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景戈【完结】
时间:2023-01-30 10:51:41

  时衾往垃圾回收处走,丢了垃圾之后,便朝停车场的方向去,想着省得傅晏辞还要折回来找她。
  停车场的方向路灯间隔越来越长,光线也变得很暗。
  在安静之中,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时衾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听见了另一道很微弱的脚步声,从她后面传来。
  在法国的那段经历,让她变得警惕,时钦稍稍有些犯怵,攥紧了背包的带子,加快步子。
  没走两步,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扯住她背包带子。
  时衾瞪大眼睛,刚想呼喊,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口鼻。
  她闻到一股很重的油烟味道,夹杂着汗味,黏糊糊得让人恶心。
  惊慌在一瞬间占据她的大脑。
  时衾下意识剧烈地挣扎。
  身后男人的身形瘦高,控制她时,似乎有些费劲。
  但男女力量到底悬殊,时衾感觉到自己被他拉着,往旁边的深巷拖。
  带着一种后天习得的本能,时衾手肘用力向后顶,力道十足,用的是之前她学过的防身术。
  在她出国之前,周瑞想得周到,知道法国治安不好,特意请了专门的老师,教了她防身术。
  在法国时没用到,没想到在国内用上了。
  男人被她猝不及防的一个肘击,吃痛叫了一声。
  捂在她嘴上的手松了。
  时衾张开嘴,没喊救命,下意识喊了一声:“傅晏辞――”
  男人一个激灵,立刻重新捂上她嘴,把她往更黑暗里拖。
  “再叫我弄死你。”他压低嗓子,恶狠狠道。
  时衾用完了全部力气,已经难以抵抗,被他往里拉了七八米,已经不在主干道。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耳边一道凌厉拳风。
  背后死死抱住她的男人被打翻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时衾浑身脱力,双腿发软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傅晏辞。
  他的身形挺拔修长,投射出来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刺破黑暗。
  时衾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刚才那么紧张的时候没掉下来的眼泪,这会儿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地涌出。
  傅晏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借着微弱月光,看见她被吓的脸色惨白,脸上还有被捂出的红印。
  他的眼眸漆黑幽沉,冰冷地望向趴在地上的男人,像是被惹怒的狮子。
  男人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好像怕极了傅晏辞,撒腿就往巷子里逃窜。
  傅晏辞大步要追上去,没跑出两步,就听见后面时衾带着哭腔喊他。
  “你别走――”像是一只慌乱失措的小兽,极度缺乏安全感。
  傅晏辞的脚步猛得顿住,盯住越跑越远的男人,攥紧拳头,死死咬了咬后槽牙。
  时衾肩膀耸动,浑身不住地哆嗦,啪哒啪哒掉着眼泪。
  傅晏辞心疼极了,他蹲下来,把人拥进怀里,大掌抵在女孩瘦弱的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
  “没事了,衿衿,没事了。”他的声音里竟然也有些哽咽颤抖。
  安慰她的同时,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的脊背发凉,一直凉到骨髓,只剩下绵长的后怕。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时衾回过神来,一下扑进他怀里,牢牢锢住他的腰腹。
  刚才她近乎绝望的时候,脑子里想得全是傅晏辞。
  好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帮她。
  时衾仰起脸,勾住男人脖子,发涩发抖的嘴唇吻上他的。
  他的嘴唇冰凉,傅晏辞将她揉进怀里,力道强劲地回吻。
  漆黑深巷。
  世界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好不容易等缓过来劲,傅晏辞将时衾扶起,拿出手机报了警。
  小巷里光线昏暗,加上男人戴了帽子和口罩,他们谁也没有看清男人长相。
  警察仔细做了笔录,调出了商业街的监控,小巷是监控的死角,从主道的监控里,只能看见时衾被人从后面拽进了小巷。
  画面里短短几秒,空旷主道就不见了人。
  傅晏辞盯住监控屏幕,脸色阴沉如水。
  做完笔录,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时衾直接进了浴室洗澡,男人身上油腻的味道让她作呕,迫不及待想要洗掉被他碰触到的痕迹。
  浴室的门没锁,傅晏辞敲门进来。
  时衾眼睫颤了颤,扯过浴巾将身体裹住。
  傅晏辞看见她肩膀上被掐青的痕迹,眸色沉沉,心里的火几乎要压不住。
  浴室里有一处飘窗。
  他将时衾抱到飘窗上。
  时衾瑟缩了一下,像是还处在应激状态的小动物,抗拒着和人的接触,紧紧攥住浴巾。
  傅晏辞放慢了动作,轻声细语哄她。
  “衿衿,松手。”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时衾对上男人漆黑眼眸,仿佛古井清凉,莫名给她安全感。
  她的脸颊染上红,缓缓松开了抓住浴巾的手。
  浴巾散落在腰间。
  时衾别过脸,胳膊挡住胸口,任由男人检查,第一次觉得浴室的顶光灯有些太亮了,亮得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傅晏辞检查得认真,看见她肋骨下面不知道撞到哪里,泛起乌青。
  他皱起眉,凑得更近,手指抚摸上去。
  男人指尖冰凉。
  时衾打了个激灵,她有些不自在,十指埋进他头发里,催促:“够了吧。”
  傅晏辞视线微微上移,突然目光顿在那里,看见了纹在她肋骨之上那弯小小的蓝色月亮。
  他的指腹在月亮上轻轻摩挲,哑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纹的?”
