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同样的感受。
费南雪拿起刮眉刀,再度往身上拉了一条更大的伤口。
而这时,阳台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响声让费南雪抬头,薄暝突然走了进来。
费南雪想逃,可脚下发软,半天站不起来。她干脆将双手背在伸手。可那条血痕蜿蜒直下,在手臂上拖出了醒目而冗长的红线,格外刺眼。
薄暝向来没表情的脸上有了裂痕,仿佛有怒火即将迸发。他劈手抢过那把修眉刀,又小心捧起了她的胳膊。
那双锐利的黑眸死死盯着费南雪,仿佛要将她钉在墙上。
薄暝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41章 心动
薄暝的视线太有穿透力, 仿佛透过了她的躯体,直直看向了她的魂灵。费南雪觉得难堪又狼狈,她想要躲开, 却被薄暝握住了双手。
她没办法躲,也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才好。可下意识里, 她不想面对薄暝的审问, 只得垂下脑袋,看着手上的红线肆意散开,落到床被上。
鲜血染在粉蓝色的背面上有种污浊感, 就像她早就千疮百孔的灵魂。突然暴露的感觉让费南雪浑身不适。可她又找不到办法。
她艰难地从唇间挤出一个字,“疼。”
其实是刻意的谎言。她的手臂一点也不疼,反而带点梦幻的解脱感。但这个字仿佛敲醒了薄暝。
他缓慢松了手,但眼神警惕, 似乎是确认费南雪不会逃跑。他面对费南雪往后退,声音放得很轻:“和我一起下楼去包扎?”
费南雪懵懂抬头,眼睛里带着混沌感。她啊了一声,涣散的视线终于慢慢聚拢。
面对薄暝, 她想逃避,但她又舍不得离开。最后,她沉默地起身, 慢腾腾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挪动步伐往外走。他的左臂展开, 将她松松地护在怀中, 一丝丝不明显的暖意渗透过来,唤醒了费南雪的知觉。
她仰头去看薄暝, 男人的脸颊绷得紧紧的, 透过皮肉的纹理去看, 他一定是咬着牙的。可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费南雪不明白。
薄暝向来是从容自得的, 更多的时候还是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几乎从未见过薄暝露出紧张的表情,今天,是头一次。
夏意说得对。她就是来毁掉薄暝的。
费南雪心里升腾起难言的可耻感。那种羞恼顺着手背爬了上来,她想证明夏意的话是错的,所以她抬头轻触了下薄暝的脸。
男人好像触电一般弹开。
这个动作让费南雪错愕,更让薄暝自己错愕。
费南雪原本酸疼的心脏越发难受起来,电梯抵达一楼,轻微的失重感将她抬了抬,酸胀的眼眶一下兜不住眼睛里的湿气。
眼泪就那么轻易滚落出来了。
他害怕她。
她就知道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有人喜欢随时拿刀在身上划出伤口的人呢?怎么会有人喜欢如此懦弱的人呢?
一瞬间,自厌的情绪达到了顶点,那些杂乱的声音又无法控制,纷纷从耳朵里冒出来。
费南雪没头没脑撞了出去。她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好几天,当然知道医药箱放在那里。可是就在她撞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就被薄暝牢牢锁在了怀里。
她的情绪不受控,好像一只受惊的鸟一般四处扑腾,她用力想要扯开薄暝的胳膊,可两人的体格差距放在那里,任由她再努力也挣脱不开。
薄暝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手牢牢锁住她,另一胳膊递到了她的唇边。
薄暝的声音嗡嗡的:“如果你想出气可以咬我。”
费南雪毫不客气,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气,连牙根都开始发酸,可薄暝依旧没有挪动半分。他没有动,也没有喊疼,就那样抱着她让她咬。
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一下惊醒过来,整个人又麻木又混乱,完全被情绪支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费南雪转过身,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嘴里胡乱着说着抱歉。有时是英语,有时是法语,有时是中文。
而薄暝,只是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她,好像是悲悯,又有点痛苦。
他用力抱住费南雪,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非常凶狠,费南雪几乎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她的唇像是食物被动物的利齿撕咬拒绝,连牙关也悄然失守。
然后带着血腥味的舌闯了进来。
她无法呼吸,耳边杂乱的噪音开始慢慢褪去,整个人好像缺氧一般软了手脚,忍不住往下滑落。
薄暝没有松手,发狠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费南雪觉得这个吻持续了好久,舌头也疼,嘴唇也疼。她似乎还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是她自己的眼泪吧,毕竟她一直在哭。
