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坚定,没有留恋。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会很、想你们,受到你们的、照顾,我很、开心。”
秦茵络哪里有开心的样子,她强迫自己扬起唇角。
她不想卷入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和恩怨里,只想在池水镇的时候一样,安静地一个人待着。
对着墙面发呆也好,自己不适合这里,该放下的人自然要放下。
小暧说的很对,盛佟砚一定是可怜她,盛腾辉说过让他多照顾自己,自己不要想得过多。
他该找个更好的女孩,而不是自己,有可能终生都是这副嗓音的人。
他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治愈他,甚至自己都过不去内心这关。
秦茵络好恨,如果她把所有的事都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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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听哥哥的话?又不学乖。”
“对、不、起。”
秦茵络每次没话可说都会说对不起,惹得他有点心烦。
盛佟砚环了她的腰间,扯入怀里,她的头就靠在盛佟砚的肩头,嘴唇距离他的脖颈也只有分毫。
“哥哥没和你说过,不听话的后果。”
她的发丝吹在盛佟砚的耳旁,酥痒得紧。
盛佟砚不会放手,死都不会。
“你逃到天涯海角,哥哥也会把你抓回来。然后,再说惩罚。”
她掌心发烫,脸颊也发烫,自己动摇了。
不能这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离开。
如果说要还,恩怨已经还清,自己能够有学上,能够治好病已经很知足了,她不再奢求,也不敢。
盛佟砚常常逗她,所以她分不清,是自己对他而言独特。
还是可怜。
但小暧说的不对,秦茵络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燃烧的欲望。
踏进猎人的圈套,再想逃出是没可能了。
第45章
舞步一进一退,盛佟砚缓步靠近时,眼眸迸发的火光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烧出个洞。
他像一位顶级掠食者,追赶和捕猎是他的本能。
轮到秦茵络前进步伐时,她偏过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前。
和着翻飞的乐曲,醇了人的意志。
她没有话说,盛佟砚了解她,知道她心意已定,也变得分外沉默寡言。
一支曲子结束,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不少同学开始玩起舞蹈游戏,秦茵络没有这种心思,她挑了些桌上放置的小糕点,拿起它轻咬了一口。
音乐换了一首,曲调很慢,透着一股哀伤。
璀璨闪动的圆色灯球映照在裙面上,添了几分鎏光。
“来玩来玩!一个人都别缺席!”
“盛哥,我想想还加个谁来着?”
他们推攘着,秦茵络在人群里找寻到他。
那里气氛好热闹,她不想破坏,于是低下头,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秦茵络出去后直接去了卫生间,鼻头微微一酸,眼泪直接飞了出来。
哭得最厉害时,她甚至哭不出声音,喉咙只能吐出几句轻微的音节,看着镜面被自己哭花的妆容,洗了手后,又抽张纸,把脸擦了下。
秦茵络没有返回去,而是直接走到了1班的教室。
柳蔷在走廊看到她,疑惑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
“是不是舞会没意思啊?还剩一个小时结束,结束就直接放学了,你是回班做什么?”
秦茵络:“柳老、师,我可不、可以、提前、走?”
“可以。你哥哥呢?你不是一直和他一起走啊?”
“我……”
盛佟砚:“是老师,我们一起走。”
“好,秦茵络,你脸色很差,不舒服么?不舒服就尽快回家。”
柳蔷说完就迈步走开。
盛佟砚的声音传入耳畔,秦茵络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会?
盛佟砚歪头看她,闷声:“哭了?这么舍不得哥哥?我还以为你真是小白眼狼,原来对哥哥还有点留恋——”
这次,他倒是不用俯下身子,而是弯了脖子笑她:“猜我从你的眼神读出什么?”
“好喜欢哥哥,不想走,难过到想哭,对吧?”
