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事儿,那皇上必定要答应才好。”耿意欢顺着说,“弘昼和乌拉那拉氏也才成亲两年多,儿女福分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就像咱们也是盼了许多年才又盼来一个孩子。皇上......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处吧,莫要做那破坏夫妻情分的人。”
皇上微微蹙眉:“弘历可都是俩孩子的阿玛了,弘昼这还没动静,你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耿意欢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脸颊微红,“我这么大年龄了,又怀上一胎,若是侄子侄女都比她/他大,又或者是同儿媳妇们一同养胎才不好意思呢。”
皇上恍然,闹了半天是因为这啊。
他哂笑:“晓得了,不催了不催了。左右下一届选秀若是再没有孩子,就必得赐人了。”其实弘历那他也想赐人,可想到耿意欢怕是不大乐意,这才搁置了。当然,若是弘历、弘昼自己受用了哪个婢女却是无妨的。
主要是皇上对弘历的期盼更高些,自然对他的子嗣也上心些,皇家还是要多子多福的好。
耿意欢松了口气,她能帮乌拉那拉氏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旁的就不必她来忧心了,乌拉那拉氏可还有位皇后姑妈的,人家自会为侄女打点。
至于富察氏,这些年她同弘历相处得很好,颇有夫妻琴瑟之意。有耿意欢这位额娘顶着,她倒也没扭捏,更没有故作贤良,而是把夫妻情分先处了出来,这才有了三年抱俩。
这倒同耿意欢想的一样,不说以后,且谈现在。
富察氏同弘历间的绵绵情意,便是耿意欢都为之动容,只希望他们真的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她能为富察氏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余的便只靠他们自己经营了,若富察氏能把握住弘历那边,那一切都大有可为,若把握不住......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打从得知耿意欢有孕,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耿贵妃怎的就有孕了?她还能怀?
有人酸溜溜道,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啊!
这话倒也没错,皇上同耿意欢还真是老房子着火,越来越有恋爱那味儿了。
就是怀着孕,也挡不住皇上的爱敬。
皇后早已坦然,左右不是她,李氏也好,耿氏也好,是谁都一样。
齐妃不忿的很,只以为是耿意欢蛊惑皇上,这才冷待了弘时。
可耿意欢位分比她高,嘴巴比她厉害,还有皇上在背后撑腰,就是恨得牙痒痒她也没法子。
齐妃只得拿出往日的温柔贤良模样,想慢慢接近耿意欢,再想法子叫耿意欢失宠。
还等不及耿意欢这边松动,宫里又出了趟官司,还涉及齐妃。
齐妃很是气恼,樊嫔的小格格是自己没得,同她有什干系?
樊嫔却咬死了齐妃,说就是她做的!
两人争论不休。
齐妃未曾做过,自然不怕什么。
可樊嫔却说,她有证据。
这下大家的目光才从耿意欢挪到了齐妃和苦主樊嫔身上。
说起樊嫔宋氏,从前在府邸里也是个张扬的,做事风风火火,府里没人不晓得,但近些年她已经收敛了不少。
皇上、皇后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两人纠缠。
皇后侧了侧脸,轻声道:“皇上,此事只怕是个误会。”她虽讨厌齐妃,却并不觉得齐妃会对樊嫔的小格格做什么。小格格本就体弱,齐妃对她下手不是多此一举吗?
皇上也晓得这事儿,只是――
他的目光看向犹如菜市场般的大殿,以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后妃,头一回怀疑起先帝爷的眼光。
这就是您选给儿臣的女人?
他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耿意欢,心头慢起一阵骄傲,这才是他自己选的!
耿意欢垂眸发着呆,蓦然想起那年隐晦的猜想,她抬眸望了望淡定的皇后,再看向吵闹不休的樊嫔、齐妃,心下叹了口气。
若这事儿闹了出来,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
还没人发现。
耿意欢垂下眼睫,皇后同齐妃也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谁都没错。
她以为自己有孕听不得吵闹为由,提前离开了养心殿。
只是她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樊嫔就奉上了证据。
一个历经沧桑的嬷嬷。
几乎是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皇后脸色就变了,这是当年弘辉身边的奶嬷嬷。因为这嬷嬷照料不周,才害得弘辉小小年纪就去了,她迁怒于这嬷嬷,才把她弄到了浆洗房。
只是......
她同齐妃有甚干系?
