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负手于后,站在人群的最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唇角微微上扬,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笑得愈发灿烂,愈发得,无所畏惧。
渐渐地,有各种各样,可可爱爱的生灵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它们通过脚下的大地得知了这个讯息,不远万里带来了圣人与他们的弟子们此时此刻最需要的食物,也将他们所处的困境传递了出去。
老子静默无言,同天尊一道,望着昆仑山前漫天的飞雪。
后者如同神像一般,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任凭风雪加身,孤寂围绕。又在某一个瞬息,轻轻动了动眉睫,振落了上面细细碎碎的雪沫。
“云中子。”天尊开口唤了一声。
云中子:“弟子在。”
天尊:“你和白鹤童子,一道去吧。”
云中子:“是。”
于是乎,有一缥缈仙人乘着白鹤,自昆仑而来,在陈国边界数座城池的天空上转了数圈,又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白鹤鸣泣,仙人肃穆;长歌不绝,悲声愈显。惊动了无数前来围观的人们。如此几次,循环数日,终于传到了陈国国君的耳中。
次日,国君面色阴晴不定,问着下首之人:“仙人因何至此,又何故徘徊不去?”
无人回答。
他又问,声音中渐渐涌上几分恐惧之情:“是何人在陈国边界停留?”
一大臣出列,整理衣冠,五体投地,却非向国君拜下,而是面向陈国边界,朗声答道:
“回大王,是有圣人欲往蔡国传道,为您所拦,久困于此。故有仙人来此,白鹤哀鸣,皆为圣人而哭!”
当日,围困之局解除。
作者有话说:
短暂地失去写文动力之后在剑3挂艺人。
每隔半个小时看一眼,收到了好多花花啊――
满足_(:зf∠)_
第157章 女娲炼石补天处 ◇
女娲:愿不周山永存洪荒,受不周庇护之人,亦可得偿所愿。
自洪荒诞生之初, 不周山便伫立在那里,缄默无声、肃穆庄严,于皑皑的风雪之中坚守着盘古最后的意愿:天地清浊两分, 一半上升一半下沉, 永无重合之日。
三清周游洪荒时最先来过这里,衣上绣着的青莲与清气相融, 恍惚见得他们的福泽绵长, 与天地共存至最末。
巫族祭祀之时,亦往往面向不周虔诚下拜,以代代相承的姿态,铭记着这位古神。
鹤引随着女娲一步步攀上这座高不见顶的山峰时, 越走越不自觉地垂下首,注视着脚下为众人跋涉开辟出来的道路。
直至今时今日,不周仍然庇护着前来此处的生灵们。
只因k是至高之山, 是盘古的脊梁,是支撑着这广袤天地的唯一的天柱。相传于最高处往上探出手去,便可触及那九重天阙,脱凡身,成仙神。
太清和元始等在前头,低首看着女娲神情恬静地走来, 长裙迤逦,发间簪花, 除此之外再无矫饰。
自从斩出恶尸皇天之后, 她一身气仪风华愈加缥缈入圣,以平淡亲和的目光注视着来到此处的各族生灵, 一视同仁地对待着他们, 再无半分私心可言。
以至于那些听闻自家大人抱怨一二后, 愤愤不满想来搞事的妖族小崽子们,在圣人洞彻一切的目光中,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傻乎乎地走回了自家地盘,心情平和安宁,陷入了无欲无求jpg的状态之中。
太一远远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唯有神情愈发复杂,回头帝俊问起时,只道一句:“圣人大道已成。”
帝俊沉默片刻,轻轻一叹:“果然还是妖族拖累了她吗?”
