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川澜【完结】
时间:2023-01-22 18:20:26

  沈延非展开毯子给老婆盖上,轻掐了掐她小巧下巴,她忽然看过来,眼里一片湿。
  他拧眉,揽过她头,探身压在她唇上哄着啄吻:“什么电影,把我家穗穗看成这样。”
  姜时念毯子下的手抵着胸腔,心脏还在发疼。
  电影没看完整,情节也不复杂,校园时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毕业后因为意外分开,女主角从始至终不知道自己被爱,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青涩不能有结果的朦胧暧昧,收拾心情,果断地分隔天涯。
  后来她正常与别人恋爱,订婚,再结婚,婚后很久,才辗转得知当年那个人的消息,男人当初为了救她才不得不让自己远离,等用尽全力回到她面前时,她已经是别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只在路的对面远远一望,甚至没有靠近过,等他在国外年纪轻轻过世后,女主角才痛哭一场,但仍然对那段过去毫不知情,继续回到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婚姻里,再也不会把他想起。
  姜时念堆积在心里的那些后怕,在一帧帧画面里垒高到倒塌,如果她中间有一步犹豫或是踏错,如果那些冲突都没有发生,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跟别人结婚,可能一辈子到头,都不会知道她被沈延非这样爱着。
  她酸疼到顶点,忍不住揪着毯子问身旁伸手可触的人:“……你应该更狠的,应该强迫我,别管我愿不愿意……你就不怕我真的跟他结婚?”
  明知有多刺伤,她这一刻还是压抑不了,要刨根问底,声音轻颤:“真结婚了你怎么办?”
  沈延非盯着她:“等你离婚。”
  “要是不离呢?”
  他还在微抬着唇边:“你要是过得不好,受欺负,让我有机会插手,我促成你离婚。”
  姜时念满口苦涩,难过得贴着椅背,直勾勾望他,看他在机舱窗口透进的阳光里,睫毛晃成一片淡金,模糊了一双眼,她恐惧这些猜测,又深知差一点就发生,咬着牙关,问那个不可能的假设:“那如果过得很好,我跟他……相爱呢?”
  飞机在滑行升空,颠簸噪声中起飞,光影斑驳明暗,一层层隔着厚重云雾,荡过男人轮廓深刻的脸,他始终一眨不眨地注视她,在机身平稳抵达上空,穿行过云海时,她终于看到他眼底漫过的红。
  “姜穗穗,不用问,我为你什么都肯做,什么人都能成为,我说过,我没那么高的道德,我忍着,只是因为我心疼你。”
  他却还在扬眉淡笑,透着放肆的征伐。
  “但跟那种人过久了,腻吗,要不要刺激?找我,我让你爽,没有后顾之忧。”
  他眼廓明明烧得发疼,神色竟温雅又放浪,哑声对她说:“只要你点头,我就堕落。”
 
 
第54章 
  贵阳到北城三个小时的航程, 姜时念到后半段靠着沈延非的肩,挽紧他手臂,迷蒙着小睡了一会儿。
  梦里画面支离破碎, 分不清电影还是虚幻,只是不停看到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搂她腰, 她手指上是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婚戒,而沈延非站在一片雾气里,伤痕累累,眼中噙血,右耳鲜红一片, 染了半身, 一言不发凝视她, 冷情的薄唇边挑开笑, 有泪滑下。
  她惶乱抬头,是商瑞身穿结婚礼服, 揽着她在与宾客敬酒, 口口声声叫她商太太, 手里甚至拿着刺眼的结婚证书,她满心空落落的绞痛, 提起婚纱裙摆, 深一脚浅一脚跑到那片雾里,想抱住某个人。