莫不是她猜对了,就是齐妃做的。
皇后倏地看向齐妃,眼神中仿佛淬了毒一般,怨毒无比。
齐妃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把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孔同记忆当中精炼能干的嬷嬷对上号,她抬手抿了抿头发,有些慌乱,随后又镇定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她说了,又有谁会信呢?那本就是一个意外。
“齐妃娘娘想不到吧?您不记得她了,可她还记得娘娘您呢。”樊嫔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冷意,“昔日无辜的,可不只是我的小格格,还有大阿哥弘辉!”
皇上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一提起弘辉,他的音容笑貌就好似近在眼前,那孩子很乖也很听话,只是命薄。
齐妃心头一突,下意识道:“皇上,樊嫔肯定是勾结了高嬷嬷,想要构陷臣妾。她、她往日里就同臣妾不睦,她的话怎能当真。”
皇后却道:“怎不能当真?”
她冷冷看向高嬷嬷,咬牙切齿道:“高氏,往日未曾说出口的,今日尽管说。只要能找出昔日害我孩儿的凶手,本宫重重有赏!”
皇上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泠然和复杂:“你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朕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就听见太后驾到。
原来是安嫔乌雅氏去了太后处,说起这桩往事,这才引得了太后雅兴,想来凑个热闹。
太后娘娘同皇上本就不甚亲近,又因为十四爷的事儿闹过一次,母子情分淡薄无比,打从那事儿以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过宫门半步。
她平日里也不主事儿,久而久之宫里都快忘记这位太后娘娘了。
偏偏今日......
“请太后娘娘安!”
“请太后娘娘安!”
......
妃嫔们俯身行礼。
皇上缓缓眯了眯眼睛,语气却是从容:“儿子,请皇额娘安。”
皇后这才缓过心神来,匆忙起身,姿态优雅只是眼神中的复杂掩也掩不住:“请皇额娘安。”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
一旁扶着太后的正是安嫔乌雅氏,她笑盈盈解释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贵妃、齐妃娘娘,方才臣妾听说这边有桩涉及皇子皇女的案子,便同姑妈说了。姑妈一时情急,这才来了养心殿。”
耿意欢垂下眼睫,只当是耳旁风,听着他们在这里寒暄客套,真是无趣极了。
直到――
皇后爆发了。
“您的意思是,她是受人蛊惑,受人蒙蔽?”
待耿意欢回过神来,只看到皇后在同太后娘娘对峙,她穿着厚厚的衣裙,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就可以给自己力量一般。
太后娘娘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哀家还会故意害自己的孙儿?”
“那可说不准。”
太后、皇后两两对峙,彼此舌枪唇战丝毫不退缩,倒是省了齐妃的忐忑。
耿意欢听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这事儿还有十四爷的功劳,怨不得太后娘娘要来找补呢。
只是......
耿意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回太后只怕要完。
皇上面上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不待发作,慎刑司就已经拷问出来了。
这事儿倒真同十四爷没关系,他还真是无辜的。
可齐妃就不是了。
苏培盛垂着头,小心翼翼说出了那嬷嬷的证词。
皇后瞬间红了眼,不顾身份就朝着齐妃扑了过去,一时间养心殿内乱作一团。
第86章
养心殿内充斥着女人的咒骂和呜咽,如同街头闹市一般,妃嫔们窃窃私语。
齐妃试图解释一二,奈何皇后根本不愿听。
齐妃狼狈地仰着头,鬓发早就被皇后扯得不像样,莫说发丝凌乱,就是衣衫都有些不整,面上精致的妆容斑驳一片,眼角红红的不断有泪水渗出。她盼着有人能求求情,奈何这种谋害子嗣的事儿谁敢掺和呢?
饶是如此,樊嫔还在怀疑她的小格格会不会也是齐妃害得,这种情况下她不加把火都够仁义了。至于宁嫔,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跟樊嫔一伙的,自然同樊嫔想得一般,甚至还隐隐怀疑起自己多年不育的事儿。
安嫔更是看笑话一般瞅着她,人家有太后这个大靠山,自然不把齐妃这个儿子不争气自己也不得宠的妃妾放在眼里。
这下可把齐妃恼怒坏了,面目都狰狞了一瞬,随后才化作可怜哀求,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这样狼狈如何楚楚可怜?不过是可笑多一些罢了。
都这种情况了,还在这装可怜,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冲冠雍王府的李侧福晋呢。也不瞧瞧如今的宠妃是谁?皇后可不吃她这一套,在场的旁人更是一片沉默,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事情本就与她们无关,何苦去趟这趟浑水呢?
