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切成葱花,加入盐、芝麻、小茴香粉, 小锅热油至冒泡后浇入葱花做成葱油。
发好的面团擀成长方形的薄片, 均匀地抹上一层葱油,从其中一头卷起, 再切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取两份叠在一起,用筷子在中间轻轻压一下, 压合成一体, 然后捏住面团两头抻成长条。
撒了葱花的一面朝外, 搭在筷子上,将筷子朝内卷一圈,卷完后将筷子往案板上一按,抽回筷子,一只开花的花卷便卷好了。
花卷需要二次发酵来使面团内部的组织更加松软,使吃起来的口感有别于馒头,显出花卷特有的轻盈蓬松。
二次醒发好的花卷凉水下锅蒸上一刻钟,再焖上一会儿开盖。
裴敬之此前常吃的是甜味的花卷,这葱油花卷,点点绿葱在花卷的褶皱中,面团松软洁白,表面刷了葱油亮汪汪的,颜色青白好看。
“若是里面卷点肉,会不会更鲜美?”吃过葱油鲜肉烤饼的裴敬之,举一反三,提出建议。
“那我给你做条长长的大肉卷,像一条龙似的又长又粗,你可以抱着啃上一整天。”江杳杳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声音发闷,软绵绵的。
“等你风寒好了再说吧。”裴敬之力道极轻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配粥的小菜是江杳杳之前腌制的各类酱菜酸菜,还有昨天喝酒前炸的花生米,和一只咸鸭蛋。
做菜做点心经常会用到咸蛋黄,但新鲜鸭蛋常见,咸鸭蛋却得看运气,并不是天天都有的。江杳杳便学着自己腌起了咸鸭蛋。
江杳杳上中学时,语文课本上曾有一篇课文,是作家汪曾祺的散文,叫作《端午的鸭蛋》,里面对于高邮鸭蛋“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的描写,她现在仍记忆犹新。
要腌出这样吱吱冒红油的咸鸭蛋,鸭蛋的品质首先要过关。江杳杳已与进城卖鸡鸭蛋的农妇相熟,约定每天定上些新鲜的鸡鸭蛋。
农村散养的鸭下的蛋,蛋白浓稠,蛋黄橙红,用来做咸鸭蛋事半功倍。
先将鸭蛋表面的泥污洗干净,用白醋浸泡片刻,使蛋壳变薄更易入味,随后拿出在阳光下晾晒干。
锅内放适量清水,按照水与盐五比一的比例加入盐烧开,再投入香叶、八角、生姜,彻底煮沸后晾凉。
把鸭蛋小心地放入提前准备好的无水无油的坛子中,倒入晾凉的盐水汁没过鸭蛋,再加入高浓度的白酒,用一块干净的石板把鸭蛋都压住避免在盐水中浮起来。
封好坛口,放在阴凉通风处腌制上一周,就可以将鸭蛋取出来吃了。腌制的时间久一些,鸭蛋会更容易变沙出油,但蛋白也会因长时间的浸泡入味而变咸,一般最多腌制一个月左右。
上周江杳杳已经取过几只尝了,已经微微有些出油,但还不够细腻沙绵,不过蛋白倒是微微带咸,口感细嫩,拌入豆腐里和猪肉一起蒸成肉饼子,很是下饭。
如今这咸鸭蛋刚好腌了半个月,正是最合适吃的时候。裴敬之敲开青色的蛋壳,用筷子挖开上面的一层蛋白,吱,红油冒了出来,沿着裴敬之举着鸡蛋的手流下去,滴到了袖口上。
偏偏他今日下值后过来,还未换衣服,穿的是他那身绯红的官袍。
“你赶紧脱下来!”
