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首辅为我折腰——木泥土【完结】
时间:2023-02-02 15:35:14

  “今日落了雪,我就想着让贵人给带去公主府,不知……行不行?”妇人见眼前的姑娘脸色越发苍白,不知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怯生生的问着。
  可别得罪了贵人才好。
  楚楚回过神来,抱着暖炉子的手指轻颤,冷风吹来,她声音颤颤的问着:“那人呢,他在哪?”
  说着,她拿过白苏手中的信,暖炉子都因她的慌乱掉落在了雪地上。
  皱巴巴的粗麻纸上,被她温热的泪打湿,瞬间晕染开来,她突然笑了,满眼泪花的笑了,瞧了眼落着雪的天,笑了又笑。
  一旁的妇人愣在那里,她哪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这,这贵人怎能看人家的信呢,看完了还这副模样,这姑娘适才明明还温婉恬静的紧呢。
  “大婶,你带我去见他。”
  妇人愣了下,才应声,“行——贵人跟我来。”
  皱巴巴的粗麻纸上,只有笔力不稳的两个字,‘楚楚’。
  就算笔力不稳,她也识得,那是他的字迹。
  是谢晚亭的字迹。
  他回来了。
  妇人带着她很快就来到了自家院中,被丈夫扛回来的那人就住在左侧那间屋子里,她觉着,既然都是上京里的人,瞧着这位姑娘适才的模样定是认得他的。
  将他带走了也好,这男人身上有伤,镇上的大夫来瞧过,说治不了,只能用些药试试,若是能被贵人带走,兴许还能有条命。
  妇人家的瓦房檐上落满了雪,楚楚走近那间屋子时,房檐上好大一坨雪被风吹落直接打在她头上,她也没去在意,此时虽是申时,屋内却极为暗淡,她费力的瞧着屋子里的任何物件,也在很用力的去瞧清床榻上躺着的男人。
  轮廓分明的一张脸,眉似连绵的山峰,薄润的唇泛着白,只是躺在那里,就能让人敬而远之,矜贵自傲的气息散在床榻周边。
  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她喉中湿润愣是迟迟发不出声响,直到在他床榻边上蹲下来,她才唤出了声:“谢晚亭。”
  “谢晚亭,我是楚楚。”
  她依旧觉得这是场梦,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是做了太多梦,次次都落空,让她揪心的很,她看了他好大一会,突然起身,望向门口立着的白苏紫芍,“这是梦吗?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白苏紫芍同她一般激动,公主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她们是最清楚的,“公……姑娘,这不是梦,是真的,真的。”
  妇人自是也瞧出来了,这位姑娘与那男子相识,瞧这姑娘的模样,与床上躺着的那位还是一对呢。
  怕是——公主。
  妇人上前一步,言说着,“我丈夫昨日天色渐暗时从山中砍柴回来,在去上京的一处路上经过,正巧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就把他给带回来了。”
  “回来后,他倒是醒了会,非要起身回上京去,说什么只有不到十里的路了,可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就是整张脸惨白,昨晚那么阴冷的天不停的冒着汗,没一会他就连站都站不稳了,才拿纸笔写了信让给送去。”
  楚楚带着他回了上京,回了谢府。
  其实,她初三日随母妃去灵山寺祈福时许下的心愿就是他能活着,她会尽自己所能去行善积德。
  原来,她的心愿实现了。
  她对白苏说:“赏,待回到宫中去赏与你说清河村之事的人,都要赏。”
  “是,公主,您都说了好几遍了。”
  云缈院里被雪染得白茫茫一片,贾药师提着个药箱步伐急促的行进来,去请他的人说是要去谢府,还那么急,他知道,不是大人回来了,就是公主生了病。
  自是不敢耽搁片刻,急匆匆赶来了。
  屋内灯火通明,将将燃起的银丝碳还未泛出热气,楚楚立在一旁,看似平和的瞧了眼贾药师,又瞧了眼躺在榻上的男人,白苏想上前给她将身上被雪染了寒气的衣裳换下也没敢去,与紫芍立在一旁等着。
  贾药师半眯着眼,神色略显沉重,随即又放缓了些,恭敬说着,“公主,大人身上的伤早就无碍了,只是大人中了毒,这毒已经解了,只是大人应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触发了体内还未清理干净的毒素,才会昏迷不醒。”
  说着,贾药师轻叹了声,“大人太累了,让他歇上一两日,我再开上几服药就能好了。”
  楚楚认真听着,神色温和了些,应了声,“有劳贾药师了。”
  楚楚直到将煎好的药给谢晚亭喂下,才去沐浴洗掉一身的寒凉,白苏紫芍给她束干了发熄了几盏灯就去了外间。
  屋内的银丝碳正旺盛的泛着热气,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屋外雪花飞舞,很是寒凉,而这屋内却是暖热的紧。
  她心里也暖。
  凑着那豆羸弱的光她从床脚轻缓的上了榻,将男人身上的被褥向上提了提,随后钻进了自己的被褥里。
  她今日将他带回来时他身上冰凉的就似刚从冰窖里走出来的般,她将他抱在怀中,能感觉到凛凛寒气渗入到她身上,似是抱着个冰块。