  周围都是婚礼的热闹,人声管弦乐声交杂, 她一头撞进昏暗, 沈延非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触及不到, 她拼命跑, 裙角撕烂,白纱染尘,最后只看到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孤零零矗立的碑,碑上放着一枚从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块破碎的,印着陈年蜡笔花穗的旧石板。
  她找的那个人,一生孤苦,从未婚娶,很年轻时就已安静沉眠,照片上还是高中毕业那年清隽冷锐的样子。
  而梦里雨落倾盆,她低下头看到水洼倒影里的自己,已经白发满鬓。
  姜时念哭着醒过来,沈延非的衣袖上湿透了一片,她转了转头,额角抵在他身上,控制不了地流泪不止,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缝交叉贴合在一起,恨不能把掌纹互相缠住。
  沈延非低头给她擦泪,略带逗弄地问:“今天怎么了,看电影哭,做梦也哭。”
  姜时念瞪着他,强迫他纠正:“我不想听你说那种话,我受不了,睡不着吃不下,等会儿下了飞机也心神不宁,十天半个月都好不起来。”
  沈延非失笑,她倒进步神速,不止会撒娇,连威胁都说得这么顺口了,他知道她在针对什么,可说那些话,是谁更痛,谁心被刀割碾成泥,谁又疯魔地真那么想过。
  他摸了摸她哭红的眼窝,沉声喟叹,俯身亲她微张的嘴唇:“我保证,在你真嫁给别人之前,不择手段抢过来。”
  得到他承诺,隔许久,飞机在北城机场落地,姜时念才吸了下发闷的鼻尖,安心地“嗯”了声,仰头回吻他。
  回到北城之后,台里一时没有太紧急的工作,加上这一次远赴贵州姜时念生病,台长手一挥多给她批了两天的假期,正好沈延非那边也能抽出空,两个人就直接回了望月湾的家。
  当初沈延非离家的时候处在那个状态里,吓坏了身边人,尤其家里阿姨,没得到他允许,阿姨一直就没敢擅自登门,所以楼上主卧梳妆台边,散落一地的离婚协议书还原样不动摆在那。
  姜时念是先上楼的,推门一看那些捏皱的碎片就头皮发麻,已经脑补出沈延非当时看见协议的反应,她赶紧过去飞速捡起来,想趁老公还没过来之前毁尸灭迹,哪知道沈老板动作那么快,她这边刚把散乱的纸片收拾到手里,还没等扔,那边门就开了。
  沈延非站在门口,慢条斯理解着袖扣,问她:“老婆,心虚什么。”
  他匀长手指继续旋开衬衫前排的纽扣,不急不缓走向她,扣着她腰,往后面桌边压了压,覆在她耳旁堂而皇之说:“别急着处理,我还打算拿这个做理由,让你好好哄我,哄两天,不出门行不行。”
  看似玩笑,字句里却深藏偏执。
  热息铺洒,高温炙人,姜时念红着脸抬了抬颈,吻他耳廓,轻声回击:“学长,你考虑太多了,就算不拿这个,我也想这么哄你。”
  两天缠腻在家里,他不知怎么开始偏爱背后,咬着她肩胛上一块痕迹,深重对她发狠,姜时念一边纵情地沉沦,一边敏感意识到沈延非有什么不对。
  太索取太无度了,好像……等过完这两天假期,她就不能再这么完全属于他,会走出这栋房子,不想安定地回来。
  假期第二天的晚上,姜时念收到台里的喜报,说《沙发茶话》第二期约到的嘉宾有了档期,明天就可以录制,她早就熟透了对方的资料,只是双方行程总有临时变故,互相错开,才拖到了现在,而《去旅行》第三期的主题和地点也定好了,要去杭州,本周内就出发。
  短假结束,姜时念早早起来上班,沈延非送她到电视台门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理所当然牵着她一起下车,她惊讶问:“你要陪我?不用去公司吗?”
