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却夏啊,她这回可惹上事情了。”
陈不恪冷淡一哂,他隔空抬了抬下颌:“那个胖子,叫什么。”
“啊?哦,你说那个资方代表,他叫俞洋泽,他不算什么,但他哥你肯定听说过,俞博林,俞氏集团的二把手,也是传媒圈里有名号的实权人物了。”
陈不恪听得微皱眉,但很快又抹平。
“嗯,”他不在意地应了声,“那你担心这个俞洋泽吧,眼下他比较危险。”
张康盛:“哈?俞洋泽那一箱高烈度酒可不是给自己叫的。”
“她不会喝。”
“可这架势,俞洋泽恐怕容不得她不喝吧?”
陈不恪一嗤,懒懒扬眼:“怎么个容不得的法子,用硬的?”
“难说他会不会动手,这人口碑可不是个绅士。”
“所以我说,”陈不恪笑,“他比较危险。”
“……”
张康盛一默。
他忽然想起来,这祖宗好像之前是说过,却夏的身手非常厉害,至少收拾几个他这样的不成问题。
张康盛心里绷着的弦儿一松。
不用陈不恪出面就太好了。
“除非他叫人。不过在场这么多眼睛盯着,不至于,”陈不恪漫不经心地说,“之后可能会有点麻烦,你让人给俞博林捎个信,就说我欠他个人情。”
“别,这点小事用不上恪总你的名义,我来运作就行。”张康盛连忙阻止。
陈不恪垂眼睨他,似笑似嘲:“你刚刚问,是想我帮,还是想拦我帮?”
“…当然是想帮您帮了,”张康盛立刻转走,“不过既然没事,那我们还是先走吧。这种事情发生的场合,在场的消息传出去,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说法蹭着您,那多不合适?”
陈不恪听完点头,懒洋洋答:“不走。”
张康盛:“?”
张康盛绝望地抹了把脸,“为什么呢恪总?”
“留下,看热闹。”
陈不恪停顿几秒,抬眼,语气愉悦地笑了:“她打架很漂亮,错过就太可惜了。”
见陈不恪顶着这张祸害脸夸人漂亮,张康盛听得十分迷茫。
于是回过神,他都忍不住好奇:“有多漂亮?”
“嗯…”
那人嗓音低哑好听地衔着尾调,像在回味什么,“让我很想和她打一架那种?”
张康盛:“……”
张康盛:“??”
张康盛没来得及点评他家祖宗奇奇怪怪的审美标准的问题,那边又传过动静来了。
高脚圆桌前。
一箱四瓶装的洋酒,整整齐齐排了一列,搁在桌上。
却夏歪了歪头,安静扫过。
不必去试探或猜测,她也知道这些是制片人和酒店交待过了的,既足够她喝下去出些洋相好给俞洋泽出气,又不至于真闹出什么人命大事来。
却夏安静想着,走到高脚桌旁停下。
她随手拿起一瓶,托在白净掌心,缓慢转过。晶莹剔透的酒浆在里面滚起大颗的水泡,然后无声的一啵,破开在液面上。
封签上的花体英文在她眼底轻快掠过,却夏无声读着。
“装什么,你看得懂吗?”
俞洋泽冷笑了声。
等服务生拿酒的工夫里,他火气稍微消了点。
那股子烧红眼的愤怒过去后,他再打量面前站着的黑裙白腿的小姑娘,怒消欲长,就多了许多不怀好意的情绪。
长得漂亮,腰细腿长,脾气还挺有味道。
不计较面子得失,比起前面那个,他更喜欢这种不一样的。
俞洋泽一边打量却夏,试图看出点恐惧,一边开口威压:“现在知道怕了?这样,看在你们成制片跟我说情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一回。”
“?”
却夏停下转瓶,回眸。
没半点俞洋泽想看见的恐惧或者惊慌,女孩眼瞳里依旧波澜不惊。甚至仿佛到此刻,她还是冷静而毫不在意的——于是还愿意没任何情绪掺杂地听他的和解方法。
俞洋泽莫名心里一怵,硬着头皮开口:“不用你全喝了,自罚三杯,之后来正式找我道歉。”
“正式?”
