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如果他消气了的话。
道人站稳后,晃了晃脑袋,颇为踌躇地傻笑一声:“谢谢师叔了。”俊秀的少年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衣角,端正地站好。
他抬眸后却是一怔:“师叔你……?”
通天含笑道:“不必去找,我们就在你面前。行了,快去吧。”
“哦哦。”黄龙点了点头,又认真行了一礼,方匆匆离去。行至一半,他方恍然回眸:“刚刚……师叔旁边还有人吗?”
通天却又轻笑一声:“谢谢阿宸了。”
玉宸回转过眼眸,轻轻攥紧了通天的手:“这也要帮他还吗?”
“当然。”通天语气笃定,“谁都不能少掉这一份。”
他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发,低头问她:“可想好以后该怎么相处了吗?”
玉宸:“师兄?”
通天挑眉:“我觉得吧……”
玉宸从容改口:“老师。”
通天定定地望着她,无奈一笑:“阿宸是认真的?”
“就当,是为了在宥的那一份努力吧。”少女阖眸一叹,粲然的光落入眼底,“不过平日里……”
通天略低下头,任她靠近耳畔。
玉宸眉眼微扬,神色恍惚几分,又带上万般郑重,认认真真地唤了他一声。
“通天。”
通天敛眸,装作不甚经意的模样:“可是――性情曰叛逆,道法自通天?”
她牵着青年的手,扬起脸看他,眸光璨璨:“不,是通明万端,天地唯你。”
只有你。
唯有你。
作者有话说:
原著一扔,瞎他妈写系列一。
其实元始只是傲娇(?)了点,数数昆仑的毛茸茸,超宠蠢弟弟的。√
哄玉宸的经验来源..…懂?【暗示】
当然,这不妨碍他揍通天,冷漠摊手。
第52章 知君仙骨无寒暑 ◇
太清:仲弟是个傲娇我能怎么办。
【太始洪荒】
昆仑雪深, 又一载岁月飘忽而过。
温软烂漫的桃林中,浮黎一身雪色,心事重重地望着天穹。天色澄碧如洗, 淡淡的日光垂落一缕, 漏过枝桠间星星点点的缝隙,漫过绯色花瓣。
太上静静端坐在林中, 垂了满头白发, 神色淡漠。他以手指轻捻琴弦,音节凝滞于弦上,不曾拨动。
良久,太上方抬起那双疏离空旷的眼眸, 望向浮黎:“她不在紫霄宫。”
语气平静,笃定地下了结论。
浮黎侧过身,衣袍带起花瓣, 簌簌地飞扬。他眉眼沉郁,唇线压得平直,近乎冷然的目光与太上对上。日光从一旁转过,却不曾覆上道尊浸润冰雪的眼眸,连带寂然中沉坠的衣裾,于苍茫的白中透出不带感情的冷。
“仲弟的心, 可是乱了?”太上低下头抚上素琴,神色照旧淡淡的。
浮黎冷笑一声:“兄长倒是兴致尚好。”
太上神色不改, 继而道:“也是。失踪人口里一个是你大弟子, 一个是我们亲妹妹。不过,师尊既然有意为她遮掩去处, 虽祸福难料, 生死必然无虑。”
浮黎:“兄长敢对着这近来莫名其妙的异象发誓不成?”
太上:“浮黎。”
太上眼眸淡漠, 沉下声唤了他一声。
他方叹了一口气,把琴往旁边一置,便步履平缓地朝浮黎走去。白鹤绣纹的道袍曳坠于地,袖口勾勒浅淡的一笔墨色,轻轻晃过浮黎的眼眸。长兄执起手,慢慢替他拂去了肩上落花。
浮黎沉默看着。
长兄的声音慢条斯理,又飘飘渺渺,仿若与天地相融:“一个两个,总是让人不省心的。”
“若我不在了,你们怕不是总有一天要打起来。”太上眼眸微暗,似风过无痕,情绪转瞬即逝。
浮黎眉峰攒簇,目光微沉:“不会的。”
太上:“你确定?”