  沈延非揉了揉她指骨:“公事不急,这几天的时间归你安排,你去哪我去哪,趁现在,你还可以提异议。”
  姜时念哪有什么异议,笑弯了眼,在人流密集的电视台大楼前,敏捷侧过身,红唇公然贴了下沈老板的脸颊,小小拖长清润的尾音:“求之不得。”
  沈老板莅临电视台,从进门就开始饱受瞩目,台长以为他又办错了什么事,匆忙下楼亲迎,把这位一手垄断了台里资金供应的投资商爸爸当上神,沈延非请他回去忙,淡然弯唇:“我只是来陪太太工作。”
  于是今天《沙发茶话》录制演播厅的现场就多了一处专门置备的休息区,沈延非闲散坐下,一旁的姜时念却不能冷静,总有种芒刺在背,被老公亲自盯梢的紧张感,尤其这场访谈对象过于年轻英俊,连童蓝都笑嘻嘻打趣:“念念姐,沈老板好在意啊,把你盯好紧――”
  姜时念深呼吸,拿出专业态度,尽可能忽略那道灼人视线,迎接访谈嘉宾。
  嘉宾是近几年国内科技领域风头无人能及的顾先生,专注人工智能生产研发,独占鳌头,相貌又出众,话题度很高。
  满屋子节目组的人都在暗戳戳等待出现什么刺激修罗场,意外的是顾总人一到,该有的礼节之后,就自然走向了休息区的沈老板,两人修长的手熟稔交握,风格迥异又极度吸睛,让摄影师一激动,连拍了几十张。
  沈延非揽过一脸懵的姜时念,噙着笑介绍:“你今天的主持人,我太太。”
  顾总古典韵致的脸上也难得有了笑痕,朝他颔首,声音清冽:“恭喜你。”
  这句“恭喜”意味深长,两人视线交汇,各自抹过那层经年的深重,等工作人员请顾总去核对访谈稿时,姜时念才抓着沈延非的手腕问:“原来你们认识?还很熟?”
  沈延非黑睫半掩,一声笑似有若无,带一点对彼此的淡潮:“很熟,两个人都爱而不得,互相刺激,免得谁半路撑不住,先一步入土,还好他已经心愿得偿,没什么再能影响了,至于我……”
  后面声音低了下去,轻不可闻,正好顾总那边核对完成,导演招呼着录制准备开始,姜时念没听清他的话,匆忙握了他一下,就回到镜头前,进入工作状态。
  等中午录制完成,姜时念从拍摄里一脱出,就立即被那道目光重新包裹,她心里密密麻麻刺痒,说不上那一刻心情。
  她能清晰感觉到,沈延非按捺不住,也不想再按捺的占有欲,带着极度排他性,时时刻刻紧随,偏又不会明确地说出口,就这样深沉缠绕,视线相撞时,他既直白,又轻描淡写,让她只觉得满心狂跳,却找不到症结。
  在家两天,他那么需索,几乎流露出病态,现在这场访谈,他明知对方是好友,心有所爱婚姻稳定,他仍要来陪她,让她在他目之所及里,不舍得眨眼地盯着。
  等送走顾总以后,姜时念勾着沈延非的手臂,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事,还是对我哪里不放心?”