咸的,血腥的,还有铁锈味的,野兽一般的吻。她终于稍微镇定了下来。
薄暝将她安置在沙发上,他抹了下唇,嘴角的血液一下拉成了弧线,衬得那张不羁的脸越发的鬼魅。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吞了一把沙:“坐着别动,我去拿医药箱。”
费南雪不肯,只是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她好像不会说话的小孩,脾气又大,就是不肯依。
“那你和我一起去?”他试探着问。
费南雪浑浑噩噩点头。
她牵着薄暝的衣角去拿了医药箱,看着薄暝给她上药,又看着薄暝给自己上药。她看到薄暝手上那圈青紫色的齿痕时,终于开口说话:“被我咬了,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
薄暝原本沉着的脸露出了一点奇怪的表情。他翘了下唇角,“那挺好,我们一起发疯。”
费南雪听了,也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当夜,两人互相依偎在沙发上。费南雪倚靠在薄暝的胸膛上,贪婪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他均匀的呼吸。
他睡了吗,还是假装睡着了?费南雪紧张地手心冒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薄暝握着她手腕上的手终于有一丝松脱。警觉了整夜的费南雪悄然起身。
离开薄暝的怀抱时,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整个人都是冷的。
可她还是坚决地脱离了出来。
她没穿鞋,赤脚垫着走。也没用电梯,只是从暗门小道里溜回了房间。
她换了身衣服,仅拿了护照,然后拎着鞋子刚准备下楼,一转身时,就看到薄暝倚在暗门处,双眼盯着她。
费南雪差点尖叫出声,手里的东西一一落地。
薄暝问:“跟你一路了,还没问你,准备去哪里?”
费南雪双手背在身后,狼狈不堪地拧成一团。她一心虚就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敢盯着木纹地板发呆,然后说:“我……想出去散散步。”
“散步要带着护照,这是要散去多远的地方?”薄暝弯腰,长手拾起了那本护照,随意揣在了兜里,“我没收了,以后这玩意儿归我管,嗯?”
费南雪的心跳得很快。
“要散步吗,我可以陪你去。”薄暝又靠近了些,将她顶在了桌边。
费南雪避无可避,直接被他抱上了桌子。他的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两人的额头紧紧贴着,四目相交。她想要再逃开他的眼神,也做不到了。
那双锐利的黑眸此刻被晨光晕染得温情脉脉。他看着她,只看着她,然后说:“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拿刀割自己的胳膊,这种情况多久了?”
“我……那什么……是不小心。”费南雪说。
“你这谎会不会太烂了?有谁不小心能准确找到那么隐蔽的位置?”他又问。
费南雪沉默一阵,最后还是老实回答:“是,压力。持续……不知道……”
她说真话的时候像是挤牙膏皮里最后一丝内容物,废了好大的力气,就弄出零碎的几点。
可薄暝奇异地听懂了。
压力导致她自残,不知道多久了,就意味着起码很久了。
薄暝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蔓延上来。昨天被费南雪咬了一口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有种散不出来的酸意。
可是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替她疼。
薄暝空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你是不是准备逃走?”
又被薄暝揭穿的费南雪觉得狼狈。她胡乱嗯了一声,然后说:“不算吧。我,我回去找律师做公证。”
“找律师,做公证,你要干吗?”薄暝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
他的身躯也挤了过来,两个人几乎要揉到一起了。这个姿势好别扭,费南雪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牢牢侵占。她的思想和身体都被薄暝侵蚀,根本没地方逃。
“我想把那块地……”
后话没说,就已经被吻断在嘴里。她的氧气再一次被掠夺,昨天嘴里破掉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叫嚣着刺疼,非常有存在感。
可是这个吻又抚平了费南雪的心慌。她好像一只被揉搓脑袋的小鸟,整个人只想贴在主人身上不下来。
她乖乖抬起胳膊,轻轻揽住薄暝的双肩。薄暝错开嘴唇,轻轻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想什么,我看你还没睡醒。”
说着话,他打横抱起费南雪,两人往薄暝的房间走去。
然后,他再度将费南雪放在床上。他将椅子扔到外面,反锁了两扇门和窗户,然后将钥匙放在费南雪够不到的柜子里。
接着,费南雪眼看着男人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薄暝打开碎纸机,将她的护照放进去搅成了碎条。
费南雪整个儿傻眼。
而薄暝挑起笑容,“有前科的人不能信。谁信谁是大傻X。”
此刻的费南雪,好像只会眨眼睛了。
他会不会太霸道了?
