先是有些诧异,然后又觉得确实找对人了。她点了点头,尝试描述自己的问题:“薄暝来找我,还用一副‘你不知道我找你干吗’的表情看着我,但他就是不说是什么事,这是什么意思啊?”
米兰抿唇,她想放声大笑,又怕吓到眼前的费南雪,只能将这种情绪狠狠吞了回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别想太多了,他这人就是天生鸟嘴狗脾气。”
费南雪不太理解,歪头看了她一眼。
“鸟嘴,你摸过没,硬的,嘴硬。至于那脾气,他不就是在等你猜呢?”米兰说。
“那我猜不出来啊。”费南雪有点急。
“别猜了,睡觉。美女的事情就是吃好睡好。有什么事情憋不住了,他会说出来的。”米兰拍松了枕头,将费南雪按在上面。
欸?
费南雪还要说什么,米兰眼罩一戴,谁也不爱。直接躺平了。
可睡前,米兰还是不忍心,给了费南雪一点点提示。
她说:“翻翻推特。”
费南雪立刻拿出手机检查,发现官方发她照片的那一条推文被删了。
还有不少人抱怨为什么要删除,明明很多人都喜欢、都觉得很好看。
费南雪心头一动,有股暖流从心里流淌到指尖。她什么也没说,却有人悄悄帮她解决了烦恼。
她下意识去看米兰,米兰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米兰说:“别多想,薄暝的意思是,要保护队内同事的肖像权。要发也该我们发。”
*
和米兰一墙之隔的薄暝也在刷手机。
他面无表情处理完工作的事情,拨通了钱不晚的视频电话。
响了三声之后,钱不晚接通,一头白毛在绚烂的灯光里格外显眼。他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镜头里还有DJ打碟的身影。
想都不用想,这个夜生活之王又在泡吧。
钱不晚拿着手机往外移动,走到安静的角落,他才出声:“良心发现了?终于知道我为了你的车队牺牲很大来慰问我了?”
薄暝将手机丽嘉放在支架上,静等钱不晚发疯。钱不晚说了两句,没等到理想中的回应,他又恢复正常了。
他问:“你不会是想看看我死没死吧?”
薄暝靠倒在沙发上,“林罗也没下狠手啊,看你四肢齐全活蹦乱跳还挺好。”
“可我丢的是脸,是脸!”钱不晚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一生最大的把柄交给林罗了,还是你让我给出去的。你让我以后怎么欺负她?”
薄暝:“求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
“死了算了。”钱不晚也学着他往后一躺,“你到底找我干吗?”
“我有个朋友,遇到一件事。”薄暝说。
听到这话,钱不晚在手机那头大笑出声,“哈哈哈?你有朋友?大哥,请你清醒地认识一下你自己,你这个脾气还会有别的朋友和你交心问你事情?”
笑完之后,钱不晚突然意识到什么,火速改口:“你有朋友,你如此平易近人人见人爱爱屋及乌,怎么会没朋友呢!让我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薄暝冷笑一声,那双黑眸微微敛着,然后挂断了视频。
钱不晚来了兴致,连拨了几通视频,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薄暝终于接通了电话。
“我的哥,刚才是我错了,求求你大发善心告诉我到底是哪位朋友遇到了难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是个假洋鬼子,但我也很明白做好事得好报的道理……”
他一张嘴不停,叭叭串起了一个舞台。
薄暝终于肯出声:“我那个朋友遇到一件事,他的女朋友无缘无故对别的男人很感兴趣。而且,一直在看那个男人。”
钱不晚低头,捏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什么狗屁朋友,肯定是费南雪看别的男人被薄暝抓了个正着。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钱不晚突然有些好奇。
他调整好表情:“是吗?也许那个男人身上有吸引他女朋友的点,可能是长相,可能是技能。你跟我描述一下,我帮你朋友分析分析。”
薄暝瞥他一眼,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目的。他没接茬,只说:“是被吸引了?”
“是啊。女人肯定是欣赏有闪光点的男人啊。如果你明天能在排位赛夺得第一,谁的目光都能被你夺回来不是吗?”钱不晚又说。
薄暝面无表情,一手托着下巴。
钱不晚心中一喜,果然是猜对了,就是薄暝的事。
这种热闹他怎么舍得放过呢?他当即就决定要订票飞到阿布扎比来看热闹了。
“还有朋友的事情要问吗?”钱不晚说。
“没了,挂了。”
薄暝收线,将手机摆在一边。
明天的排位赛第一吗?
*
隔天起床,薄暝慢跑锻炼结束后回房换衣服,准备去赛场踩一遍场地。
刚要回房时,薄暝看到隔壁房间门打开,费南雪从旁边走了出来。
两人对上视线,都愣住了。
薄暝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费南雪,眉头轻皱,疑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费南雪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那什么,我昨天睡不着找米姐聊天,然后就在她房间里睡着了。”
此时,米兰的房门打开,里面探出了一颗脑袋。
米兰看向薄暝,挤眉弄眼一通嘲笑:“怎么,你的车队经理和你的未婚妻睡在一起了,你嫉妒啊?”