  沈延非淡而克制地捏捏她脸颊,垂眸笼她双眼:“可不是么,怕你时间太短,还没那么爱我。”
  当周的周五,《去旅行》节目组重新集结,跟录制嘉宾们各自出发,赶赴杭州。
  姜时念以为沈延非不会有那么多时间随行,最好的也就是中途能见一面,然而他似乎是推掉了一切工作安排,有些必要的就线上解决,专心陪着她,不管北城还是杭州,基本寸步不离。
  她分析了一通,也没想出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不安全的点,她只当他是辛苦了太多年,好不容易得到,还没过那个患得患失的时期,所以尽一切可能跟他腻着,让他眼底那些浓墨能淡一些。
  节目组刚到杭州的第一天,其他嘉宾还没就位,姜时念按照以往的惯例,要在正式开拍前,去事先沟通几位节目里会采访到的对象,基本都是本期涉及到的非遗传人,提前互相熟悉,确定好录制的内容,以免拍摄过程出错。
  这一期涉及到三位,要依次去拜访,时间很紧,但因为这次沈老板全程在场,一切准备一应俱全,姜时念不知道得心顺手了多少,得空就踮踮脚,亲某人一下。
  前两位的沟通都很顺利,去见最后一位的路上,姜时念在车里再次翻看资料。
  姓名俞楠,女,五十三岁,是苏杭琵琶演奏其中最小众一支的传人,同时又是国内知名舞蹈家,个人履历极漂亮,爱人是顶尖物理学家,国际上也享有盛誉,她在资料照片里的模样,温婉娴雅,看得出年轻时绝色。
  姜时念无意识感慨:“俞老师好有气质,一看就很温柔。”
  沈延非坐在她身边,没有往资料上看,只专心凝视她,眼神幽黑,不透光。
  车停在俞楠的住处楼下,姜时念准备推门下去前,沈延非忽然扣住她的手,在储物箱里看起来很随意地拿出一条束发的缎带,亲手把她垂散的长发慢慢拢起,在后脑扎成马尾,把缎带打结。
  杭州气温回暖,她今天穿着一件丝质上衣,领口宽松,后领也比寻常衣服更低一些,露出微凹的脊柱,领口边沿处,有一块红豆大小的淡粉色印记嵌在肩胛,像倒扣的弯月,前几天亲密相拥时,他来回吮着问过她,她自己从来没注意过,以为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弄伤留下的疤。
  太淡了,淡到不容易注意。
  不是那么极致亲密,很难看得出来。
  他在拿到俞楠女儿的特征资料前,更不会想到,这一小块浅粉,内里含着什么意义。
  姜时念回头笑着问:“学长,怎么想起给我扎头发?”
  沈延非沉沉注视她,手臂环上来,把人压到怀中抱紧,俯首垂下,唇覆在那块浅粉上,微合着眼,入迷吮吻,那片薄薄淡色,在他不由分说占有的侵蚀下,转深变浓,加了颜色,比寻常看起来明显了不少。
  姜时念的手在膝上收紧,头不自觉仰起,喉咙轻滑,单向可视的车窗透光有限,眼前一切都像蒙着层粗纱,她微喘着扭过脸,看他在半明半暗中俯身放纵开贪欲,温情又野欲地控制着她,不愿松口。
  直到节目组有人来轻敲车门,姜时念才缓过气,抚着沈延非偏冷的手指:“等结束再……”
  沈延非却贴在她耳后,略带凶狠,半真半假问:“结束以后,还这么在意我?”
  姜时念当他是存心惹事,也配合他,抓起他手亲了亲,信誓旦旦说:“可能不会噢――”
  在他有反应前,她先一步扭身,爬到他腿上,面对面抱他,轻声答应:“更在意,更爱你。”
  下车的时候她还笑,沈老板找事都不挑个更好时机,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开拍前沟通,哪里值得他这么放在心上。
  姜时念跟节目组汇合,按地址上了四楼,这里是杭州市内很著名的高端住宅区,景致考究,一路过来拱桥流水,江南婉约写意气很重,楼宇也建成古色,白墙青瓦,错落相映,以别墅和低层洋房为主,俞楠家就住在其中一栋四层洋房的顶楼。
  按响门铃,里面很快传出回应声,门也随之打开,露出女人虽染风霜,但依旧端庄婉丽的脸,她披一件驼色羊绒披肩,很瘦,目光落在姜时念脸上时,顿了几秒,才恍然回神,笑着把大家往里面让。
  节目组纷纷礼貌叫着“俞老师”,只有姜时念注意到进门处的柜子上,很显眼处摆着一张全家福的相框,上面的年轻男女相貌气质俱佳,中间环抱着一两岁的小女孩儿,身上穿了一件小兔子的毛绒连体衣,笑得格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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