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杳脸上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圆圆的双眸放出精光，中秋节哎！可以卖月饼哎！
挣钱，要挣好多好多钱！
*
离中秋只剩两日，时间着实有些紧迫，江杳杳只得加了好些钱，让铁匠帮她加急赶出些月饼模具来。
又逢新店开张，多了一间食肆要打理，白日里忙得很，江杳杳只能召集全员的力量，在食肆打烊后开始忙活这月饼。
用的是广式月饼的做法，饼皮里加了刚从油坊打来的花生油和新鲜的鸡蛋，又炒了莲蓉、豆沙、芝麻、枣泥的馅，并剥了好多咸鸭蛋黄。
比起做粽子时自己一人包揽全活，只有阿锦帮忙打打下手不同，如今食肆里这么多人，一听中秋卖月饼挣大钱，个个都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揉面，捏团，翻馅，剥蛋，样样都有人包了去，江杳杳只需把握好各种食材调料的比例，指导下操作，最后将月饼包裹成型就行。
有了加急定制出来的模具，只需将饼皮和馅包好，沾上一层玉米淀粉防粘，塞进去轻轻一推，一个形状漂亮的月饼便出现在手中。
而到了烤制这一步，因要精细地掌握火候，其他人就帮不上忙了，好在新的院子也大，可以同时架好几个烤炉子和火盆，烤的速度也不慢。
月饼主要做的是莲蓉蛋黄口味的，其余口味也略做了些，可以在装成礼盒时，显得不那么单调。
这广式月饼需要时间回油，提前做好，月饼皮便会慢慢变得更加油润光泽，卖相更好。
虽然曾经江杳杳的花糕无人问津，但现在她却并不担心月饼的销路问题。当时的她只是个第一次出来摆摊的小娘子，没人认识，客人自然会选择老字号的兰桂坊，避免踩雷。
但现在江杳杳的有间小食肆已经有了些名气，每天的食客络绎不绝，已经有了不少忠实的熟客，对她的手艺颇为信任，每逢出新品，都会愿意尝上一尝。
且这回她已打听清楚了，兰桂坊每年惯常做的月饼，大多都是以杏仁、瓜子、核桃等坚果为馅，与她的月饼口味并不相同。
中秋当日，有间小食肆门口便搭了张桌子，上头摆了好些月饼，烤得金黄油润，每一只上面还有好看的花样，有各种花卉，也有可爱的小兔子。
阿素端了个食盘，上面摆着被切成小块的月饼，请排队的食客们品尝。
这试吃的月饼是莲蓉蛋黄口味的，食客们虽每年中秋都会买上些月饼，但都是从兰桂坊买的果仁馅的，且饼皮更硬些，不似有间小食肆的这般软绵油香。
只吃了这么一小块，实在不过瘾，且按习俗晚上还要和家人一同赏月，这月饼是万万少不了的，食客们便都买上了几个。
这些是买回去自家吃的食客，也有不少要提着月饼走亲访友送人的，有间小食肆也有包装好的月饼礼盒卖，包装精美，一盒四个、六个、八个的都有，买两盒打九折，买三盒打八折。
于是今年长安城里，许多人家的中秋节礼，都收到了这从未见过的新式月饼，连安阳长公主都收到了好几份。
她见这月饼做得精巧细致，表面又灿黄油润，忍不住拿一只吃了，里头的莲蓉馅甜而不腻，带着莲子的清香，而最中央这颗沙沙的咸鸭蛋，瞬间让她想起曾经吃到过的那盒蛋黄酥，真是回味无穷啊。
吃完一整只月饼，饮了口茶压压胃，安阳长公主忽听见外面传来声响，接着便见郑瑶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盒月饼：“阿娘，给你带了好吃的月饼，你肯定——”
“没吃过”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郑瑶看着桌上那盒月饼，又看看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那一盒，与安阳长公主面面相觑。