  月亮的纹身面积很小,颜色浅淡,在明亮的光线下才看得清晰,之前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时衾浑身通红,小声地说:“在法国的时候。”
  月亮的一小部分图案纹在胸上。
  傅晏辞将她的胳膊往上推,将那一弯月亮看得更全。
  时衾害羞起来,抗拒道:“别看了。”
  她想要伸手再挡,却被男人箍住了胳膊压在墙上。
  傅晏辞盯住那弯月亮,月光清冷皎洁,一下就知道她为什么要纹这么一枚纹身。
  “疼吗。”他问。
  时衾没想到他问这个,她摇摇头。
  “没你跟我分手疼。”
  “……”
  明明他都知道的事,时衾非要说出来,扎他一刀,好让他更愧疚。
  傅晏辞俯身,亲吻她的月亮。
  “是我错了,原谅我。”
  让他重新成为她的月光,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第二天,傅晏辞没让时衾去店里。
  事情发生以后,徐启那边也没闲着,在商业街里,沿着小巷调查。
  整条商业街的监控都被他看了一遍,就连小巷外停的车,他也联系了车主,查看行车记录仪。
  徐启配合警方,顺着监控里的画面一路找,终于找到了逃走的男人。
  男人在商业街绕了几圈,最后去了离商业街不远的一家烧烤城。
  只是当他们去到烧烤城时,男人似乎已经料到会被找上,不知所踪。
  傅晏辞听完徐启的汇报,眯了眯眸子,冷声道:“陈泽越?确定吗?”
  徐启也没想到会是他,点点头:“听烧烤城老板的描述,八九不离十。”
  陈泽越之前因为偷买公司的源代码,造成了淮宇公司严重的经济损失,最后被判了五年有期。
  徐启:“他年初被放出来,因为有前科的关系,找不到工作,本身又有一些债务,过得很潦倒,最后只能在烧烤城里打工谋生。”
  傅晏辞脸上的表情沉得可怕,食指一下一下敲在实木桌面上。
  没忘记当初陈泽越掐着时衾脖子要打她巴掌的那一幕。
  五年可真是判得太少了。
  下午,时衾坐在客厅里画画。
  这段时间她忙于工作,搞不明白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要让傅晏辞刮目相看,倒是很久没有静下来,好好地画一幅画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突然觉得生活还是懒懒散散过得好。
  谁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没必要为了跟傅晏辞较没什么意义的劲儿,去难为自己。
  客厅传来电子锁解锁的声音。
  时衾一愣,像是小兔子竖起耳朵,扭头看过去。
  傅晏辞站在玄关处,放下车钥匙走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时衾放下画笔,起身朝他走过去。
  傅晏辞伸手像往常一样,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抱她一下。
  时衾往后退了退:“我身上脏。”
  她穿了一件旧T恤,身上手上到处是没干的油彩颜料。
  傅晏辞没在意,依然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闻着空气里的隐约淡香,才觉得安心。
  时衾眨了眨眼睛,双手摊开悬在空中,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昨天那个人查出来是谁了。”傅晏辞说,“是陈泽越。”
  闻言,时衾一颤,没想到会再听见这个名字。
  傅晏辞:“这段时间,要不你先避一避,在家里待着。”
  谁知道陈泽越狗急跳墙会做什么。
  时衾的脸贴在男人胸膛,听见他有力心跳声,也不管自己手上脏不脏了,环抱住他。
  “我不要。”她拒绝。
  “做了坏事的人明明是他,凭什么要我躲。”
  傅晏辞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发。
  “衿衿――”
  他拖长了调子唤她,像是在唤一个任性的孩子。
  时衾不听,把他抱得更紧。
  “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她仰起头,“对吗?”