古时没有衣领净洗洁精什么的,若不趁油刚沾上时洗掉,便很容易留污渍。
裴敬之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样子,眼下倒是有点羞赧,不过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干脆地把外袍脱了下来。
江杳杳拿了件披风让他裹上,将刚沾了油的袍子袖口浸到一盆温水里,加入些盐和皂荚,揉搓了一番,油渍便被去除了。
用清水冲洗干净,江杳杳把袍子挂起来,放在火炉边烘干。
一天没吃东西,看裴敬之吃得香,江杳杳也拿了碗粥,坐下同裴敬之一道吃了起来。
她染了风寒,嗓子疼,吃不了那些辛辣酸浓的小菜,便也取了一只咸鸭蛋蒸了。
可惜她的运气没有裴敬之那么好,拿的这一只咸鸭蛋虽然蛋黄也是通红的,但油略少,筷子用力一摁才有微微的油流出来。
见状,裴敬之便把他那只富得流油的鸭蛋给了江杳杳。
这只“罪魁祸首”的青壳鸭蛋,一看便是身体强健的年轻鸭子产的,用筷子一掏,红油就不停往外流,蛋黄油润细腻,起沙松软,挖到碗里,清淡的白粥也围上了一圈油花。
江杳杳又试着尝了一口蛋白,比之前的那几只要咸上一些,但入口柔嫩,与粥拌在一起,咸淡便刚刚好。
白粥熬得滚烫,两人都吃得很慢,江杳杳喝了粥胃口开了,越喝越饿,便也去拿了个花卷来吃。
待他们吃完,裴敬之的衣袖也被烘得差不多了,他穿上系好腰带,出门前不忘反复叮嘱江杳杳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外面的风比来时更大了些,但裴敬之身上的衣服被烤得暖暖的,袖口还隐隐飘来皂荚的味道。
*
第二天,裴敬之就让人送来了大包小包的药材,足够江杳杳喝上一周的了。
因着生病,怕把病气过给客人,加上其他人一致要求她去休息,江杳杳后面几日着实有些空闲,窝在房间里,把话本都给看完了。
卖的那些吃食,她都写成了详细的食谱教给了大家,没有她在,食肆依然门庭若市,运转流畅。
她酿的那些果酒,卖得颇为不错,颜色好,果味浓,许多平日里不常喝酒的娘子们,也都买上一壶尝尝鲜。
可惜裴敬之来的那日刚好她染了风寒,没有拿酒出来喝,江杳杳把各种口味的酒都留了一坛,想着让裴敬之也都尝尝。
这几天她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好像自从开了食肆之后,她便没有再睡过午觉了。
裴敬之送来的那些药,应当是特意调配过,煎出来并不难闻,虽然味苦,但竟有些回甘,喝一大碗也不会影响食欲。
喝了几日的药,又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江杳杳的身体渐好,只嗓子还略有点不舒服,含块梨膏糖便能缓解。
怕一起吃饭传染给大家,这几日江杳杳都是单独在自己屋里吃的饭。因着她风寒,送来的吃食也都是清淡的,今晚的暮食便是一碗青菜肉丝面,再搭了两只煎得刚好的荷包蛋。
这面是阿素做的,面条筋道爽口,青菜碧绿,肉丝鲜嫩,汤头虽清却滋味十足,加了些猪骨熬出来的汤,再咬一口外焦里嫩的荷包蛋,江杳杳这一顿吃得甚好。
正要把碗筷送回去,江杳杳听到院子里的大黄突然大声吠了起来。
大黄平时从不乱叫,此时却狂吠不止,江杳杳料想肯定是出了什么情况,赶紧披了袄子出门查看。
只见大黄面前五步开外的距离,有一只全身棕黄皮毛,身体细长,耳朵短而宽,看起来有点像狐狸的动物,正与大黄僵持着。
江杳杳虽此前也没见过,但一看这样子,十有八|九就是被俗称为“黄大仙”的黄鼠狼了。
想到黄鼠狼受到威胁后会放的大招,连忙喊了大黄,让它赶紧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只见黄鼠狼一转身,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屁”,大黄被全身喷了个正着。
顿时,一股浓烈的臭味在院中弥漫开来,浓烈刺激,江杳杳甚至有点被熏得头晕眼花。
再定睛一看,黄鼠狼已爬出院子消失无踪,留下可怜的大黄,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直接被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像有点味道。
第51章 葡萄奶酥、猪肉脯
可怜的大黄被泡在水里洗了一遍又一般, 皂荚澡豆都用上了,可身上的臭味还是始终挥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一旦打开前店通往后院的大门, 这臭味便幽幽地直往食肆里飘, 分外影响食欲, 怕是没人敢来吃饭了。
江杳杳脸上围了条丝巾稍微遮挡一下味道,聊胜于无。她自己也赶紧洗了头发换了身衣服, 正在暖炉旁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把头发慢慢烘烤干。
她站得远, 虽然也被臭味波及, 但洗完头换去衣衫后,不凑得特别近基本闻不到味道。
江杳杳边擦头发, 边发着愁,大黄这麻烦不解决,明天食肆开张都是个问题。她曾经有听老人说起,黄鼠狼的臭味若是沾上, 没十天半个月的可散不了。
要么就把后院的门给闭紧了, 不让味道有机会传过去,可她们总归要进出,且虽有烟囱, 但若不把这后门打开南北通风, 食肆里总归还是会有些烟火味。
或者……江杳杳脑子咕噜一转,打上了裴府的主意。
她头发还未干, 又未彻底痊愈,夜晚起风, 怕再着了风寒, 便手写了一封信, 让小石头帮忙跑一趟裴府。
裴府那么大,住的人却不多,有好几个未住人的空偏院,平时都锁着门,把大黄拉过去,暂且安顿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大黄现在臭气熏天,江杳杳怕熏到这位精致讲究的裴侍郎,在信中说明情况后,还特意写了句,不必他亲自过来,只要派个人过来把大黄牵走,就可以了。
送出这封信,江杳杳终于歇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紧闭了门窗,总觉得屋内还是隐隐约约有些臭味,便燃了些熏香。
只是没想到,裴敬之还是自己过来了。
裴敬之一踏进院子便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臭味,饶是他在信里已得知,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抵不住这生化武器的攻击,头被熏得晕了晕。
他身后跟着阿飞,鼻子上绑了根布条,准备得十分充分,见裴敬之朝他示意,便赶紧牵着大黄跑走了。
大黄一被牵走,空气陡然变得清新,不过还有些残留的气味。
裴敬之敲了敲江杳杳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江杳杳没料到裴敬之居然自己也来了,正梳着头发,她一个现代人,没有什么男子不能进闺房的讲究,上前将门开了一丝小缝:“赶紧进来!”
