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蝗蝗啊【完结+番外】
时间:2023-01-26 09:02:16

  子采自是一一答应。
  张安眠看着外面又道:“你明日随我去趟元尊殿,你要小心应对,不可让我母后挑出一点毛病来,知道吗?”
  子采:“奴婢是懂得规矩的,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张安眠摇头,喃喃道:“哪里会有人挑你的规矩,谁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评判的标准又是什么。”
  张安眠音儿太小,子采没听清,但她也不能问,只立在一旁沉默着。
  第二日一早,公主早早起来,端坐在镜子前支开了一直以来为她梳装的雨桐,冲子采招了招手:“梳头会吧?”
  子采:“会的。”
  张安眠:“那你来。”
  子采接过雨桐手里的梳子,抚起公主的长发。九宇公主已经褪去孩童的面貌,这两年抽条一样的成长起来。她不像她的母亲,却也很漂亮,是与她母亲不一样的美丽。
  待打扮好的公主端立屋中,高贵清冷,没有人可以再把她当小孩子来对待。十二岁的年龄本也不是小孩子了,边关外族今年掌了实权的蛮夷公主不过才十一岁,比她还小上一岁。
  张安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肩端得更板正了,她道:“走吧,随我去与母后请安。”
  “公主殿下来了。”清香进殿禀报,王承柔闻言手一扶额,一旁的清香赶紧问,“又疼了吗?”
  王承柔马上摆手:“没有,叫她进来。”
  以前眠眠来元尊殿虽也会有人来禀报,但几乎是禀报的话音刚落,她人也就进来,扑到王承柔怀里了。
  两年前的那件事以后,这样的情景再也不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眠眠一天天地长大,她走路不跑了,慢慢稳重到端起架势来比王承柔这个皇后还有威仪。
  至于到元尊殿请安……那可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礼来。
  这两年,看着张安眠的变化,王承柔知道这里有她的责任,是她泄露出被自己女儿吓到了的一点子意思,就被敏感早慧的张安眠捕捉到了。
  从此,这孩子在自己面前就开始越来越乖,说乖并不准确,事实是张安眠与她母亲相处的细节,任哪位长辈看了都要道一句真是个懂事、懂规矩的孩子。但王承柔没有这样的感受,她只感受到母女之间的隔阂。
  父母子女之间,同世上任何的感情都一样,如人饮水。而饮着这杯水的王承柔,不知频繁头疼是不是被这杯冷水累月激的。
  张安眠直到真切地听到她母后允她进入的话后,才抬腿迈步,在她走到内室前,有足够的时间让王承柔舒展开因头疼而皱起的眉,提起嘴角笑迎她的女儿。
  这一刻王承柔也是无力的,因为她不真诚,她自己都在假装,她甚至不敢在眠眠面前表现出不舒服,怕她多想。这样装模作样隔纱隔雾的,实在让人难受又无奈。
  “儿臣给母后请安。”张安眠声音不大不小,吐字清楚,伴随着问安语她行了个规矩的大礼。
  王承柔是笑着的 ,语气是与旁人说话时不会出现的明媚轻快:“快起来,有好几日不见了,过来让娘亲看看,有没有长高。”
  不知是不是不天天见的缘故,王承柔每次看到张安眠都觉得她又长高了。作为十二岁的少女,张安眠算是同龄里高的了,加上她现在出门都会注意妆仪,看上去完全是个大姑娘了。
  王承柔有时看着她都会恍惚,会一时想不起她小时候的样子,岁月已经模糊了很多东西,最在意的亲亲女儿曾经的美好,她都要忘记了。
  “娘亲看不太出来,”说着王承柔看向张安眠带来的婢女,这一看倒让她一楞,是个生面孔,她自上了心。没办法,哪怕她与张安眠的关系再别扭,作为母亲本能的操心还是少不了。
  她直接转向这个婢女:“你说说,最近有没有比测,公主是不是又长了?”
  被点到的子采,上前半步恭敬道:“娘娘恕罪,奴婢刚被调到殿下身边侍候,并不知殿下身高的情况。”
  张安眠略扭了下头,目光扫向身后,她什么都没说,就听她母后道:“有什么可恕罪的,若像你所言,才被调到公主身边何罪之有。你叫什么?”