  她不知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只身一人晕倒在了离上京仅有十里路的路上,他定是实在撑不了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怎可能让自己晕倒在那里。
  楚楚向他身前凑了凑,乌黑的眸子一寸不错的瞧着他,她第一次觉着原来只是就这么瞧着一个人就能热泪盈眶让她觉着上天对她太过眷顾。
  葱白的指轻触着男人的眉,从眉而下又触上他的鼻,又落在他的唇上,她抱着他的手臂,轻笑着,“谢晚亭,屋内很温热,不冷了。”
  她瞧着他,突然颤了下,撑起身子去看他,男人眼睫颤动,眉头蹙的不能再蹙,暗哑的嗓音痛苦的唤着她的名字。
  “楚楚。”
  她眼眶又湿润了,回着他:“谢晚亭,我在,我在呢。”
  男人猛然睁开了眼,沉重的呼吸在燃满炭火的静谧屋内显得格外刺耳,泛白的唇动了动,喉结也动,似是干哑的厉害,他无力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轻声唤她:“楚楚。”
  她含混的应了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她正要起身,被男人握住了手腕,“楚楚,别走,让我瞧瞧你。”
  她不再起身,任他瞧着,强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冲他笑着。
  男人瞧了她很久,却似还瞧不够。
  她心里已翻涌成巨浪,只得故作打趣他,“谢晚亭,你还没瞧够?”
  “楚楚,你清瘦了。”
  你清瘦了,都怪我。
  她又要起身去给他倒水喝了。
  她快撑不住了,又不想让他看到她哭的止不住。
  “我,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轻盈的身子从一旁略过,给他倒了杯茶,男人坐起身,瞧着她,接过了她递来的杯盏,“楚楚。”
  “嗯?”
  “没事。”
  有她的回应,就很好。
  谢晚亭饮下茶水,嗓子里舒服许多,待小公主将杯盏放回八仙桌上,他向窗牖外瞧了眼,外面白茫茫,似是落了雪。
  是落了雪,他在城外晕倒时天色暗沉,灰蒙蒙的,风打在身上似是刀子,他下意识说着:“楚楚,快上榻来,别冻着了。”
  夜色很亮,不是月光,是雪光,那豆羸弱的烛火在满是炭火的屋内燃烧的极为起劲,她不冷,一点都不冷的。
  她上了榻,躺在他怀中,阖上眼,没有言语。
  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楚楚。”
  “嗯?”
  男人垂眸看着她:“无数次在梦中,你哭的厉害,唤着我的名字,可每次我让你不要哭的时候,你都不应我。”
  “你在我梦里说我骗了你,你恨极怨极了我,再也不要理我了,当时我就怕了,就醒来了。”
  她在他胸膛磨蹭了下,笑他:“谢晚亭,你还知道怕?你若是怕了,就好好的,不然我真的会再也不理你了。”
  他将她揽紧:“我知道你定是在等我,就马不停蹄的往上京赶,晚一刻我都不愿你等,我只想你尽快知道我在,让你不要再伤心。”
  他说着,楚楚在他怀中听着,喃喃的给他回应,已有两个月了,惯来沾榻就睡的她也失眠了两个月,此时心中踏实极了,她很困,困的差点就要失去听他说的意识,可她还是在回着他说的话,回应着他。
  屋内暖暖的,男人的声音渐渐停了,她在他怀中睡得香甜,她认为的没错,她所有的遗憾都留在了元宁二十三年。
  元宁二十四年,是一个新的开始。
  清晨醒来,楚楚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又翻了身,慵懒的将脑袋埋进被褥里,突然回了神,可,榻边没有他。
  她急忙唤着,“白苏,紫芍。”
  白苏挑开床帐,笑声问着,“公主,怎么了?奴婢侍奉您梳洗吧。”
  澄澈的眸子迅速四下扫视,满是忧虑:“我又做梦了……可,可那不像是梦,像是真的。”
  说着,她伸手去捏自己的脸颊,捏的红了一片。
  疼,很疼,所以,现在是真的——他回来了,是梦。
  没等她心疼,就听见清润的嗓音唤着她:“楚楚。”
  她抬眸去瞧,男人一袭墨衣,身上沾染了雪向她行来,眉眼含笑,是她想念了很久的模样,她嗓音又湿润了,唤着他:“谢晚亭。”
  她顾及不了什么,直接未着鞋袜下了榻,小跑着扑进他怀中,将他紧紧抱着。
  白苏急忙退下,出了内室。
  谢晚亭笑瞧着她,将她抱起,放在榻上,见她白如凝脂的脸颊泛着红,只那一簇地方红,他将微凉的手呼热,去给她揉了揉,“你倒是这么舍得捏自己,我每次都只敢轻轻捏一下。”
  说着,男人真的轻柔的捏了下她的脸颊,“楚楚,是真的,我回来了。”见她眸中依旧不安,谢晚亭扯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捏我,看我会不会疼。”
  “谢晚亭。”随着这声轻唤她又将他抱的紧了些,冲他撒着气:“我讨厌你讨厌的不行,你都让我快分不清梦和真实了。”
  他抚着她如墨青丝,哄着她:“楚楚,外面雪落的厚,我带你出去瞧一瞧。”
  她抱了他好一会,才应着:“好,今岁的雪我开始喜欢了。”
  她梳洗后,身上着了件木棉白绣冬梅披肩,绒帽上一圈狐狸毛将一张莹白的小脸团团围住,似是被枝叶包裹着的花苞,无暇而美好。
  她提起裙据踏出屋子,一眼就瞧见了院中石桌旁那个堆得整整齐齐的雪人。
  是她。
  她笑着:“谢晚亭,这次堆得比在寻雁江时好看了些。”
  男人轻笑,问她:“那你还要也堆个我出来吗?”