长安城的食客们吃得欢，永靖坊中，兰桂坊的掌柜此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不得了。
往年这个时候，门口早该排起队，月饼也该卖出去一大半了，怎得到了现在，却只有寥寥几位客人光顾。
他的额上都冒起了一排细密的汗珠，焦躁地在店内来回踱步，又时不时往外张望几下。
终于，一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掌柜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我问了一圈，他们都说，今年的月饼，是在有间小食肆买的！”伙计边说着，边掏出一个油纸袋，拿出一只月饼来，“我便去买了一只他们食肆的月饼回来，您看看。”
“有间小食肆？”同在一条街上，掌柜当然知道这家卖新奇吃食的食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做月饼！”
一般的食肆，都是卖些菜肴主食小吃之类的，术业有专攻嘛，卖饮子的自有饮子铺，买糕点的自有糕点坊。掌柜的早就听闻有间小食肆还卖不少饮子，不过想着饮子大多做法简单，也不十分奇怪。
可是如今，他们居然还卖起月饼来了！做月饼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就能学到的。
看着伙计带回来的这只月饼，还别说，这月饼做得真是挺好看的，切开一瞧，皮薄馅满，满满清香，中间居然还搁了只蛋黄。
他盯了片刻，到底没忍住，拿起半块小心尝了尝，饼皮满溢着油香，中间蛋黄还是咸蛋黄来着，配合着甜甜软软似是用莲子做成的馅，既醇厚，又松香，不知不觉，只想吃一口尝个味的他，竟把半只月饼都吃完了。
吃完以后不得不感叹，实在是技不如人啊，也输得不冤。
他看看舔着嘴唇，眼神渴望地盯着剩下的半块月饼的伙计，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你拿去吃吧。”
伙计喜出望外，连忙拿起咬了，待全部塞进嘴里咽下后，吃得太急有些噎着，努力顺了顺气，拍着胸口对着掌柜道：“不过掌柜，我看那食肆的月饼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估计马上就能卖完，一会儿那些没买着月饼的，还不是要到咱们兰桂坊来买！”
掌柜气得弹了他个脑瓜崩：“你还挺得意啊！”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中秋这里发现犯了个大错，我忘记写七夕节了啊啊啊啊啊啊！
但事已至此，时光无法倒流，只能委屈我们男女主，下章过个中秋节吧。
另外，前面郑言的生日写错了，便改了一下。
第40章 大闸蟹、蟹酿橙
因着过中秋节， 有间小食肆便提早打了烊。
沿街已经挂起了不少灯笼，大多都是圆圆的，亮着明黄的烛灯， 图个团圆的吉祥寓意。
江杳杳也在檐上挂了几盏， 不过她的灯笼却是与众不同， 用的不是竹条和宣纸，而是用桔子做成的小橘灯。
橘子挑选个头大些的， 用小刀把最上面的一层皮削去， 然后将橘子底下那大半用双手的指腹轻轻揉捏， 直到里面的橘瓣与橘皮之间的脉络松散开， 再从最上面的开口中，把橘瓣小心地一瓣一瓣掏出来。
又用粗头的针穿了麻线， 将掏空的橘子壳上端四周相对地穿起来，使它可以被挂起来，在里头放上一小截蜡烛，点燃烛芯， 橘皮便被照得透亮， 透出来的烛光被染成橘红色，橘脉清晰可见。①
大家都没见过这橘子做的灯，个个都喜欢得紧， 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劲， 江杳杳便给每人都做上了一盏，又另做了几盏挂在檐上。
掏出的橘瓣， 江杳杳在糖水中煮开后晾凉，做成了糖水橘子， 酸酸甜甜， 爽口解渴。
