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王路去调车了,姑娘在此稍候,他已经去了一会儿了。”
王承柔忽然想起,上一世好像也有这么一出,可惜她现在才想起来,要不然可以让马夫与王路提前做准备。
“姑娘,那是固国公府的马车吗?”
顺着清心所指,王承柔看到了离他们不远,正向这里走来的华盖马车。
哎呀!她怎么忘了,上一世此时,她的马车坏在了北门,偏巧李肃的马车也走这边,她的车挡了路,借此机会,她缠着李肃让他捎她一程,几乎是强迫对方,上了人家的车。
王承柔狠狠地闭了下眼,暗劝自己,淡定,淡定,以后这样回想起以前做过的蠢事的机会还有很多,平常心待之就好……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她现在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肃感到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他问:“外面何事?”
外面的管青山道:“公子,前面有辆马车堵在那里不动了,不知什么情况,待属下去查看。”
车里没有动静,管青山立刻前往。走到近处,发现是侯府的马车,他心下就了然了,这位王姑娘可是缠着他们公子有些日子了,这会儿竟想出了这么个拦车的法子。
他做下人的不能说什么,只有礼的与侯府小姐行了礼后,问道:“小姐的车是出了问题吗?”
管青山,又一位熟人,死前刚见过。
王承柔把他说话前的神态看的清清楚楚,他那副了然的样子可真傲慢,像极了他的主子。
第18章
清香替她姑娘说道:“正是车坏了,已派人去调了另一辆过来 。”
说完她看了姑娘一眼,她们姑娘好像对马车以外的事无感一样,只盯着走不了的马车看。
管青山:“在下知道了,”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用帮忙吗?”
若往常,清香与清心自然是知道姑娘的心思,肯定会帮着给姑娘与小公爷创造机会,但最近姑娘对小公爷的热情好像降温了,她们一时也拿不准姑娘如今的心意到底如何。
所以,就没出声,单看她们姑娘会怎么说。
不料,马夫也是侯府老人,也知道小姐喜欢小公爷、在追小公爷的事,加上若李府马车上有工具,说不定能修好,可能比王路叫新车来要快。
于是马夫对管青山道:“怕我们姑娘在此长等辛苦,若管侍卫那里有工具相助,小人倒是可以试一试可否修好。”
管青山恨自己多嘴,他可做不了公子的主,正想先软拖一下,就听王姑娘道:“不必了,王路既以去调车,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好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此时无风温暖,再不济还可上车等待,并不会辛苦。”
王承柔面向管青山又道:“还请管侍卫赶紧通知李府的车调头,若一会儿后面的车跟上,就连退也没得退了,耽误小公爷回府就不好了。”
管青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所有情绪皆被他掩了下去。
王承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想,他们这样的人,李肃身边的左膀右臂,个个人精。管侍卫刚才因轻看她,已外露了情绪,现在发现她、及后面事情的走向不似他所猜测,本能地开始戴上面具。
王承柔有着看透一切的淡然,却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已可以穿透李肃之壁垒,透之一二。
管青山回到自家马车旁,在帘下禀报:“保帝侯府家小姐的马车坏在了前面,堵了路。”
管青山想好了,若公子不再问,他就不提什么借工具修车之事。一时车里没有动静 ,等了会儿,他面前的帘子掀起了一角。
管青山只看了一眼公子的眼晴,就马上低头道:“还有,侯府马夫想借工具用以修车。”
李肃心下释然,这就对了。也不知她提前布局了多久,竟真让她堵到了自己,这样的机会,王承柔怎么可能不抓住搞出些事来。
她玩了把欲擒故纵,又开始尝试张驰有度,真是长脑子长本事了,李肃在车里倚坐,看了眼身旁位置。
王承柔疑惑地看着管青山与另一位国公府奴仆走过来,马夫看到了工具,迎上前道:“正是需要这个,谢谢小公爷,谢过管侍卫。”
管青山摆手:“你一个人垫不起来,我们帮你。”
他们既已把工具拿了来,且开始修车,王承柔也不好再拒绝,就在一边冷静地看着。
这时,李肃坐的那辆马车后面果然涌上来别家的马车,一时都堵在了那里,于是国公府的马车又朝前赶了几步,慢慢地来到了侯府马车的跟前。
车子正停在王承柔主仆三人站的地方,王承柔略低了头,余光看到马车帘子偶被微风吹动,卷起的一角,里面闪过李肃今日所穿衣物的颜色,应是他在车内了。
王承柔理所当然地觉得按李肃以往对她的态度,他一定不会理她,会一直沉默地坐在车里,不肯与她有一点交集。
主仆三人默契地都不说话,除王承柔挺自在外,清香与清心还是会替她们主子尴尬,若她们一开始不站在这里就好了,若小公爷一直不理人,她们姑娘的脸该往哪搁。
王承柔上一世在李肃那里丢的东西太多了,一个脸面算什么,她是真的不在意。况且李肃现在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是她求之不得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有抱怨。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承柔笃定李肃会忽视她不理她,一直这样下去,她放松了戒备,开始东张西望。
