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呀,爸爸,哥哥。”她也是用的气音:“你们也醒了呀?”
两个人这才看清了是小繁趴在上铺往下看,她脑袋沿着床边倒着悬挂出一截,松散开的头发垂下来。
头发有她两个脑袋那么长。
真的会让人两眼一抹黑。
“……”
确定了不是什么灵异事件,两个人这才又同步往外挪了挪身体,挪了挪脑袋。
许泽南又用气音和两个孩子说:“妈妈有起床气,我们再让她睡五分钟。”
“知道啦,爸爸。”
“知道了。”
……
五分钟又五分钟。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了。
也没有人去喊奚言起床。
还好,奚言她自己醒了。
奚言总算是睡足了,她利索地掀开被子,踩着连接上下床的横杆下来。
许泽南先看见她纤秀的脚踝,再看见她笔直的腿,盈盈一握的细腰,和她给他的一个眼神。
不需要她开口,许泽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让他起床。
许泽南拍了拍旁边和他一样睁着眼睛的儿子:“起床了,儿子。”
睡在下铺的两个人,就同步坐了起来。
掀开被子以后,四个人都起床了。
奚言叠好被子收纳进柜子,许泽南按钮一摁,床就自动收合了起来。
为了培养孩子们注重隐私的意识,四个人轮流在休息区的车厢里换衣服。
孩子们换完衣服以后,就去生活区自己刷牙洗脸,解决各自的生理需求了。
他们是可以实现简单的生活自理的。
等奚言换完衣服出来,许泽南还穿着昨晚的棉质睡衣杵在门边,他睡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连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都扣起来了,看上去保守极了。
他穿这么严实干什么?
奚言就没忍住,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谁知他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嫌弃,并以德报怨地眼尾一扬:“我里面没穿。”
奚言联想起了他昨晚问她的话。
以及他现在突然冒出的这句话。
一句迟来的自问自答。
你里面穿没穿?
我里面没穿。
奚言脸一热,匆匆提起了步子。
-
吃过早饭后,大家在群里发了定位。
他们抵达迳州的第一站,是带孩子们去古镇上走走,感受一下迳州浓厚而独特的文化底蕴。
给孩子拍一些写真,放进成长册,留作纪念。
奚言这才想起来,她忘记给孩子们换上具有氛围感的汉服了,但她其实也不只是给孩子们准备了汉服。
迳州古城,这并不是座人造的古镇,它的建筑是从康熙年间真真切切的历史遗留下来的,青石板小巷、拱形石桥,都已经有了五百余年的历史。
奚言想给孩子们拍好看的照片。
许泽南当然配合她。
奚言想和他说,她其实也准备了他和她的汉服,她几次张口,想要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穿汉服?
但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作罢了。
毕竟他有公司的同事在本次亲子游之列,还是尽量照顾到他平时在公司里不苟言笑的商务形象吧。
于是,没有觉察到奚言有这方面意图的许泽南进驾驶舱开车去了,奚言也默默的在车上给孩子们换衣服。
房车停在迳州古镇的停车场上时,奚言也已经给孩子换好了汉服,两个孩子的汉服都是同色系的青蓝色调。
小繁穿的是对襟盘扣款式,缎面上有精致的刺绣,奚言给她盘了头发,插上发簪步摇。
泡泡穿的是斜襟宽袖的款式,原本他额间再佩戴一条抹额,手持把玉扇,那种古代的翩翩公子风采就出来了。
可惜了,他不肯。
他扯掉了奚言连哄带骗给他绕在脑门上的抹额,自己戴上了他的棒球帽,又换掉了奚言给他准备的玉扇,只是拎着他的一架飞机合金模型在手里。
奚言:“……”
氛围感一下子去了大半。
许泽南倒是眼前一亮,看得很是新奇。
他站在房车下面,把女儿抱下来时,忍不住笑着发问:“这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呀。”小繁咯咯地笑起来,肉叽叽的小脸上挤出嘴角两颗浅浅的梨窝,声音奶呼呼的:“是你的骨肉呀,爸爸。”
骨肉。
她用了这个词语,可爱至极。
显然没想到她的词汇储备里会有这个词,许泽南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
小机灵鬼。
她都是哪里学来的词句?