早就应当想到的,作为未来的神话传说中创造人族的至高神,k自然应是无情无欲的模样。
无情者,方可爱众生;无欲者,方能坚不可摧,不为外物动摇。
因而,当她选择上造化大道时,天道眼中的怜悯清晰可见。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偷偷化出一阵风,将一颗小小的糖果放在三头身的小姑娘手中。又随手一划,定下了她与伏羲的天命姻缘。
此道至苦,惟愿得一人相伴,如此而已。
女娲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看向太清元始,两人轻轻俯身垂首,手指轻点额间,对她所择之道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尔后,他们共同面向不周,以圣人之力,造出了一道围绕着整条不周山脉的屏障。上及天穹寰宇,下至碧落黄泉。
只愿不周山能够永存于洪荒,不老不朽,不生不灭。受不周庇护之人,亦可得偿所愿,走向更好的未来。
*
巫妖量劫被圣人们压制了太久,以鲜血与死亡为诱导,轻而易举地便在这个世界上重新燃烧了起来。
倘若以一首歌来唱:“一次争执起了一场斗争,一场斗争掀起了一顿群斗,一顿群斗唤醒了一份仇恨,一份仇恨掀起了一场战争,一场战争毁掉了一个种族。”
最先动手之人姓名已经不可考证,而当他的头颅高高扬起落在地上之后,却只见得短短的几不可闻的死寂。
他们面面相觑,他们手上染血,他们退无可退。
“然后,战争就开始了。”后土推倒了桌上的一个棋子,看着它倒下之后接连不断地倒下了无数的棋子。
这些棋子彼此依偎,姿态亲密,倒下之时又含着无尽的怨恨与茫然。
洪荒的大地上,渐渐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不断被滂沱大雨洗刷着的鲜血。天地间难消的仇怨恨意形成了厚重的、乌云似的灰雾。它们一点一点逼近着琼宇,望着上方那湛蓝无暇的天穹。
帝俊接连不断地下令、调兵,兵呈不周山前。
后土静默无言,看着她的兄长们再度站在了阵前。
句芒匆匆赶来见她时,模样颇显狼狈,又直起身来,略带犹豫地执了一个礼节:“后土..圣人。”
她微微合眼,说不清此刻的感受,竟也有了几分恨意一般,问他:“木之祖巫,今日来此何事?”
句芒顿了一顿,缓和了眉眼:“后土。”
他妹妹瞧了瞧他,轻轻叹道:“哥哥,我不会放弃的。”
句芒眼眸微沉,定定地看向她:“可如今之局,当如何是好?”
后土平静道:“他们要打,那便打。”
句芒望着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胸腔中隐约回荡一声闷响:“在两个种族的战争面前,你能保持住清醒吗?后土。就算你可以,那么多人,也能如你一样清醒吗?”
后土缓步而来,遥遥往不周瞧去:“没有退路的人才会拼命。妖族没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句芒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被后土打断。
她回身看向句芒,轻轻一笑,忽而生出三分的淡漠:“句芒,你看,那边是死亡,这边是新生。巫妖的黄昏中分出了两条道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句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边是煞气冲天的巫妖战场,另一边是近来愈发生气勃勃、吵吵闹闹的不周山。
后土站在它们两者之间,掌心轻拢,露出其中暖融融的光团:“哥哥,我们是这场量劫的主角,此战不可不起,孽果不可不还。巫妖两族的仇恨绵延许久,互相牵扯,以非我一人之力可以阻止。”
“但是,我仍然想要和平。哪怕这和平之上染着无数人的鲜血,夹杂着数不清的仇恨,我也祈祷着并将用尽一切努力,渴盼着k的到来。”
句芒怔然无言,许久之后,他缓声询问:“后土,你想要做什么?”
后土回眸看他,微微一笑:“就让战争结束在我们这一代吧,往后留予他们的,只剩下蔚蓝的天穹,洁白的云朵,郁郁葱葱的草木,与父母温柔的叮咛。”
她温柔而怜惜地看着她的兄长,坚定道:“哥哥,我已经握住了足以改变我们命运的力量,我想用这份力量去改变些什么,无论它是否会顺着我的心意,抑或再度产生「命运的欺诈」。”
“无论如何,未来也不会变得更差了。”
*
幻境之中,原先说着「我定会阻止你们」,恨着「上清心里除了道外一无所有」的老子与天尊,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看着云中子不辱使命,胜利归来。
陈国国君风尘仆仆,于短短几日之内匆匆赶到边界,中途不知跑死了几匹马,自己也在颠簸之中落得个蓬头垢面、足肤皲裂、血痕斑斑的下场,刚刚从马上下来,便一脚摔在地上。
旁人匆忙将他扶起,他却浑然不在意,急忙奔上前去,慌不择路地抓住前来迎接他的人连声质问:“圣人何在?圣人何在?!”
人群面面相觑,犹豫几分,仍是告诉了他:“圣人与他的弟子们,并未耽搁片刻,早就已经启程离去了。”
国君面色惨白、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晃,就在众人面前生生晕了过去,惊起了片片的鸟雀。它们乌压压地从他们头顶飞过,竟是强行遮蔽了天上那炽热的太阳!
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与生俱来的恐惧与慌乱之中,忽而有人俯身下拜,仰首疾呼:“于此乱世,怎生圣人?圣人既出,乱世可终?”
他的声音凄厉万分,惊动了其余众人。
他们忽而恍然,跟着他一齐呼喊起来:“乱世可终?国家可安?何来生机,救此庶民?!”