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狠狠拽着齐妃的头发,手上的几枚戒指缠绕在她发丝中势必要让齐妃吃点苦头。她咬牙切齿:“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早些年她就怀疑是李氏,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时皇上只说她是疑心病,如今可好,终于抓到人了。
想到这,皇后冷冷抬起头,看向龙椅上一脸错愕仿佛不敢相信的丈夫,她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无声反抗什么。
龙椅上,皇上那双黑眸翻涌着,周身充斥着低气压,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
太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忍不住呵斥:“够了,住手住手!一个皇后,一个后妃,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大打出手,置皇家颜面于何处?传扬出去岂不令人笑话。”先帝年间可是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上至皇后下至后妃,大家都默认不对孩子出手,便是前朝皇子们夺嫡也是一样。这事真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好好的孩子竟是折在了妇人争斗中。
皇上登基后这些年,太后同皇上的母子情分随淡泊了许多,可到底她也是皇上的额娘,弘晖的玛姆,听到这事岂能不心痛感慨?
至于皇后,她同太后向来没什么婆媳情分只当作没听见,不管不顾地厮打着齐妃,发泄着这些年的愤懑。
齐妃开始时顾着扮可怜,不敢还手,后来发现没人管只得还击起来。
两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体力能多好?不过是互相扭打罢了,好在皇后还是占上风的,先出手总是要占些优势的。
耿意欢心下松了口气,到底弘昼娶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她们又一起相处了这么些年,潜邸时福晋可是年年给她发着补贴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终究还是同皇后娘娘更亲近些的。
这时,安嫔附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太后迟疑了一下,才道:“皇后之下,便数贵妃位份最高,你且去劝劝吧。”
这话一出,安嫔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埋怨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心中叹息,面上却颇为平静。
耿意欢垂眸抚摸着肚子,轻声道:“事关皇嗣,臣妾也不敢妄言,一切还是得皇上来定夺才是。”
太后瞥了眼皇上:“皇上?”
皇上这才如梦初醒般,他顿了顿,看向扭打的妻妾:“且、且叫皇后出出气吧。”
言下之意是不许旁人插手。
太后皱眉,只觉得脑袋瓜懵懵的。
偏偏外头还有大臣准备觐见。
皇上干脆把人都给打发了。
室内徒留下太后、皇后、齐妃,其余人都被打发走了。
虽没有特意叮嘱,可这皇家秘闻谁敢多话?饶是樊嫔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被迁怒了去。
本来耿意欢也该留下议事的,但皇上怕惊扰了孩子,便叫她回去了。
出了养心殿的门,耿意欢只觉得感慨万千。
回宫后,耿意欢蓦然想起那年闻到的香气,眼底闪烁过迟疑。
她犹豫了许久,才按捺住。
如今的形式还是稳妥为上,左右都是些陈年旧事,提不提又如何呢?
夜里,皇上派人把皇后娘娘送了回去。
至于齐妃,褫夺封号,贬为官女子,每月誊抄经书十卷,少一卷便掌嘴三十。
这样的责罚可以说是毫不留情,连带着弘时也屡屡吃排头。
外人不知所以然,只以为是李氏忤逆圣上,才使得皇上迁怒三阿哥。
其实三阿哥也曾递了牌子,想求皇后娘娘帮忙,可皇后娘娘这会子正恨得牙痒痒,又怎么会帮忙?她不止没见弘时夫妇,还直接把牌子退了回去。
皇上听说后,只是叹了口气。
过了许多天,众人才晓得原来那奶嬷嬷是十四爷送进去的不假,但那人也是旁人借他的手送进去的,十四爷的本意是想探听一下消息,可那人却居心叵测,试图离间大阿哥弘晖与皇上的父子亲情,最后嘛自然是没成功。于是那人放了手,不管这嬷嬷了,恰好还是侧福晋的李氏派人收买了她,希望她能劝着大阿哥读书别那么用功,这样弘昀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偏偏大阿哥用功得紧,弘昀阿哥因为这事儿总生病,她一时气愤,对着娘家人吐露了心声,说了句只怪大阿哥这般用功才害得弘昀总生病。
李家人想得要更深一些,若是这位嫡出阿哥没了,那他们的外孙岂不是就有机会了?于是李夫人便想了些法子给李侧福晋,李侧福晋倒没有这个想法,可想想病弱的弘昀,便想着叫弘晖阿哥也得风寒生一场病,让福晋也尝尝她这般焦心的滋味。没成想那嬷嬷会错了意,弘晖阿哥就此丢了性命。
众人恍然,原来这才是齐妃一直接济娘家的主要原因,她们从前还奇怪便是再心系娘家也没有委屈自己亲骨肉的呀?合着是有把柄在娘家人那里。
只是打从那日起,皇后娘娘便称病不出。
后宫大小事都成了耿意欢的事儿,一时间让她忙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