还用得这么精准,这么深得他心。
许泽南觉得他一颗心都快被女儿揉碎了萌化了。一声骨肉,让他这辈子都心甘情愿做为女儿做牛做马,做一辈子的女儿奴。
“对,小繁宝宝是爸爸的骨肉。”他笑着把她放平在地面上,忍不住又夸道:“我的骨肉也太好看了吧。”
他的语气是很轻很温柔的,极尽了男人对自己女儿与生俱来的宠溺。
“你也不嫌肉麻。”
奚言戏谑的声音响起,许泽南循声看向她,嘴角还挂着未收起的笑意。
听到奚言的话以后,他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挠了挠眼皮下方的皮肤,扯开话题:“泡泡呢?”
泡泡穿着和妹妹同款的古装汉服,面无表情地站在舱门前。没等泡泡自己踩着脚踏下来,许泽南就长手一抬,把他抱了下来。
看到儿子这个造型后,他又忍不住调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穿着古装捏着小飞机,小小的心里却装着大大的航天梦,这个肯定也是我的骨肉了。”
“嗯。”难得见他话这么多,奚言心情也不错,她笑晏晏地告诉他:“你儿子不肯戴抹额,也不肯持玉扇。”
她摊了摊手:“我也没办法,所以你只能看到这样的陌上公子了。”
“没事。”许泽南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喜欢得不行:“怎么样打扮都一样可爱。”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分别下车了。
钱小阳飞鱼服和飞鱼帽,是锦衣卫的扮相。
黑披风一甩,扬起青石板路上满城尘土飞扬。
为了应景,他手里的木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成了锦衣卫的专用佩刀――绣春刀。
但他们一家三口,也只有小朋友穿了古装。
在看到钱瓦尔和他太太各自穿着的日常服饰,奚言吸了口气,还好她没提议让许泽南跟她一起穿汉服。
他们真夫妻都没有刻意穿同款汉服。
她和许泽南要是穿了同款汉服,不是要惹人家笑话吗?她和许泽南这种关系,在场的人又不是不知情?
热恋中的小情侣倒是穿了情侣汉服。
奚言怎么也没想到段韩一个个性炫酷的朋克摇滚男孩,他居然会愿意配合林周穿了甜腻的汉服。
就挺令人不可思议的。
嗯,也令人有点儿羡慕。
检票通过以后,几个孩子被街边卖小萌宠的商贩吸引过去了眼球。
一群人便都陪着孩子们往那边走。
和林周撞上肩了,奚言忍不住向她取经:“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奚言诚实道:“就……你是怎么说服你的朋克小男友陪你穿汉服的?”
林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打趣她:“哦,你想让小繁爸爸跟你一起穿情侣汉服啊?”
“别乱猜。”奚言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不是想和他穿情侣汉服,我只是想让泡泡把抹额系上,把玉扇持在手里。”
她又强调了一遍,她没有想和许泽南穿情侣汉服的那层意思。
林周才不听她扯这么多有的没的。
“大家姐妹一场,我这点儿驭夫秘籍别人说不得,奚老师你,我还能藏着揶着不成?”
她勾了勾手,示意奚言耳朵过来点儿。
奚言嘴上说着她不是要驭夫,她真的只是想给儿子拍套完整的古装扮相的照片做纪念而已。
但她说归说,她的耳朵还是贴了过来。
然后,奚言就听见林周说――
很简单。
“晚上你听他的,白天他自然听你的。”
第70章
奚言都听傻了。
倒不是说被林周说话的内容吓到,林周这些话在她们闺蜜俩之间平时的聊天内容里,都算不上尺度大的。
令她傻眼的原因是――
她刚刚问林周问题的时候,明明是看见许泽南和他同事钱瓦尔跟着孩子们看街边萌宠去了,他……他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在路边等她的?
他不会是听到她俩的聊天内容了吧?
看到许泽南在等奚言,林周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又跟奚言挥挥手,表示不能冷落了他家小男友,就走了。
“跟你们这种老夫老妻不一样,我们还在热恋期呢,是没办法分开超过半小时的。”
“分开久了,感情是会冷却的。对哦,奚老师?”