  子采同样恭敬地回了,王承柔接着又问了年龄,曾在哪里当差,还想继续再问下去时,看了一眼张安眠后,她把嘴闭上了。自己是不是关心则乱,问得有点多了,眠眠不会认为她想干涉她宫里用人之事。
  在有了这个想法后,王承柔不问了,反正这婢子看上去干净通透,言谈清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都是宫里严挑细选的,以前也算是在阮雯手里干过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承柔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张安眠身上,问了她起居,问了她功课,连书画琴棋都一一过问了一遍,这倒不是在假装,是她真的关心。
  张安眠回答的很得体,在王承柔看来,她的女儿真的很优秀,漂亮多才,大气沉稳。可遗憾还是有的,她有时希望她能更活泼一点,像她十二岁时,还是疯玩疯跑,在父母面前任性撒娇的时候。
  那段时光是王承柔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所以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拥有,在她生下眠眠后,王承柔就想过要让女儿过上那样的日子,可惜她没做到,她食言了。
  这么想着,王承柔心里柔软下来,她站起来,来到眠眠身前,张开手臂,用小时候哄她的语气道:“来让娘亲抱抱。”
  张安眠没有躲,她很乖顺,但她不热情,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她像一个木偶。王承柔其实也是个内心细腻的人,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柔软的心像泡在醋里,浮浮沉沉地被腌制着,还得不到落处。
  王承柔放开张安眠,知道她不自在,所有每次孩子来她都不留饭,这一次也是如此,张安眠到点儿就离开了元尊殿。
  她一走王承柔的头就更疼了,再也不用忍,一下子卧倒在了榻上。清香清心这一套活都干得熟了,关窗点上安神香,弄条温巾帕先敷上一会儿,然后再用圆滑的巴掌大的玉石沿脉络碾过,最后才是清香亲自上手,推拿王承柔的整个额头。
  这样一套活下来,折腾一个时辰,王承柔才能有所缓解。
  清香心里暗叹,心病,纯粹是心病,有时她甚至希望公主不要再来元尊殿了,可她知道那样只能好得了一时,待娘娘发现公主不上门了,恐会犯得更厉害。
  张安眠走出元尊殿后,她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子采道:“你瞧,她们都等不得我走远了,就又开始了。”
  子采不明所以,询问道:“殿下在说什么?”
  张安眠收回视线:“没什么,这地方你是第一次来吧。”
  子采应:“是。”
  张安眠:“把路记好了,以后所有需要到元尊殿跑腿的事都由你来办。”
  跑腿的活,尤其是往来元尊殿与华昭宫的,那肯定是少不了赏赐的,此处子采应该谢恩了:“是,奴婢一定不会丢公主的脸,不给公主惹事,好好办差的。”
  这话正是张安眠想要听的,她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刚才回母后话时,表现得不错,我母后这人……总之,你与她相处,能说实话的一定要说实话,但也不能太实在,一股脑地什么都往外倒。”
  觉得自己这样说下去会越来越说不清,越来越复杂,她总结道:“还是昨日嘱咐你的那些话,谨言慎行多思少言,总是没有错的。”
  张安眠似完成了任务一样,比起来时,回去的路走得悠闲了许多。她边走边想,边想边捋着头绪,她救子采当然是有目的的,从去年开始,她就有意识地在宫中培养自己人,可选来选去,都上不了台面不堪重用。
  直到她发现了子采,她觉得这是个合适的人选,是个可用之人,正好她的处境是可以提拨的。她观察了她好久,直到发现她犯了事,于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救下了她。
  张安眠相信,只要她对子采表现出善意,给她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好处,当然也要恩威并施,这样的话她也能像母后那样,得到像清香清心那样的忠诚心腹。
 
 
第127章 
  张安眠知道, 皇上上个月很反常地到了母后那里,但无论她怎么打探,都探不来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的张安眠早就不再天真幼稚, 两年的时间里, 她把所有与李肃相处的点滴细细回顾,每每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亲生父亲是南禹的皇帝,是大承的叛臣逆贼,加之李肃对她母后的深情, 换作是她,只会恨不得亲手宰了同母后有染之人, 反推自己这个李肃眼中的孽种, 能把她留到现在,恐都是在忌惮她的母亲。
  她以前真是太傻了, 可这又能怪谁, 怪她自己吗?她那时才多大, 她怎么能理解得了那么复杂的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她只知道李肃有意地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那样高大威仪,慈爱偏心的长辈,她怎么可能不掏心掏肺,把她当成亲父的替代。
  张安眠摇了下头, 不再去想那些不堪住事, 她要朝前看,她要韬光养晦, 她要趁李肃不注意她的时候, 时刻注意他, 掌握最新的消息, 她要好好想一想, 怎么在这宫中能一直笑着活下去。
  她知道她的母亲不会让她死,但事有万一,现在的张安眠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谁都不信,她只信自己。所以,有的事情还得她自己来,这样踏实,她不想再重蹈陷在海市蜃楼的覆辙中,再也不想。