女孩空漠眼眸里忽起了一点笑色,灵动勾人的,“哪里算正式,楼上酒店房间么。”
“!”
俞洋泽刚压下去的火又一次蹿了上来。
还是恼羞成怒——因为被拆穿得彻底。
却夏脸上情绪褪掉,她没给他冷静下来的时间,手里洋酒瓶一抬:“一箱四瓶,只要我喝了,今晚的事一笔两清——俞先生说话算话?”
俞洋泽被她气得咬牙:“你还真是不怕死,你喝!我说话算话!”
“好啊。”
却夏淡淡应了,像随口轻声,“这个圈子里传消息最快了,俞先生要是反悔,那可得不偿失,会闹成笑话的。”
俞洋泽脸色一变,咬牙:“行啊你,激将我?”他气了几息,又松缓下来,冷狞地笑,“没关系,我就看你喝不喝得下,一个瓶底都不能剩——只要你全喝了,我就当你吃够了教训,饶你一回。”
却夏点头,转回,朝旁边服务生抬手:“杯子。”
服务生看呆了:“什、什么杯子?”
“?”
却夏莫名抬眸,“高烈度酒,你认为我会对瓶吹?我傻么。”
“——”
服务生被这个漂亮而惊人的女孩话头一噎,回了神连忙摆手,手忙脚乱去拿杯子了。
却夏也不等插话,视线撩向俞洋泽:“俞先生不介意吧?”
俞洋泽又气又恨:“你用勺都没事,今晚四瓶,我就看着你喝。”
“……”
扑通扑通。
半杯琥珀色的液体灌满了玻璃杯,液面上还飘着颗大冰球。
不远处,制片人成思文望着这边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了。
剧组其他人也差不多。
尤其是亲眼见却夏把冰球放进去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怀疑自己的大脑和记忆力:这女孩到底是来认错道歉领罚的,还是来喝免费不要钱的洋酒的?
不过在看到一排摆开、理论上足以放到四个普通成年男人的洋酒瓶时,他们又回到了现实——
这样四瓶下去,再缓和地喝,也非出问题。
钟表表针缓缓走着。
一杯,两杯,三杯。
一瓶,两瓶,三……
半场外。
“第、第三瓶了?”张康盛目光呆滞地转回来,“那酒真没兑上大半瓶水吗?”
“……”
“不对,就算兑大半瓶水,那正常人也喝不掉三份的半瓶,”张康盛喃喃,“这姑娘的胃是铁打的吗,经得起这么糟蹋?”
“……”
半晌都没听到一个字的回应。
张康盛突然醒了神,他小心翼翼回头,窥向身后那人的表情。
原本的散漫慵懒此刻半分不存。
之前要留下看热闹的玩笑情绪早就随着那一杯杯洋酒灌下去而消失殆尽,硬照妆后更显凌厉的颧骨棱角此时漠然地冷绷着,几乎要能割伤人了。
于是从第一杯酒开始到现在,每一个试图上前搭话的,甚至都没用他出手,就全被陈不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内劝退。
清场效果拉满。
张康盛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我去劝劝吧?”
“不用。”陈不恪声线透着低沉的寒意。
“真不用吗?可这个喝法,就算却夏真能撑到最后,恐怕也……”
“是她要和我撇清关系,”陈不恪冷淡落眸,“我为什么要管。”
张康盛被那个冷飕飕的眼神冻住:“却小姐说的?”
陈不恪没理,眸子漆黑清寒地转回去。
“也是她自己选的代价。她既然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张康盛迟疑嘀咕:“您这也不像不打算管的反应啊。”
陈不恪像没听见,侧颜冷冽地直起身:“走。”
“啊?不看了?”
“看不下去。”陈不恪躁意地哑着嗓音,往外走去。
“……”
第三瓶空底时,宴会厅里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剩下那些还是俞洋泽反应过来,硬留下来的——他一定得叫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狠狠丢一次人、丢到她以后就算没他整治也完全没法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
俞洋泽气极而没能发现,他在心里俨然已经认定,这四瓶的赌约却夏能完成了。
事实上,其他人也这样在麻木的震惊中认定了这点。
毕竟三瓶下去,女孩还是好好坐着的。
但也不很好过。
却夏微蹙起眉,抬手攥拳,抵着胃轻轻揉起圈。
没了刚进圈那会的艰辛历练,酒量生疏不少。这会儿她眼前看那几个空瓶都有点晃。
胃部有些钝痛感的麻木,让她认真调动起所剩不多的理智,思考要不要先安排一下待会要离开的路线。
剧组开机前还有一两周的时间,应该够她调养好了。
“最…最后一瓶。”
服务生颤着声说的。
开瓶的酒瓶被他拿着,刚要递去女孩纤细手指扶着的杯口,就听俞洋泽气恨道:“让她自己倒!”