  楚楚瞧着他想了想,“只一个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多不好,自是要堆个雪人“瞻之”出来,陪着这个雪人“楚楚”。”
  她说的随意,他却听出来了,孤零零的多不好。
  孤零零的。
  半个时辰后,又一个雪人被堆出来,二人进屋用了早膳,谢晚亭对她说:“楚楚,我要进宫见陛下,你要一起去吗?”
  她想都没想:“一起去。”
  谢晚亭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两人踩踏在雪地上,行了许久,似是故意走的慢了些,从云缈院至府门前走了有一刻钟。
  入了宫,谢晚亭去了武台殿,楚楚回了她的月星殿,昨日她让人跟母妃说她不回宫了,并没有说谢晚亭回来了。
  如今,她想去告诉母妃,他回来了。
  楚楚去到宜和殿时,宛妃也在,她温婉见礼,“宛妃娘娘。”
  宛妃笑问她:“永阳回来了,可将那些被褥棉衣都送到清河村了?”
  “嗯,送过去了,天气突然回寒,清河村处处是河流,地势低,比别处更寒凉些,有了那些被褥棉衣定能扛过去,宛妃娘娘您宫里给出的被褥最多,永阳替那些村民谢谢娘娘。”
  她不疾不徐却又极为客气的说着,她与宛妃说话似是还不如皇后亲切,宛妃待她向来温和,只是面上温和却不真心,皇后虽是因着宜贵妃待她态度不和善,该待她好时却也不会苛待了她。
  还有小时候母后待她的好她都记着呢。
  宛妃面色淡然,依旧笑着,“永阳真是长大了,这嫁了人了就是不一样,只可惜我那侄儿是个没福气的,如此年轻就丢了命。”
  楚楚瞧着她,宛妃是知道谢晚亭不是奉阳候的儿子的。
  她这般说,楚楚没回她。
  宛妃又说:“永阳,你不过锦瑟之年,莫要太伤心了,就算你嫁过人,可以你的容貌地位,这上京里的男儿还不是任你挑?”
  宛妃话里满是讥讽,楚楚不明她在母妃这里是受了什么气吗,要如此讥讽她一个晚辈,没等她回她,宜贵妃笑出了声,“宛妃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首辅大人是因公殉命,与楚楚也并非不合,楚楚也是让人心疼的很。”
  说完,宜贵妃又睨了她一眼,她的楚楚又不是被人休了?在这扯什么闲话,还不是楚楚在陛下面前提了盛翊与奉阳候的事。
  再记恨也没用,黑的也不会变成白的。
  “是,是我说错了,永阳,我听闻上元节前你在杏花巷那处施粥,陆家那位公子常去寻你来着,”宛妃轻叹了声,“永阳这姻缘也真够波折的,心仪陆公子,陆家遭了难,嫁了瞻之,瞻之又——。”
  楚楚黛眉微蹙,面色很是不悦,“宛妃娘娘,你口中的陆公子是谁?我记着父皇当初将陆家成年男子都处决了,我回头可要问问父皇。”
  宛妃面色微变,她倒是没发现永阳竟是这么能怼人,出去跑了一圈,倒是长脾气了,只是回着:“永阳,你父皇是疼你。”
  宛妃意犹未尽的说着,你父皇是疼你,可你父皇老了,你母妃没有皇子,与皇后向来不合,如今也与她不合,将来无论是谁登基为帝,她母妃都不会善终。
  她一个公主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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