  傅晏辞垂眸,望着女孩清澈目光,小脸雪白,鼻尖上沾了些粉色颜料,纯洁得像是一朵栀子,透着宁静的烈度,温温柔柔里藏着不屈不挠,如他初见时那样。
  他轻笑,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温柔清冽。
  “我保护你。”
 
 
第51章 、月光
  之后时衾还是照常开店,照常工作。
  傅晏辞请了保镖站在门口。
  时衾嫌他们的墨镜西装,还有一身肱二头肌,搞得没人敢进店。
  于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让保镖穿着便装,以不那么引人耳目的形式在店周围游荡。
  时衾觉得这个世道是真的不公平。
  她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亏心事,却要这样战战兢兢防着做坏事的人。
  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她的情绪显得很低落,从工作台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很旧的首饰盒。
  首饰盒是胡桃木色,带着淡淡木香,是她的姐姐苏锦留下的。
  苏锦以前很喜欢这个首饰盒,也很喜欢各种各样好看的饰品。
  时衾记得自己的第一个蝴蝶发卡,就是苏锦用她的零花钱,几毛几毛地存起来买的。
  她如今做的事情,其实更多是受了姐姐的影响。
  小的时候,她用小树枝和野花笨拙地做出了一枚草戒指送给姐姐,当时姐姐笑容满面,揉着她的脑袋,夸她厉害。
  只不过现在就算时衾做再多好看的饰品,苏锦也没有机会再戴了,她也再看不到那样温柔而明媚的笑容了。
  时衾没办法感受苏锦当时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那样一条路。
  有些时候,被烂人缠上,是真的很难摆脱。
  苏锦没有她幸运,没有人能帮她挡在前面。
  首饰盒的夹层里,藏了一本日记本。
  时衾只看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天知道当时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读完苏锦那些压抑的文字,以很平静的口吻,叙述陈泽越的暴力和强迫,字里行间将她自己贬低到一无是处。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她的思绪。
  时衾双手撑在桌上,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拿过手机,解锁屏幕,看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里的照片,瞬间刺了她的眼睛,条件反射般将手机丢远。
  时衾感觉浑身发麻,连脊髓都是麻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很快,第二条短信发了过来――
  “一个人来天台。敢叫其他人,我就把照片发到网络上。”
  时衾立刻就知道了发短信的人是谁。
  她死死咬牙,脑子里全是苏锦的脸,还有赤露的身体。
  明明苏锦都死了,为什么陈泽越还要去折辱她,让她难堪。
  时衾颤抖着手,给傅晏辞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男人低缓徐徐的声音响起:“衿衿?”
  时衾一刻也等不了,急得手足无措。
  “陈泽越找我了,让我去天台找他。”她欲言又止,咬住嘴唇,握紧了拳头,到底没把苏锦照片的事情说出去。
  时衾快要哭出来:“怎么办啊,傅晏辞。”
  傅晏辞皱眉,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原委,但听到时衾焦急的声音,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沉声道:“你就待在店里,哪里别去,我马上到。”
  偌大会议室,同事们面面相觑,望着老板大步走出会议室,没人敢吭声。
  徐启猜测应该是时衾那边有什么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让大家散会,紧跟了出去。
  时衾握住手机,听见墙上挂钟秒针“啪嗒啪嗒”地走,仿佛捻在了她的心脏上,觉得分外难熬,害怕陈泽越真的把照片发到网络上去,他大概是真做得出来的。
  很快手机又一次震动,像是扼住她喉咙。
  ――“最后给你五分钟。”
  时衾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肉里,最后她将心一横,不管怎么样,也要让苏锦清清静静地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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