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妈妈和那个人,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生活里细琐的小事涂抹上了爱情,爱情开始有了裂缝和瑕疵,有一天,她在梦里惊醒,发现他一夜未归。
她突然就不想再为满是瑕疵的生活修修补补了。
这段两个人曾经相爱过的日子,没有能够继续往下走,没有能够沿着原定的路线走到最后,就先踩到了终点线……
而这些年,时间终于抹平了她所有的爱与悸动。
沉淀在岁月里的终极是波澜与不惊。
-
奚言要去学校批阅试卷,准备三年级上学期期末家长会的事儿,所以,她不能与两个孩子同行。
学期末,学校里有限期的收尾工作,而她必须要将这学期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对学生负责,也对学生家长负责。
许泽南开车时打开了车载导航。
可能是怕吵到孩子,语音导航的音量倒是提前被他调到很低,他能听到,但又不至于吵到孩子。
奚时礼观察着他。
对他到目前为止还算满意。
准确地说,奚时礼对许泽南有一些改观。
许泽南好像不是存在于奚时礼心里面好几年,那个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不靠谱的男人的形象。
许泽南跟着导航提示,将车辆拐进辅道。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奚时礼突然开了口:“你是本地人?”
许泽南的视线仍注视着正前方的道路情况,他回答他说:“是。”
大概是能猜想到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许泽南又解释了句:“我不经常开车。”
因为不经常开车,所以,他需要打开导航,跟着导航路线行驶既定的行程。
但这话,奚时礼似乎不这样理解。
“你有司机,有秘书,是不需要开车。”
“不是。”许泽南下意识又解释了句:“奚言她说我是路痴。”
许泽南解释这一句,是想表明说他不是在奚时礼面前端老板架子。他也不是在内涵他,今天这一程他把他当做了司机。
许泽南虽然没有去调查奚时礼,但看见赵秘书激动的模样,以及几次相见和交谈之中,他大概也是能推断出奚时礼的社会地位的。
博士研究生,大学教授。
除此以外,许泽南还从小繁那儿听到一些关于奚时礼的介绍。比如,他有自己的农业研究所,开发了商业模式的度假村……
当然不管奚时礼是什么社会身份,只他一个奚言的哥哥,孩子的舅舅这一个身份,许泽南也不会在他面前端什么老板架子。
而他开导航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他是路痴。
糖吃完了,小繁的嘴巴不再被糖甜住了。
她得了空,就出卖起哥哥来:“哥哥也是路痴呀,每次都要小繁牵着哥哥的手,不然哥哥就会走丢。”
“你们可真不愧是父子呀!”小繁说:“有一次学校举办消防演习活动啊,小繁光顾着自己去摸消防车上的帆布送水管了,把哥哥忘掉了,哥哥就走丢了呀。”
“吓得小繁当时就都嚎啕大哭了。”
泡泡听见了,妹妹不给他面子。
他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然后没忍住抗拒,为自己申辩了一下:“妹妹说的是小班的时候。”
“小班的时候,泡泡才只有4岁。”
他仿佛是在控诉说,4岁的孩子走丢了有什么奇怪?他也仿佛是在控诉说,妹妹为什么会记得他们4岁时候的丢脸的事?