“好,好的。”服务生慌忙松开,同情地看了女孩一眼,退开。
一旁,留着没走的何羌和制片人成思文对视。
成思文摇了摇头,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叫车。”
何羌点头,拿着手机扭头离开。
这一切却夏并未入眼。
她懒拄着脸腮,靠在圆桌前,褐色眼瞳安静空着,指尖轻轻摸上凉冰冰的瓶身。
上一次喝这么多,应该是送她母亲进精神病院的那天。
多久来着,她都有点忘了。
女孩垂了眼。
在光下白得近透明的手腕一抬,指尖发力,最后一瓶刚要抬起。
“砰!”
带着躁戾的力度,瓶身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桌面砸得一颤。
众人愣神,齐刷刷扭头看向桌旁那道清挺侧影。
黑色长裤,黑色冲锋衣,清峻侧颜,灿白碎发。
还有碎发下一双沉得要落雨的眸子。
成思文呆滞,慌得跌步上前:“恪总——您、您怎么过来了?”
陈不恪没看旁处,只颧骨微动。
对着女孩茫然抬起的眼眸,僵停几秒,他长睫半垂,抑下了那抹躁郁。
“最后一瓶,”
他回眸,如冷霜利刃切过俞洋泽:“…我替她喝。”
俞洋泽僵滞原地,某种惊慌的预感涌上来,让他一瞬间就被冷汗湿了后背。
成思文同样,但他顾不得想,连忙就要扑过去拿走那瓶“炸弹”:“那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就剩这一瓶,俞先生一定不介意——”
“可我介意。”
陈不恪低眸睨过他,轻缓勾了个冰寒三尺的笑:“这瓶喝完,就让俞家好好想想——”
“想我怎么还给他们。”
第23章 春日
陈不恪从出道以来就是这个圈里的传奇。
他身上那些荣誉冠冕众所周知:当今娱乐圈第一顶流, 乐坛现象级歌手,乐坛数项最高纪录持有者……
这人出道六年斩获金奖无数,仗着乐感天赋高到令人发指, 作曲风格鬼才多变, 随手一段就是金曲预备役,甩得第二序列难望项背, 也因此被誉为永远的断层顶流、难以复刻。
于是六年里随心所欲, 唯有长得帅和bking属性贯穿始终。
而白毛顶流的bking属性体现之一, 就是从不参加私人性质的晚宴聚会。
除了个人演唱会或者公益募捐, 其余时候任凭粉丝鬼哭狼嚎, 也别想在海报纸片之外多见他一眼。
连微博上一组照片都得算天降福利。
由此,在场亲眼见过陈不恪的并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 这一次陈不恪是动了真火。
围观者噤若寒蝉。
俞洋泽比他们还怕,怕得多——即便他是家里最无用废物的那个,依赖于成长圈层,他也比旁人知道了解更多的事情。
譬如眼前这位顶流的真实背景到底有多恐怖。
俞洋泽那张白面馒头似的大脸上原本被酒意怒意涨红的血色都退干净了, 额头不断有汗渗出,他知道这会自己最该做的就是赶紧上前告错讨饶, 兴许这样还能免他回家受难。
可他不敢,他吓破了胆。
呼吸像拉风箱,腿重得像灌铅, 一步都迈不出去。
仅存的智商只够俞洋泽颤着肥手抓住了成思文:“拦,拦拦他……不能让他喝……”
成思文被攥得吃疼,也同样吃惊。
他慌是因为他知道得罪了陈不恪在这个圈子里就很难混下去, 但俞洋泽背靠俞家这颗大树, 他不明白对方一个混吃等死嚣张度日的富二代, 有什么可慌的?
但成思文顾不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