此时外面的庆延街上已是热闹非凡， 沿街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最多的便是卖灯笼的，也有卖剪纸的，卖糖人糖画的。坊里还特意支了个架子，拉了好几条绳，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纸条，每张上面都写了一道灯谜，如若猜出来，便可以揭下来拿去兑换谜彩。
最开心的便是平日里极少能出门玩的孩子们，外面欢声笑语，闹作一团。
而食肆里，江杳杳也提早给大家发了这个月的工钱，并另给每人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发完钱，江杳杳端出一只专门烤的特大号月饼，里面的馅是各种口味的馅拼捏在一起，并且放了好几个咸鸭蛋黄，切下去后跟开盲盒似的，各人分到的口味都不尽相同。
一起分着吃完了这只大月饼，江杳杳推着大家出了门，忙了这么些日子，趁着今晚好好逛一逛玩一玩。路边也有好多卖吃食的，热腾腾的烟火气被风传得好远，江杳杳又另给了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尽管多买些好吃的。
她自己则和阿素一道，拎了几个食盒，走去了裴府。
进了府门，阿素去找自己的伙伴们了，江杳杳没走了几步，便看见了等在廊前的裴敬之。
今晚的天空恰好没有太多云彩，一轮明月高悬，洒下皎洁的银光。
两人走进庭院，中央那棵大桂花树下，已摆好了几案和矮凳，几案上放着几壶酒，矮凳上也铺了柔软的蒲团。
边上堆了个篝火堆，明亮的火光跳跃着，即使是夜晚在这室外的庭院里，也并不感觉冷。
江杳杳把带来的食盒打开，摆出些蜜饯糕点，以及一只月饼。
这只月饼是她单独做的，馅里包了两颗咸鸭蛋黄，对半切好，一人一半，每一半里都有一只蛋黄，刚刚正好。
裴敬之则将两人的酒盏满上，壶里是新酿的菊花酒，用的是糯米，带着甘甜的米酒香，而菊花又添了一丝清冷感，酒体清爽柔美，因是一周前刚酿的，浓度也不高，入喉绵柔淡雅，是他特意为江杳杳准备的。
江杳杳却不敢立马喝，先是跟裴敬之确认了这酒确实没啥酒劲，又微微抿了抿，确实甜香如醪糟，才敢端起喝了。
见他们落座，仆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螃蟹端了上来，又在篝火上架起个架子，串了肉放在上面烤。
江杳杳一看便来了兴致：“这个放着我来！”
裴敬之摆了摆手，仆从们便放下手中的食材起身，向二人行了个礼，退出了院子。
羊肉用的部位是腱子肉，用一根木棍将几大块羊肉串起，再将木棍架在篝火两旁的架子上，便可转动翻烤。
厨房备的调料很多，几乎所有常见的香料都摆在了院中，因着要抹在烤羊肉上，都提前磨成了细粉。
江杳杳闻了闻味，羊肉已被提前处理过，能嗅到葱姜蒜以及八角香叶豆蔻的味道。于是她便不再抹料，保持羊肉原汁原味的鲜美，待烤好后蘸上点细盐就行。
羊肉才刚烤上，等烤熟还要好一会，裴敬之把江杳杳喊了回来：“赶紧先来吃螃蟹，一会便凉了。”
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此时正是螃蟹最为肥美的季节，眼前的大闸蟹用的是最传统的清蒸的做法，蒸得红通通的，一只只卧在蒸笼里。
轻轻拿起一只，沉甸甸的，打开蟹盖，只见里面黄满膏肥，蟹黄金灿油润，蟹膏红亮丰腴，蘸上配着吃的姜丝蟹醋，蟹膏的肥厚嚼劲混着蟹黄的绵软细腻，饱满而又浓郁的油脂感溢满口腔，有着姜醋的点缀，完全不腥不腻。
吃完蟹膏蟹黄再尝尝下方洁白嫩滑的蟹肉，锁着丰富的汁水，清甜鲜美，且这一丝甘甜回味十分悠长，抿上一口菊花酒作陪，再惬意不过。