就见她家的马车在管青山他们的帮助下,发出一声响动,然后歪掉的一边好像正了一些。这番操作,车子的位子有了些许变化,王承柔为确定自己的判断,走近自家马车去查看。
果然,车子动了位置,它堵的地方窄了,好像其它马车可以过去了。
王承柔第一时间把发现告诉了管青山。管青山看过后说:“路是宽了些,可以一试。”
而这时最需力气最难弄的部分,国公府的人已帮着她家马夫完成了,剩下的细活马夫自己来就可以了。
于是,王承柔提醒管青山:“管侍卫不用管这里了,国公府的马车可以过了。”
快快带着你家小公爷回家去吧,他虽一直坐在车里不露面不出声,但他走了,她才能更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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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青山回到李肃那里,向公子汇报了情况。李肃听到了王承柔所言,不知为何,心里好似憋了口气。他这是在干什么,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又在期待什么。
终于,管青山听到车内主子暗沉的声音:“回府。”
马车经过侯府马车时,一阵风把车帘掀开一道,。缝,李肃捕捉到一抹身影,一身沉静的蓝,略施粉黛干净的脸,她低垂着眉眼,全部的目光都在她家那辆趴窝的马车上,直至风过帘落,她都没有朝他这边瞅上一眼。
李肃耳边一道声音入耳:“你行不行啊,我看最后,我还是得指着王路,是坐不成这辆回去了。”
清朗里带丝娇嗔,这勾起了李肃的回忆,她缠着他时,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时,是否也是这样的语音语调?这样一想,李肃发现,有关于王承柔与他相处时的细节,他竟一个都想不起来。
偏巧今日,她在园中游戏时所有的表现,一举一动,竟全都在他脑中,清晰深刻。
李肃整了整思绪,今日游玩过甚,至使他心绪不整,竟被一些不重要的旁枝末节勾了注意力,实属不该。想到回府后,还有事要向父亲说明,李肃的面色沉静下来。
回到府上,他刚在自己院中换好衣服,打算去父亲院中,被管青山带进来的人截了一步。
来人身穿便服,看不出来与国公府有何关系,但他与管青山熟络的样子、对李肃恭敬臣服的态度,像是他本该就是府中人。
李肃看了对方一眼,脚下不停:“先等着。”
管青山急道:“公子,蒋海有要事禀报,是关于虎刹门的。”
李肃顿住,回到内室坐下来:“说。”
蒋海弓身禀道:“公子,齐府门口,最近来了一批人,极为小心谨慎,一时探不出他们的目的。”
李肃:“多少人?”
蒋海:“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三四人。”
李肃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三四个人,你都探不清楚了?”
蒋海忙跪下:“属下无能,只是不想让对方察觉到我们发现了他们,所以特来请示主子示下。”
管青山看出公子的不悦,他插,。嘴道:“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察觉,此事可大可小,必须查出来是哪里冒出来的人。”
李肃扣着桌面,频率很慢,似漫不经心般,可听得管青山与蒋海心跳加快,眼见脑门就要冒出汗来。
终于主子发话了:“派另一拨人去,寻常人家组,先探探底。青山说的对,此事非同小可,务必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其背后到底是何人之手。”
蒋海:“是。”
蒋海下去后,李肃站起身的同时,不知是不是对管青山所言:“是到了该见血的时候了。”
李肃晚了一些到父亲院中,进去后行了全礼后,他抬头去看父亲的面容。
李宽泽不过才四十有八,儿女不少,但嫡子只李肃一个,最出息的也是他。这位大禹朝的丞相,坐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当然他的荣耀不止这些,他还从父辈身上继承了爵位,是固国公府的一等公。
权势滔天,封荫耀祖,却还不满足,筹谋计划了多年,却不想在关键时刻,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无论李宽泽如何心有不甘,每况愈下的身体在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在他终于面对现实后,自己的那份未竟之事,自然就落到了李肃身上。
好在这个儿子是个好样的,随他。李宽泽倒是心甘情愿地帮着他,托着他,要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把李肃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权力的巅峰处。
每晚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李宽泽都是靠他是未来被追封的太上皇这个想象,撑过一个又一个夜晚,捱过一个又一个白日。
此刻他满面倦容,但见到李肃进来,还是打起了精神,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你晚归了。”
第19章
李肃解释:“今日繁花园外,归家的马车甚多,拥堵一时,耽误了些时辰。”
李宽泽:“她怎么说?”