奚时礼没忍住哂笑一声。
许泽南则无声勾了勾唇。
-
网红亲子乐园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许泽南把车停在停车场上,分别往两个孩子脖子上挂了抑菌卡。
他又往自己脖子上挂了个抑菌卡,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抑菌卡,他递给奚时礼,但没做出帮他戴上的举动。
不算熟,所以知趣。
奚时礼没把抑菌卡往脖子上挂,他绕在手腕上。
然后,四个人才通过闸机,检票进园。
许泽南买的是一大一小的亲子套票。
这个亲子套票是这么套的,儿童全价,大人免票。
一名儿童可免费携带一名大人。
许泽南被这种说法吸引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营销捆绑模式。
通过检票处,工作人员撕掉副券,往他们的手背上分别敲了一枚卡通印章作为园区内的通行证。
小繁拉过四个人的手背,对比了一下。
猪爸爸,猪妈妈,佩奇,还有乔治。
刚好是小猪佩奇的一家。
亲子乐园分了两个区域,室内园和室外园。
虽然已经打过春,但其实现在天气还没有暖和到可以上午就待在室外的地步,所以,他们两个男人带两个小朋友先去了室内园。
室内园,餐吧和儿童游戏区域紧连着。
许泽南和奚时礼分了工。
许泽南先去餐吧预定了午餐位,奚时礼则带两个孩子进去游戏区域。
孩子的事情,许泽南不想走特殊通道,他想给孩子们还原一个看起来还算公平的世界。
所以,他没有打造只专属于他的两个孩子的游乐园,他选的打卡地点也并不是一些高档的会员制儿童游乐园,只是一些幼儿园小朋友都会被爸爸妈妈带着去的网红亲子乐园。
所谓网红,去的人多才能称之为“红”。
而排队和等待都是公平世界里的游戏规则。
等许泽南预定完四个人的餐位后,他扫了游戏区一眼,游戏区外侧有休息区,而奚时礼没有陪两个孩子进去游戏区,他只是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他叠着腿,长风衣敞开垂到膝处。
他抱着胸,没看手机,只是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两个孩子在移动。
原来,带孩子来儿童乐园,是不需要陪他们一起进去玩的,只要看着他们就好。
那也没有多难。
许泽南走了过去,在奚时礼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效仿奚时礼的行为。
许泽南不习惯同除了奚言和两个孩子以外的其他人保持很近的距离,他因此隔开奚时礼一些距离而坐。
但也隔不太远,还是能方便两个人对话的。
尽管他俩其实也不是话多的性格。
两个人足足坐了有半个小时,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奚时礼旁边挤过来一个六十来岁的阿姨,阿姨是那种尖尖的脸,可能是因为骨骼偏瘦,她的颧骨看起来有些突出。
她指着奚时礼和许泽南两个人之间的空座位,对奚时礼说:“小伙子,你往那边那个小伙子那里坐一坐啊,你这个位子让给我,我坐这个视角看我孙女最清楚了。”
许泽南和奚时礼同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公平世界就是这样的。
总有人尝试着打破公平规则。
今天这一套,演的就叫倚老卖老。
就像是古时候秀才遇上了兵,文人要如何同蛮横不讲道理的人去讲道理?
奚时礼顺着那位阿姨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她口中她的孙女儿正在公主屋那边和小繁一起玩。
是的,他这个视线,也是看小繁活动的最佳视线。
如果让他挪位置的是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奚时礼不会理他,但……眼前让他挪位置的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
奚时礼没有说什么,直接站起身,走过来坐在了许泽南旁边。
视线虽然偏开一些,但仍能将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许泽南和奚时礼两个人,迫于无奈坐在了一起。
也许就是因为他俩坐到了一起,才吸引来了一些打量和刺探的目光。
男人独自带孩子来儿童乐园玩,本就不算平常,何况还是两个男人一起带孩子来儿童乐园?
又何况,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气质上来看,都表现出了与平常的男人很不一样的气场来。
一个穿着长款的风衣,气质儒雅随和。
一个眉眼清冷,短款衬衫外套不扣扣子,内搭白色T恤,下身是浅灰色休闲裤,无处安放的长腿蜷着,露出清瘦的脚踝。
奚时礼和许泽南同时听到有年轻妈妈在讨论他们俩:“你看那两个人,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刚才那位颧骨突出的阿姨也重新投过来了打量的视线。
奚时礼还没开口否认,便听到许泽南冷淡地道了一句:“不是。”
他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周边的人都听到。
也算是回应那些不怀好意或带着探究的打量。
但――
奚时礼发现许泽南其实是那种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他是有些我行我素的个性在的。因为他虽然否认他们是别人乱猜的那种关系,但他又不把话说透彻了。
就好像是,这样一种态度――
你说你的,我听到了我就告诉你,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否认了,但信不信,随你。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没义务或者说懒得搭理。
奚时礼于是侧头对那位颧骨突出的阿姨说了一句:“我是孩子的舅舅。”
“这位是孩子的爸爸。”
孩子们在海洋球池里玩得不亦乐乎。
泡沫塑料正方体、长方体不断地被扎堆在一起的儿童们砸到游戏屏幕上,打败了贪吃的卡通小老鼠。
欢笑声、嬉闹声不断。
偶尔也夹杂着一两句受了委屈或碰撞的尖叫哭喊。
奚时礼这话看似是和坐他旁边的阿姨说的,其实也是说给其他那些探究的目光听的。
那位颧骨突出的阿姨听后,又同他聊起来:“那孩子妈妈呢?怎么是孩子爸爸和孩子舅舅带孩子出来玩,而孩子妈妈没有陪孩子一起过来玩呢?”