薄暝打开房门,直接进去了。
他去浴室冲澡,出来时换衣服,脑子里还萦绕着米兰的那句鬼话。
他忍不住想,这年头是女人也要防着吗?
*
费南雪回房洗漱后换好衣服,原本想和米兰一起去赛场,可米兰说她还有几个VIP客人要接待,等会儿还要和薄暝在VIP室汇合,可能来不及。
费南雪决定先坐大巴去了赛场。
今天是排位赛,有不少观众已经抵达,整个赛场都变得热闹起来。外面各个车队和车厂的展位都排出来了,阿瑞斯车队外居然排起了长队,有好多观众都穿着黑金色的队服四处走动购物。
费南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金色文化衫,突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准备往员工通道走去,却瞥见了一对母女。
主要是,她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但左膝盖以下是银色金属假腿。她大大方方露在外面,完全没有半点羞怯和异样。
小女孩缠着妈妈:“妈妈,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妈妈半蹲下来,耐心对她说:“妈妈手里的钱不够买票了。”
小女孩面露难色。
“你下个月还要换假肢,的确是钱不够了。”妈妈有些为难。
小女孩抿了抿唇,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动。
妈妈又说:“我知道你想看薄暝的比赛,也想看看你的偶像。但我们就在外面看屏幕直播也是一样的,就隔着一堵墙。”
小女孩努着嘴,“还是不一样。”
妈妈叹了口气,将钱包递给了小女孩,“这是我们下个月的生活费,你自己做决定吧。你要是想去看比赛,我们下个月就一起饿肚子。”
小女孩不肯接,也不肯轻易说放弃,整个人背过去,将脑袋高高仰着,像是在憋泪。
费南雪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总觉得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曾经也距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墙之隔,但安晴生生将其截断。还将她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让她和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
她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力。
想到这里,费南雪走到小女孩面前,将薄暝送给她的VIP票拿出来,递给了小女孩:“我这里有张票,你带妈妈去看比赛好吗?”
小女孩仰着脸去看她,先是一怔,然后好似认出了她是谁。小女孩扯着费南雪的袖子:“你是发在官方推文上的那个漂亮姐姐!”
这下好了,费南雪甚至不用多找借口让这位母亲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拿出“官方身份”背书了。
她说自己是阿瑞斯车队的工作人员,恰好手里有福利活动,就选中了这个小朋友参加。妈妈将信将疑,但看过费南雪的证件后,她放下了心。
三人多聊了几句,费南雪这才知道这位妈妈是单身母亲,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迪拜工作。原来手头还宽裕,后来孩子出了车祸,她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紧巴巴了。
费南雪将两人送到VIP室看比赛,小女孩拉着费南雪想要合照,两人刚选好位置站定,有个男人突然过来,狠狠将费南雪推开。
“让开,你挡到我们名模的路了。”
费南雪护着小女孩,自己却失了重心,眼看就要磕到护栏上。她的心脏重重提起,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鼻息间有猛烈的薄荷青草香。
费南雪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在薄暝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薄暝:男的也要防,女的也要防。累。
第24章 心动
两人对上视线。
因为距离太近, 费南雪很轻易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怒火,还看到了那个被扯宽的小月牙伤口。
薄荷和青草的气息凛冽,就像江城一中夏天的后山草坪。太阳一晒, 青春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搅动了她的心跳。
费南雪抿了下唇, 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推费南雪的时髦男看到了薄暝,连忙高声招呼:“嗨薄暝,我们在这里!”
语气高昂到整个VIP厅都能听到他的热络。他还特地凑到薄暝面前, 生怕薄暝没有注意到他。
而薄暝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费南雪身上,确认她站稳了,这才松了手。
费南雪感觉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浑身上下都有种不自在感。她轻推了推薄暝的胳膊, 说:“有人和你打招呼呢。”
薄暝没搭理,只是看着她:“你走两步。”
她往前试探着走了两步,心里还疑惑着,这是干吗?
“这里, 疼不疼?”他拍了下自己的左肩。
费南雪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什么感觉。她摇了摇头:“不疼,挺好的。”
薄暝这才点了点头, 看向那位时髦男:“闲杂人等让开。”
“我, 闲杂人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名模桑霓的经纪人戴里克!”时髦男抖着肩膀, 神情很是愤慨。
“和我有关吗?”薄暝一手拨开他,护着费南雪往前走。
此时, 桑霓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从楼道上冲了下来, 她动作轻盈, 像只蝴蝶一般飞到薄暝身边。
“老同学,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桑霓。”桑霓自我介绍道。
薄暝连眼神都没舍得多给一个,只是迈出长腿挡在前面,将他和桑霓隔出半米的距离。
“不记得。”薄暝敷衍。
“可我记得你欸,我们高中一个班的。原来一起值日时,你还送给我一朵山茶花,那朵花我做成了标本。我现在把它带过来了,想给你的比赛带来好运。”
说话时,桑霓一个劲儿往经纪人戴里克的方向看。戴里克会意,连忙拿出手机准备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