李肃:“自是不甘。”
李宽泽被病气磨的异常削瘦,两只眼睛一瞪起来,显得异常的大,浑浊的眸子里有精光闪过:“她这是忘了,李家是如何一路相助她到皇后之位的。唉,也不能怪她,你这个姑姑是家中老小,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李家的毛病一样不少。不甘心也好,有野心也罢,都是正常的。”
“可有谈僵?”他又问道。
李肃:“不曾。姑姑是聪明人,此时还不是她该动的时候,那位很是不让她省心。”
李宽泽点头:“圣上大了,主意自然也就多了,大婚之争只是个开始。”
却听李肃话锋一转:“父亲,齐府的事,该动了。“
“你看着办就好。”李宽泽话说得随意,好像只是要去齐府串个门一样。
但他捕捉到儿子的一丝不寻常,低语道:“开头当然是最难、最需费心的,但正因为此,才不可紧张拘谨。”他一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大开大合,方是成事之道。”
李肃看着他的父亲,他从来不是什么慈父,相反很严厉,但他是良师。
“儿子受教了。”李肃并没有说齐府门口的变故,父亲大人带病替他操心,该是他独挡一面的时候了。父亲只需在后面坐着,就是他的定海神针,李家的不倒旗帜。
李宽泽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忽觉庆幸。若是没有李肃,他可能对那个位置真就要大梦一场,止步于此了。
尤记得计划之初,根本不用他提点,李肃就直接点出了关键人物,皇甫宇光,那位按制接替他首辅之位的亲皇阁臣。李肃是动了杀心的,但他心还是急了,想动皇甫宇光谈何容易。
只是李宽泽怎么也没想到,李肃竟早在两年前就开始未雨绸缪,建立了虎刹门,这才是他起杀心的起源与底气。
李宽泽手上所染鲜血数不胜数,杀人、灭族,于他来说稀松平常,但他回想在李肃这个年纪,他却没有他的那份磨砺以须与狠心,那年阿雨才多大啊。
李宽泽在惊喜之余,没有给出更好的方案,而是引导着李肃找出一条更保险、成功率更高的迂回之路。
自然这个儿子没有让他失望,他一下就明白了该做什么。于是虎刹门在适时的时候,扮成劫匪散在云京城中,成为提前埋下的棋子。如今棋子该摆在最终的棋盘上了。
李肃回到冷杉堂,他自己的院中,还在想着有可能已盯在他身后的黄雀。他并不自大,但还是不相信会有人能插,。进他一年前就开始布控的局中。
典仗正齐阳在云京城只是个小人物,但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与皇甫宇光沾亲带故。因为早年改姓的缘故,他们其中一个改皇甫为齐。这个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但若是查起来,还是有章可寻。
而私底下更不被人所知的是,齐阳与皇甫宇光关系密切,来往不断。本身皇甫宇光与齐大人来往并无不妥,但他们却选择了遮掩,其目的还是想韬光养晦,不着痕迹地培养自己的势力,皇上的势力。
这才是李家最终选上齐家的原因。敌人的任何一点羽翼都值得剪除,这样的连根拨起才最是令人心安。所以,齐家作为引子,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留不得了。
李肃从熏格里拿出一张纸和一个信封,两处都是空白的,上面未书一字,按理来说该很新才是。但经过虎刹门制出的熏格的熏制,只要在内稍放几日,不管多新的纸张,再拿出来都会显出岁月的痕迹,像个旧物。
皇甫宇光的字迹早已印刻在李肃心里,他不用去看范本,拿起笔来直接书写起来,一气呵成,任谁看了这封信都是出自皇甫大人之手。
没有人知道李肃还有这一手本事,他从小就发现,自己在模仿笔迹上颇有灵气,只要他想,只要让他看上一会儿,他就可以把对方的笔迹模仿的惟妙惟肖。
在他懵懂知道自己有这一手绝活后,他下意识地隐藏了,除了父亲,他历任的老师都不知道。
桌上发黄的信纸上的墨迹干透后,李肃把信放到信封里。再然后,他拿出一张文书一样的东西,说起这个东西,也算是有来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