长风将他们的呼喊远远地送去,比最快的马还要快上几分,比最烈的酒还要炽烈汹涌。
轻轻巧巧坐在马车上的阿游转过头去,目光中微微流露出几分疑惑。她静静地听了许久,某个瞬息,忽而翻下马车,往远处跑去。
玉宸微怔,喊了她一声:“阿游?”
她往后挥了挥手:“我去去就来!”
玉宸从车中探出头来,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回首看向通天,指着外面的长风,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悯然:“我们能救多少人呢?”
“我不知道。”通天回答。
他俯身抱了抱玉宸,又道:“就救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吧。”
“这么多啊..通天不觉得自己太傲慢了吗?”玉宸低眸含笑。
通天不假思索:“确实傲慢。”
他轻轻抬起手,轻柔地拂过她鬓边的发,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好在阿宸不在意,她还和我一样固执,一样..傲慢。”
道至最后二字,青年掀起眼帘,目光灼灼地望来。他们靠在一处,听着外面长风呼啸而过,雨声残酷,前路坎坷。
贫贱者求生,理想者求道,众人有众人的皎洁明月,也有他们的心上长安。如此便好,何必再问归途。
她渐渐倦怠几分,抬起一只手自指缝中窥探着未来,窄窄的一条线,合拢时便寻不到丝毫出路。松开时,又见得光明大道,坦荡前途。
少女宽大的广袖松松地堆叠着,鬓发微垂,眉眼间若隐若现的,是真切的忧愁。
通天睁着眼,又清醒又平静,偶有弟子恭敬地敲敲车门,便能听见他专注回答的声音。
无边的风雨中,原来谁也看不清前路。唯有孤注一掷者,见得光亮。
作者有话说: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未选择的路》
第158章 白云处处长随君 ◇
羲和:我不是你皇冠上的明珠,我是足以握住你的手,同你分担权柄的同盟
当然, 无论如何,这都是生活。
“我的一生就像风筝,有时飞起, 有时落下, 每天起起落落落的……”
辗转一国又一国,同样四四方方的院落中, 三头身的孩童趴在地上, 手上拿着树枝,认认真真地写下这样一句话,满怀期待地指给身边的人看。
通天低头看了一眼,也拿起树枝, 一口气给她圈画了好几个错字,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叉。
小孩子的眼里渐渐涌上泪水。
圣人犹豫了片刻,悄悄用脚尖抹去那个叉, 树枝勾画两下,改成了一个半勾,再抬头看去,便见她破涕而笑,模样愈发显得傻乎乎的。
他拿着薄薄的纸笺,卷起来轻敲她的脑袋,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小年纪就这般愁苦?长大了那还了得?”
小孩子乖乖地蹲着被敲了两下,见他还要唠唠叨叨地劝说, 就灵巧地跑开, 飞快地躲在玉宸身后:“长大了的事情,长大了再说嘛。”
通天眉头一皱, 站起身来试图捉她。
她顿时慌了神, 绕着玉宸跑了起来, 边跑边喊:“老师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大门口齐刷刷探出好几个脑袋,好奇地朝这边看了两眼,师姐师兄们十分配合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唯恐天下不乱地鼓起掌来:“小师妹快跑!小师妹加油啊!”
通天回头一眼,目光顿时犀利。
弟子们瞬间安静若鹌鹑,却仍是保持着一颗坚定不移、万物不摧的作死之心,以眼神鼓励着小姑娘。
玉宸低头品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含笑听着他们闹腾的动静。又在感知到什么时,眼眸微微一亮,朝着阿游招了招手。
弟子们又齐刷刷地看去,大声地喊道:“大师姐!”
依然保持着爬墙作风的银发少女闻言险些从院落的墙上摔下来,一手堪堪抓住一块石砖,另一手抠住墙缝,保持着一本正经jpg的样子,波澜不惊地朝他们颔首示意。
仿佛她此时此刻出现在碧游的围墙之上,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足为奇,不足为奇QAQ。
玉宸低着头,袖子一招,堪堪掩着那张芙蓉桃花面,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阿游不觉朝她望来,委委屈屈地唤了一声“玉宸――”
少女赶忙轻咳一声,放下袖子,正色道:“好了好了,快别看了,都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吧。”
弟子们欢呼了一声“好耶!”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通天则以老鹰抓小鸡的姿势抓住了扑腾不已的熊孩子,微微挑眉,看着她挣扎着向着玉宸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大喊道:“师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