奚时礼现在有些明白许泽南为什么讲完那一句就不讲了。因为,只要他们表现出来了愿意交流的倾向,与他们交流或者说提问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多。
而他们一旦在某个关键节点上再次选择沉默,那就相当于是一种默认了。
奚时礼只好又解释:“孩子妈妈在上班。”
这时候,另一个阿姨气愤地站了起来:“喔唷唷,那你们两个大男人是无业游民吗?都靠一个女人养?你们不感觉到羞耻吗?”
奚时礼看了眼许泽南,许泽南双手抱胸,原本蜷着的腿不知道何时伸了直,他闲闲地靠在沙发上,对围观(围攻)他们的人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只专注在海洋球池里。
目光在他的儿子和女儿之间逡巡,可能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了,他的唇角向上勾起了个浅浅的弧线。
他也没有为他为自己辩驳两句的意思。
“……”奚时礼孤军作战,有队友如同没有队友:“并非没有工作,我们只是工作的时间相对自由。”
“什么工作,工作时间这么自由啊?”
“现在又不是周末,又不是休息日。”
奚时礼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感觉只要自己有问有答,这话题就会一直在他们身上继续进行下去,就比如说,他如果说,自己是做一些小生意,那么,便会有声音质疑他:你赚多少钱啊?
他要数字说多了,那又会有声音质疑:喔唷,赚这么多钱,还让孩子妈妈出去给别人打工呢?
他要数字说少了,更会有人站出来指责:“赚这点钱还好意思说自己做生意呢!”
“不就是拿做生意当幌子,实则要靠女人养吗?”
奚时礼不是喜欢成为人群焦点的人。
尤其是这焦点褒贬不一。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小繁和一个小女孩,她们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看了过来。
奚时礼趁势向小繁招了招手。
小繁看到了,也向舅舅挥手回应:“舅舅。”
奚时礼开口,声音略抬:“过来舅舅这里,小繁。”
小繁听话,听到舅舅让过去,她侧着脑袋和身旁的小女孩说了一些什么,两个人就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在一旁玩拖移游戏的泡泡看到妹妹往休息区的方向去了,他也跟着往这个方向过来了。
只不过,他没她们女生那么活泼。
小繁她们从海洋球池里跨过横在她们面前的各种障碍物,从那头蹦蹦跳跳到这头,一路笑声不断。
而泡泡只是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他踢着海洋球往前走,在球池内踢出来一条球路,可球路却又在身后被重新填上。
“怎么了舅舅?”小繁走近了问:“舅舅你喊小繁是什么事情呀?”
奚时礼赶紧说:“你渴不渴?喝点水。”
至于,他喊她是什么事情,他其实只是想转移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和焦点,使自己不再成为议论的中心。
他一问,小繁就说:“小繁有一点点渴的。”
听到小繁说渴,许泽南原本松散的姿态倒是有所变化,他身体坐了直,环抱在胸前的手臂有所松动,他递过去小繁的卡通水杯,并帮她摁开了保温杯的杯盖。
小繁的水杯是个卡通奶牛的造型。
小繁接过自己的水杯,咬住吸管,就“咕噜”“咕噜”地猛吸了起来。
泡泡也过来了,他小小年纪,身形已出落得颀长。
许泽南又把泡泡的宇航员水杯也递了过去,泡泡接过去,将软质吸管咬合在了嘴巴里。
小朋友之间都是相互效仿的。
连喝水似乎都是有魔力的。
和小繁手牵手的那个小女孩终于松开了小繁的手,她朝着自己的奶奶,道:“奶奶,我也要喝水。”
奚时礼看到那小姑娘喊的奶奶,正是刚才那位颧骨突出的阿姨。
奚时礼也听到小繁喊那位小姑娘叫夕夕。
小繁喝完了水,把水杯递还给许泽南。
她对自己新交的朋友说:“夕夕,那我们再继续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