  她要痛且清醒的活着,哪怕提心吊胆诚惶诚恐。
  这一次得来皇上深夜赴元尊殿的消息,她可是废了很大的劲,但至少她不再是躲在华昭宫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傀儡公主。这还不够,她会继续努力,培养自己的亲信,至少把华昭宫变成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又聋又瞎的废物场。
  信心与心计在少女心中慢慢滋长,一天天壮大。
  一年的时光悄悄地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年里,要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没有这些明处暗处发生过的小事也成就不了日后的大事。
  放到前朝就是李肃与官员相处的模式、朝堂的氛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年过去了,有些人甚至有些习惯了这样的帝王,但还有些人却一直在忍耐。
  至于后宫,王承柔一如既往地每月出一次宫,她以为与李肃撕开脸不欢而散后,李肃可能不会再让她出宫,毕竟他是个自己不痛快,也不想别人痛快的人。可这次他没有,他没有管她,王承柔本着能捞一次是一次的原则,每次出宫前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例如去哪里要做什么。
  再如华昭宫,表面上看与平常无异,但内里从主子到奴婢,个个都有不同的心思,平静生活下掩盖的是汹涌暗潮。
  这日,严涛受召,在进入圣康殿时,与对面出殿的女子打了一个照面,他留意多看了两眼,不为别的,是这女子一看就是个脚底有功夫的。
  严涛在圣上打天下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驻守边关,但他也知道,圣上在蛰伏时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力量,手下除却正规军外,还养着另外一个神秘组织。
  可见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那种组织里的,虽那女子穿着宫女的服饰,可又有哪个宫女会武功,既然他看得出来,圣上自然也能。一个身怀武功的普通宫女,圣上怎么可能让她随便在后宫游走。
  想到这就想到清香的那套绞手,她倒是没有武功功底,不过是纯技巧的小花样,否则当年也不会让她在头一次耍时得逞跑掉。
  严涛不自觉地暗叹一口气,他看了看恢弘的殿门,想着一会见到圣上,是否旧事重提一下。就这样严涛颇有些心事地迈进了圣康殿。
  “你来了,过来坐。”李肃道
  严涛赶忙行了个礼,然后依言坐到了圣上的对面。两人之间摆了个桌几,上面有棋盘,有一酒壶两个杯子。今日是皇上召他来的,看这样子,圣上是想长聊。
  严涛想到今日早朝时的情形,他好像知道圣上要与他聊什么。
  严涛坐下后,李肃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严涛倒也受得,公开场合他一定是最尊君重礼的,但私下里,圣上摆出这种作派,就是想要以以前老友时的状态来相处。
  当然,昔日的小公爷如今是九五之尊,严涛不能完全按照那时的模式来,他恭敬地扶住酒杯,拿起酒杯与皇上的相碰时,注意着自己杯子的高度,一定是不能高过圣上的。
  一杯饮尽,李肃没有说话,严涛见状先开口道“圣上可是为早朝的事在烦恼?”
  李肃看看他,未置可否,只是随意地往旁边的靠枕上一倚,道“哦?那白说来听听,你认为朕的烦恼是什么?”
  严涛想了想说“眼下确实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南边最近两年里,频频动作。三年前圣上识破他们想要劫走公主的阴谋,杀了一些探子后,倒是清净了不少日子。只是这二年来,恐怕现在蛰伏在大江之北的南部逆贼比那时还要多。”
  李肃点了点头,又给严涛续上了一杯,严涛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早朝上那些主战派也不是危言耸听,比起这几年来咱们的忍让,他们倒是步步紧逼。”
  “那你觉得这仗该打不该打?”李肃饮了第二杯后问。
  严涛“别人不知道,圣上难道还不知道臣的心思,那些人以为拉着臣就一定能成功出战,他们哪里知道,没有一个武将会为了战功而想要战争。那些残酷的拼杀,血流成河的土地,尸横遍野的江河,臣一眼都不想再见,这就是臣的本心。但,若是大承有需要,皇上有需要,那臣自当第一个冲在前面。”
  李肃摆了下手“我怎会不知你本心,那到底该打还是不该打?”
  严涛也把第二杯灌进嘴里,动作太快以致呛得他嗓子有些哑“该打。您不会看不出那边的狼子野心,臣知道圣上不愿看到生灵涂炭,但您该想想大承,想想这好不容易才登上的王座,想想您心里在乎惦记的人。若是大承没了,您跌了下来,那她们该怎么办。臣的命与大承与圣上紧密相连,臣也有私心,虽臣还未有妻儿,但臣也不想严家出事,想我严氏永远太平安康。”
  圣上这壶里的酒太烈,不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今日皇上摆出的架势,让他一时像回到过去他们把臂相游,携手作战的日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李肃给他自己与严涛的杯子都满上,他让严涛喝但他自己没喝,他道“说起这事,你的终身大事就没有考虑过吗?”
  严涛口中的酒刚下肚,辛辣的感觉从口腔刺激到咽喉,竟让他品出了一丝苦味的涩意。
  他可能真的是有些醉了,迷瞪着一双眼看着李肃道“圣上怎会这样问,您明明知道,我的终事大事卡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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