奚言:“……你还是赶紧走吧。”
林周就走了。
路边就只剩下奚言和许泽南两个人站着了。
许泽南靠着棵树枝张长舞爪的树,奚言想,他身后这树昨晚一定勾住过月亮。
他手插在短风衣兜里,肩上背个黑色的双肩包,有份量的东西都压在他肩上,但他看起来驾驭这些重量很轻松。
奚言感受到许泽南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就没忍住在他面前站定了腿,抱着一种猜不如问的心态:“你听见我跟周周说的话了?”
她今天没跟孩子们穿亲子装,穿了件奶白色的毛衣,卷发自然下垂,给人一种慵懒干净的感觉。
许泽南笑了笑,反问她:“你没听清?”
“啊?”
奚言眨了眨眼,还在反应,就听见他再次开口了。
“想让我帮你重复一遍?”他还在笑:“可以,我没问题。你闺蜜说她驭夫有方,想传授给你几招。”
“虽然你表现出了不是很需要的样子,但你还是把耳朵凑过去听了。至于,你闺蜜的意思,我大概理解了一下,大概是建议你,晚上你听我……”
够了够了够了。
这么多人呢!
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很多游客和古镇商贩,人家都是有耳朵的。
晚上你听我的……
这种话,多容易引人遐想啊!
他说得出口,她还听不下去呢!
可快别说了。
奚言没想太多,下意识地掂起脚,抬了手就去捂他的嘴。
许泽南站着没动,他甚至微微躬了脑袋,就这样任由她的手捂在他的口鼻之间,掌心是细腻柔软的触感。
他垂下眼,长睫毛扫过她的食指边沿一圈。
春日的暖阳斜斜透过张牙舞爪的树枝,在地面上,在他们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有专业的街拍摄影师没忍住摁下了快门。
同样,这一幕也落在了同行人的眼里。
和丈夫一起站在儿子旁边的喻乔刚好转过头,她羡慕地说:“他们感情真好。”
钱瓦尔便也顺着看了一眼,他点头:“初恋,总是令人难忘的。”
喻乔知道丈夫心里有刺,便没有再说话。
她蹲下身去,问儿子想不想买一只兔子?
……
刚才那位摄影师就在卖萌宠旁边的摊位上做生意,他将照片快洗出来以后,表示要免费将照片送给他们。
“你们真好看。”那摄影师说:“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儿。”
他又真诚地询问,是否可以将他们的照片展示在自己摊位的照片墙上。
许泽南明白摄影师有为自己招揽生意的目的,他拒绝了,但表示可以为照片付费,并且可以雇他一天,为他的两个孩子拍一些好看的照片,他们想要留作纪念。
摄影师并无强人所难的意思,游客拒绝将照片作为展示用,他欣然接受。而且,开了门做生意,他本来就是吃的摄影这门手艺的饭,加之这位先生出价很高,他表示很乐意效劳,跟拍一天。
摄影师回摊位上准备设备去了。
许泽南和奚言也一起往孩子们所在的萌宠摊位去。
两个人走得不快。
奚言问他为什么找摄影师跟拍?
他回答说,知道她准备了单反,但既然是出来度假的,她自然也是出来放松心情的,不必总是围绕着孩子转,而错过了这一路的风景。
这话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让奚言觉得很意外。有一瞬间,她在想,她也渐渐地活成了他以前那样吗?
为了孩子们活着,工作的时候是为别人的孩子,非工作期间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自己的生活,她好像渐渐的是和最初的自己渐行渐远了。
“好。”
奚言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他。
“嗯。”
大约往前走了百米,许泽南又开口和她讲话:“你今天怎么没跟孩子们一样穿汉服?”
这话就问到根本上去了。
奚言看着离他们只有几步路距离的钱瓦尔夫妇,抬了抬下巴:“你同事他们夫妻不是也没穿吗?”
她效仿的竟是别的夫妻?
许泽南愣怔几秒后笑了:“原来,你是想跟我一起穿情侣汉服?”
他声音不大,但……
他们离他同事的距离也不远呀。
奚言快速地瞪了他一眼:“你快点闭嘴吧。”
许泽南就笑了。
“可以穿。”
半晌,他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