然后,薄暝也躺到床上,他拉上被子,紧紧将费南雪裹在怀里,长手长脚将她全部捆住。
薄暝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再试一次,这里你要是再跑了。下次就……”
“吃掉你。”
他叼住了她的耳垂,轻舔后,狠狠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读者大人们等了这么多天。
第42章 心动
后来薄暝带她去大使馆补办签证时, 费南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签证是怎么就没了。她一路编了三个理由要薄暝选,薄暝冷笑一声:“你还不说被偷了。你听听你说的什么理由?被海浪卷走了,被扔垃圾桶里了, 被鹦鹉撕了?”
他空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我他妈是鹦鹉?”
费南雪低头, 两只食指绕来绕去, “还不如鹦鹉。”
薄暝倏然停车,“你再说一遍?”
费南雪不敢再说,只能伸手摸摸他的后颈。男人这才气顺了, 继续开车。
下一站比赛在海城,薄暝和费南雪也要收拾准备回国。两人拎着行李和白英告别,转头去了机场。
两人先回了江城,阿尔法开车来机场接人。
他们没有直接回住处。薄暝直接要阿尔法开车去往江城最著名的心理诊所。
这一次, 薄暝亲自盯着费南雪做心理检测表。每一题都由他来朗读,读完后让费南雪再来做选择。费南雪在平时里还挺能掩饰的,但面对薄暝时,她又不敢说谎了。
在薄暝的盯梢下, 费南雪终于交出了一份真实的心理检测表。心理医生看过之后,眉头皱起来了。
费南雪不习惯这种倍感压力的场面。一遇到这种事情,她就计划好了怎么逃走。就像现在, 她已经将整个交出地皮的流程在心里盘算好多遍了, 就等逃出心理诊所后去实施了。
她表面上装得和谐, 配合医生的询查。等到结束后,费南雪立刻走出诊室。
她佯装无事对薄暝说:“我觉得有点累了, 能不能先回去休息?”
薄暝看到她白皙脸颊上挂着的黑眼圈, 原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不忍, 放过了她。
两人回到竹里馆后,费南雪进了卧室。她找到文件,约了律师准备隔日去公证,顺便还给林罗发了消息表示不日后会去找她。
林罗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你怎么就舍得来找我了?”
费南雪哪里敢说实话,只能随便扯借口:“想你了,想回来看看。”
林罗笑了两声:“最好是这样。”
好在林罗没多追究,说过几句后,两人互相道别。
隔日,费南雪找借口出门。为了让薄暝放心,她特地将自己的护照交给薄暝保管。她说:“我绝对不会逃走的,你放心。”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让薄暝忍不住小小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是不是管费南雪管得太严了?
薄暝说:“行,早点回来。”
表面是这么说,但薄暝依旧派了阿尔法跟着。费南雪倒是不在意这个,她约了律师见面,敲定合同后又去做了公证。
流程需要几天,费南雪也不打算出门,就在薄暝家安心等待。
直到一天早上,费南雪收到了公证处寄来的东西。她点好了那苡糀些资料,深吸了口气。
很多事情终于要有一个决断了。
费南雪做好早餐,为了那一屋子的鹦鹉。她流连许久后,终于获得了一些勇气。她走出房间,看到了坐在餐桌上的薄暝。
他逆着日光,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费南雪想,看不清情绪更好,她干脆闭着眼就把事情说了。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拿着那一叠资料就走过去了。
脚步急促,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对薄暝说:“我们解绑吧。”
薄暝刚喝了一口汤,汤匙没拿稳,直接砸碗里。清汤溅了满桌,有些直接跳过来砸在了文件袋上。
他抬头,阴影褪去,但费南雪还是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薄暝说:“第二次了。”
男人起身,走到费南雪身边。他抽出那叠资料,价值三个亿的东西就在他的手里。可薄暝半点欣喜也无,脸上带着一种寡淡的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