“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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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高三后,生活十分充实,题海战术真不是吹的,秦茵络每天除了做题、做题、还是做题。
剩余的时间就是去兼职。
时间可以说是安排得满满当当,下午回到房间就有点犯困,恨不得倒头就睡。
盛佟砚的成绩一如既往地优秀,考上澜市顶尖的秦郊大学。
而等自己毕业之后,她还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做声带的手术。
术后,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在这之前,她约盛佟砚再见一次面。
约定的时候,她没说要走的事,地点是在盛家后院。
抬头就可以看见星星的地方。
秦茵络穿上那次自己去科技馆的淡蓝色长裙,搭配黑色短靴,因为盛佟砚说过她穿这身很好看。
天气很热,风吹在脸上是黏的,夜色渐深,秦茵络拿着装有千纸鹤的透明瓶子。
送给盛佟砚。
他应该会喜欢吧?
手机铃声响起。
还剩两分钟,是不是有事情延迟,要告诉自己。
秦茵络些许忐忑地接听电话。
对方的声音十分焦急,对秦茵络说:“你是秦睫的女儿秦茵络是吧?”
秦茵络对这个声音很陌生,听到秦睫的名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底发急。
还没开口问,对方直接介绍自己是镇上的医生,姓孔,秦睫犯了心脏病,这次很严重,最好是能早点来。
听对方的口气,秦茵络知道事态很严重:“我妈妈在旁边吗?”
“她身体不好,我叫她多歇息,睡下了。”
秦茵络没有丝毫犹豫,跑了出去,手中握着的瓶子直接摔落在地。
还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事情怎么会发生得这么突然,秦睫之前和自己说身体没问题,都是在骗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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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一步,盛佟砚看见洒落一地的五颜六色千纸鹤,还有一颗红色的心,上面写有盛佟砚三个字。
他给秦茵络打了很多电话,无人接听。
平时秦茵络不会这样,觉得势头不对,盛佟砚到处找她,终于在一处十字马路,看到了秦茵络的身影。
绿灯亮起,秦茵络先跑向马路中央,侧面拐弯的车没有避让的意思,秦茵络有些徘徊不前。
一双手揽住她的腰间,等车辆驶过,两人安全通过马路后。
盛佟砚才问她发生了什么。
秦茵络把事情告诉后,说自己今晚就要走。
“你明天手术。”
“我了解、她,她一定病、得很重,我、要回去。”
“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
“可能是我能、见、到我妈妈的最后、一次机会。”
秦茵络的泪在眼眶打转,她的嗓音更哑了些。
“你先回去,等哥哥到了把秦阿姨的情况告诉你,你一定要做手术。”
盛佟砚对她点头,扶她回去。
秦茵络靠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像是虫鸣的声音一阵一阵在脑子里聒噪不停。
她趴在他的肩头哭,弄湿了他的衣服。
盛佟砚语调上扬,浅笑:“刚买的衣服又要洗了——”
盛佟砚带她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秦茵络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模糊地形成一道亮的影。
又看见一个黑色的影,是自己的千纸鹤瓶子。
“这个,送哥哥的?”
她点了点头,止了哭后就嗯了一声。
“它代表思念,茵络妹妹去哪里都会想哥哥啊?”
盛佟砚懒声懒调地逗她,想让她开心一些。
他的话若即若离,好困,自己好想睡觉,不一会儿,她就睡下。
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又是晕晕沉沉的一天,她感觉自己就没醒过。
身体又麻又酸,有点抬不起胳膊和腿,眼睛都睁不开,胶水粘住了一样。
晕过之后,她感受到的喉咙内部异常疼,像是里面有什么异物似的,难道手术失败了吗?为什么自己说不出话,这是真的,不是梦。
自己还在打着点滴,盛谈随孙医生一齐走进来,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秦茵络:“茵络醒了。”
秦茵络动了动自己的嘴巴,但一直说不出话,她看向盛谈。
盛谈询问孙医生为什么秦茵络还是说不出话来。
孙医生解释说:“正常现象,她这种复杂的病程我们也是第一次遇上,不过手术还算成功,术后前两天的表现症状会更重,但三天以后声带就能够恢复80%,再吃一个月药物,就可以彻底让她停药了。”
盛谈松了口气:“茵络,你不要过于担忧,听见孙医生说的了吗?手术很成功。至于你妈妈的情况,佟砚都跟我说了,我认为让她转到澜市这边的医院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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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昨天,盛谈看到盛佟砚抱着熟睡的秦茵络回到她的房间,把瓶子放到她的桌上。
出门时,盛谈叫住他,盛佟砚才把事情说出。
盛谈叹了口气,劝他:“她想走,就让她走好了。”
“手术风险也不小,真出了问题谁来负责,她妈妈现在身体还不好,你爷爷说的我都件件照做,对秦茵络不薄,盛家对他们秦家的恩情也算还了。”
“既然秦茵络有这个想法,你拦她做什么?至于秦睫,我肯定是会帮她一把。”
“我只要她不可。”
“难道你还把婚约的事当真了?除了口头协议什么都没有,以后爸爸给你找更好的人,只要你不同意,这场婚约就可以不作数。”
“是啊,当真了。”
“佟砚!你可要想,万一她走了呢?或者她没离开,待在盛家,她见到邬城不尴尬吗?她的手术能不能成功?一切你都欠考虑,你还不成熟,以后你就明白我的苦心。”
盛谈在沙发上坐定,依旧是耐心道:“秦茵络是个很好的孩子,但你不能只因为可怜她,你想过她和你之间的差距吗?”