说罢就把裴敬之从这打开的缝隙里一把拉了进来,“砰”的一声赶紧把门给关死,生怕院中的味道飘进来。
裴敬之可是第一次进小娘子的闺房,脸上不显,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江杳杳倒是坦然得很,邀请他在椅上坐了。
江杳杳房里没有太多摆饰,只有床榻、柜子、桌椅这些必要的家具。
屋内的椅子只有一把,江杳杳自己则在床榻上坐了,用一根簪子简单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头发松松挽起来。
“大黄我已让人牵回去安顿了,你尽可放心。”
“那可真要多谢你啦,不然我都不知道食肆明日还能不能开张呢。”江杳杳想给裴敬之倒个水,才发现桌上的茶壶已经凉了,好在屋里有暖炉,便搁在上面暖了暖。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风寒可有好些?”
江杳杳原地转了一圈以示她好得很。
“不是写了让你不必特意跑一趟吗?”江杳杳看了眼裴敬之努力吸着鼻子闻熏香的样子,就知道他被大黄给熏着了。
“你写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过来吗?”裴敬之疑惑道。
前几日,郑言还跟他仔细传授过“小娘子的心思你得反着猜”的经验,她说不要,那就是要,她说别来,那就是想要你去。
看来,郑言的话,果然不能信啊。
裴敬之人都来了,不给他弄点吃的好像说不过去,但是食肆的灶火已经熄了,江杳杳也忙活了一晚上,病也未好全,有些累了。
现做的吃食没有,糕点零嘴,她还是有的。
在桌边的矮柜里掏了掏,江杳杳取出几只竹盒。
竹盒里面搭了个十字将盒子均匀分割成四格,每格里头都放着不一样的吃食。
其中两格是之前便吃过的蛋黄锅巴和梨膏糖,剩下的两格中都是新的糕点。
“这是葡萄奶酥,你尝尝。”江杳杳拿起一块方方的酥饼递给裴敬之。
葡萄奶酥表皮染着一层好看的金黄色,内部蓬松酥口,与炸的油酥饼不同,奶酥混着醇厚浓郁的奶香,没有脆脆的油酥皮,却有酥软的内心,葡萄干被切成小块夹在里面,酸酸甜甜。
“这个,先不告诉你是啥,你猜猜看。”见裴敬之吃完奶酥,江杳杳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一片。
方片切得不大,裴敬之能整块嚼在嘴里,入口先是蜂蜜的甜味,涂抹在表层,嚼下去是肉的口感和味道,却比吃过的任何一种肉,都要来得紧实,却又十分柔软,轻轻一嚼就满口香,甜中带咸,还撒了一层芝麻,焦香四溢。
“这是一种肉?”裴敬之看着盒中棕红油亮的方片,实在猜不出这是什么肉。
“嘿嘿,这是猪肉所制的,名字叫猪肉脯。”江杳杳自己也拿了一片吃了,蜜甜蜜甜的,她做的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蜜汁味的,也符合大益百姓的口味,卖得颇好。
这竹盒是她搭的一套秋日零嘴礼盒,若是在食肆里买,还会在盒子上绑上蝴蝶结装饰,显得更加好看。
里面咸甜软脆皆有,一次能尝到四种味道,自家吃和送人都适合,一推出便卖得很好。
两家食肆开了有段时日,食客们也渐渐习惯了,往往是这边吃饱了饭,临走前再去对面买上盒甜点或者零嘴。
这一竹盒,江杳杳让裴敬之带了回去,裴敬之又多要了份,说是最近公务忙,同僚们都很辛苦,也给他们尝尝。
江杳杳知道裴敬之这是要顺便帮她广而告之一番,刚好柜子里还有,便又拿了一盒。为了方便他提拿,江杳杳找了根绳子,将两只竹盒绑在了一起。
绑完竹盒,江杳杳发现裴敬之正盯着她的床榻看。
见她转头过来,裴敬之义正词严地道:“你这被褥不够厚实。”
之前忙着食肆的生意,前几天又染了风寒,江杳杳还没来得及去买厚被子,便把两床薄被叠在了一起盖,也挺暖和。
“这样盖也不冷的,再说还有暖炉呢。”瞥了眼裴敬之的神色,江杳杳又补充道:“明天马上去买!”
*
还没等江杳杳去买厚被子,裴敬之就先送来了一条毛毯。
这毛毯摸上去极为柔软顺滑,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制成的,虽薄薄一条看似也不厚,盖上却温暖无比。
江杳杳把这毛毯铺在被子里面,钻进去便是毛绒绒暖洋洋的,不再是冰凉的被窝,刚睡下便能温暖入睡,不用再瑟瑟发抖地把被子先烘暖。
有了这毛毯,哪怕突然降温也不怕了,但是厚被褥还是要买的,江杳杳身体已无大碍,上街去给大家都定上了厚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