裴敬之是讲究人，吃蟹还用着专门的食蟹工具，虽没有蟹八件那锤、镦、钳、铲、匙、叉、刮、针那般精细，但配了把小剪子，一个小刮勺，还贴心地为江杳杳也备了份，正要递给她，一扭头看到江杳杳直接拿手抓着半只螃蟹啃得正欢。
裴敬之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吃螃蟹，很快便笑了笑，也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学着江杳杳的样子吃了起来。
这样吃螃蟹，整口包裹满蟹黄蟹膏蟹肉，极鲜极甜，非常过瘾，比起之前小心刮剔下来，再用筷子夹着几缕蘸着醋放入口中的，要好吃得多了。
江杳杳穿越到此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螃蟹了，此时终于碰上最喜欢的大闸蟹，还如此地饱满肥美，喜上眉梢，欢欢快快地又吃起了第二只，还教上了裴敬之怎么吃蟹腿。
“你看，只要将这蟹腿前后这么一咬开，再一吸，整条蟹腿肉就到嘴里啦。”江杳杳扬扬手，向裴敬之展示着自己手里已经中空的蟹腿壳。
她还要再拿一只螃蟹，便被裴敬之捉住了手。
“螃蟹性凉，一下子吃太多小心脾胃寒。”裴敬之不知道她从前最高一顿吃过五只的记录，怕她一时贪吃闹肚子。
“哎呀，我脾胃好不碍事的。再说了，”江杳杳晃了晃装了菊花酒的瓷壶瓶，“不是还有你的菊花酒嘛，喝了正好驱寒。”
最后江杳杳又和裴敬之分吃了半只螃蟹，喝了半壶菊花酒。
这吃螃蟹的这段时间里，江杳杳已经抽空去给烤着的羊肉翻过几次面了，后来裴敬之看江杳杳吃得尽兴，便揽了这活。
羊肉散发出浓郁的焦香，表面已被烤得微微焦酥，两人便干脆拿了酒，拿了两个蒲团到篝火边席地而坐，切羊肉吃。
篝火附近的地面被烤得暖融融的，坐着也不冷，羊腱子肉在每只羊身上只得三两，口感弹脆，肉质细嫩，肉中还藏着筋，烤过之后嚼劲十足，只略蘸一些细盐，便能尝到淳朴原始的肉香。
“之前烤羊肉，都抹上满满一层调料再烤，气味浓郁，没想到这什么都不抹的羊肉烤出来，也如此鲜香。”裴敬之本以为这样做法的羊肉多少会带点膻味，没想到入口满是清香。
“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是这羊肉本来就被处理得很好了，还提前用盐水和香料浸泡过，所以才如此鲜美清香的。”江杳杳实事求是地道。
“那应当是田厨娘的手艺。”裴敬之对府上几位厨师的水平，还是颇为了解的，“府中处理食材这一块，属她水平最高，旁人是做不到如此之好的。”
“所以你看，女子为厨，手艺可不比男子来得差的。可惜这世道还是对女子有所偏见，皆不愿招女子为厨，觉得女子只能洗洗菜刷刷碗的，哼！”
裴敬之看着盈盈月光下的江杳杳，菊花酒温和驱寒，她饮了不少，虽酒劲不大，但脸上的红意依然透了出来。她的眼睛在夜空下明亮而又清澈，如浩瀚夜空中的两颗璀璨的星辰。
羊肉下肚，两人皆已吃饱，江杳杳看着没吃完的几只大闸蟹，颇有些不舍：“可惜这螃蟹，放到明天可能就坏了，哪怕是没坏，味道也不鲜了。”
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笑眼一眯，把裴敬之拉回几案前，把那没用上的食蟹工具递给他：“劳烦裴侍郎帮忙拆几只螃蟹，我给你做道好吃的。”
裴敬之此前吃蟹皆是用的这工具，颇为熟练，剔蟹的速度还挺快，当江杳杳从厨房拿了锅和蒸笼以及两只大橙子回来时，他已经干干净净地剔好了一只螃蟹，蟹肉蟹黄蟹膏安静地躺在一只小碗里。
江杳杳把两只橙子按着做小橘灯的方法，切去顶上的盖，掏出里面的橙肉，把渗出的橙汁留在里面。待她掏完橙肉，裴敬之的另一只螃蟹也拆好了。她便在两只橙子腹内填入裴敬之拆好的蟹粉，再盖上之前切下来的顶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