盛佟砚冷笑:“您知道和邬城之间的差距么?佣人上位,说出去很好听?在你眼里,门当户对都是屁!”
“怎么和你老子说话的?我还不是想为你的未来!”
“在你抛弃我妈的瞬间,没想到我的未来么?能不能所有的事您先做到了,再有资格说我!”
盛佟砚额角暴起青筋,他很讨厌盛谈这么说话。
“你已经下定决心?不后悔也不改变,如果是这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再收拾你的烂摊子。”
盛谈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想让盛佟砚重蹈自己的覆辙。
盛佟砚虽没回应,但他的行动已经证明自己的答案。
“秦阿姨对我很好,从来真心待我。”
“好。爸爸信你做的是正确的。像我一样,现在活在痛苦之中,等孩子生下来又怎样,我和她的情分早就断了,离不离婚只是形式而已。我希望今晚你说的都是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盛谈起身,扶按他的肩头说。
“爸爸以后不会再管你,会支持你,你去吧,一路小心。”
第46章
秦茵络在手术恢复期间,秦睫就转院过来,秦茵络每天忙着照顾她,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
秦睫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不过严重程度还是比自己想的要轻些,但需要常年服药,且药物价格昂贵,好一些的近乎上千,秦茵络仍旧焦虑不安。
她还是下定决心离开,会离开一段时间专门陪秦睫。
秦茵络去到秦睫的病房,秦睫已经好了很多,她坐起身,秦茵络替她披上件橙色短外套,随后相对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秦睫的脸色。
她脸色比刚来医院好些。
脸颊的颜色由苍白到淡红,嘴唇也有了颜色。
上次真的把秦茵络吓坏了,医生那边颤抖的语调,秦茵络直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就是因为怕,突如其来的消息,带来巨大的打击。
秦茵络想不到,更猜不到,如果秦睫真的有事,自己该怎么办好。
她握着秦睫的手,秦睫的双手都很冷。
像是接触到了严冬时的冰雪,冻得手指尖都有些僵:“等你明天出院,我们就走。”
秦睫说话声音还是有点虚弱,她攥着秦茵络的手,叹了一声,对秦茵络缓缓道:“你真的要走,那你上大学的费用怎么办?”
“我可以勤工俭学,而且我兼职过也有些经验了,您的药我也就可以负担。放心好了,就是担心您。”
“医生不是说了,只要一直吃药就会没事的。”秦睫能看得出,秦茵络的心理承受压力多重,“对不起茵络,我真的不是想要瞒你,希望你能理解我。”
秦茵络转过脸去,她明白,就是因为太了解秦睫,所以才感到无奈。
“如果那天,孔大夫没有告诉我,您会骗我一辈子吗?想等有一天,你会像爸爸一样,突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是不是?”
这话问得秦睫哑言,她没有想过。
只想不让秦茵络陪着自己痛苦,但她却忘记,选择不告诉她,会把更大的痛苦带给她。
“别再说了络儿,妈妈知道错了,以后都不骗你,都听你的。”
说完,秦睫忽然转了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要和我回去的事,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不能一辈子都待在盛家,他们给我治病,在我高中负责学校的费用还有起居生活,我很感激了,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留下,就像是一只吸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