浮黎静了静,又反问道:“怎么会呢?”他冰雪般的面容上,覆上了几许荒谬,不可思议的情绪蔓延开来,像荒芜中生发的花。
太上便不再追问。
他微微抬首望着绯色的云烟一片片飘落,本是无暇物,却在落地的那一刻,沾染了不必要的红尘是非。似缱绻多情,若烂漫生辉,却在无尽的纷飞中坠落,找不回过眼的一朵。
“浮黎,玉宸是我们的妹妹,也仅仅,是妹妹而已。”太上淡淡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浮黎,语调平静,“你想要的,似乎太多了。”
浮黎回眸望他,眸底涌过几许涩然:“我只是不懂,她又何必为东皇做到这一步。这天下至坚之物握在她手中,至高的权柄由她掌握,万仙来朝,世人膜拜。上清玉宸,本该是这世间最为尊崇的圣人。但――”
“但她全然不在意。”太上道。
太上瞧着他,目光浅淡,慢悠悠地道:“将诛仙四剑换做你铸成的剑,阿宸也会欣然接受;无论成不成圣,她依旧会做好你我乖巧懂事的妹妹;截教,说到底也是为了一线生机的道义,这点上,她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看法。”
他阖了眸,掩下眸底那份怅惘:“浮黎,能够困住玉宸的,不仅是已逝之人,亦不仅所慕之道……”
太上指一指心口。
“还有我,和你。”
长兄眉目懒散几分:“你怎能知晓,她这次离经叛道,不是因我们而起呢?”
绯红的桃夭落得静谧无声,映着此间倏忽沉寂的氛围。浮黎像是倏忽哑了声,神色复杂地看着太上。
他缓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兄长,至少有一点错了。”
太上挑眉:“仲弟请讲。”
浮黎慢慢道:“失踪的不仅是他们二人,多宝传信说,门下一弟子,名唤定光的,也不见了踪迹。”
浮黎:“他们去了同一个地方,您知道吗?”
*
徐徐升起的天幕灯火渐渐消弭于道人眼瞳。各色的焰火接踵而来,将整片天幕染得绚烂。
清寂的屋舍内,一盏清茶袅袅升腾着白雾。墙上悬挂着一柄寒剑,古朴的书架上草草塞了几本剑谱,又添了名目众多的道学经文。桌上则放置着一把琴,又落了几许尘埃,像是久久未曾被人拂拭。
在宥托着腮,神色飘忽不定。忍下了询问这是否为昆仑地方特色的冲动,他侧首翻了翻书卷。熟悉的文字入了心底,又沉沉地压下一片苍茫。
广成子嘀嘀咕咕,在他身旁转来转去:“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在宥指尖动了动,眼眸微凝。
广成子继续念叨,一边借着《清静经》平稳心境,一边又耐心琢磨着词句,进而印照着自己的道途。青年白衣如雪,神色清朗,唯眉间微蹙,像是陷入了什么迷障之中。忽然,又展眉含笑,眸光熠熠。
若忽略那神神道道的模样,本是一派孜孜向学之象。
在宥:只是,为什么要在我旁边念叨?
在宥:我以前有那么蠢过吗?
道人无语凝噎,顺手合上了书卷,转而深深一叹。下一秒,他神色一凛,又匆匆打开书本扫了两眼。
哦,原来是这样。差点忘了。
在宥:……膝盖仿佛中了一箭。
反反复复温习了数遍课业,广成子长出一口气,偏过头瞧在宥。
道人着一身苍青长袍,墨发用乌木簪束着,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书卷,神色淡淡。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在宥挪过下巴,瞥了他一眼:“打算走了?”
“不如一起去听课?”广成子道。
在宥老神在在:“你愿意站着?”
广成子琢磨了一会:“也不是不行,若是师尊主讲,我还要维持秩序。”他想了想,又偷偷戳了戳在宥。
“你不想去见你师姐了吗?她既然已经回来了,想必也会去听讲的。”
在宥冷淡地望了他一眼:“交头接耳,私下罚站。”
广成子:“没事,我们去早点,或者散场的时候去找她。到时候我帮你拦着截教其他人。”
在宥沉默了一瞬,目光微微游离:“我寻她也有数十次,总也撞不上。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广成子眼眸灼灼:“放心,有我在。只要她来,便一定能行。”
在宥微挑眉梢:“这么好心?”
广成子的视线飘忽了一瞬:“当然!咳咳,回头把这课再给我讲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在宥放下书卷,微微一叹:“那就再试一次好了。”
*
昆仑玄境,三清道场。
令其享有盛誉的不仅是其独特的地势,永不停歇的飞雪。作为三清传道立教之所,它以优越的师资资源与深厚能打的背景,为洪荒大众拜服。
求道之人不远万里,匆忙至山脚之下,虔诚地以步履丈量着万丈玉阶,以求一览天地至理。或有人机缘因果在身,得入三清门下。或有人无缘无名,陨身于半途之中。
其心日笃,其情可坚。
待在宥两人伴着漫天辉宏的焰火,行至广场之前。原先空旷的场地,已被来人细细打扫过,堆起一人多高的雪堆。地上又沉默地站着许多人,风尘仆仆,仍不掩面容熠熠。
多宝唇边含笑,与两人略一见礼,便各自分开行事。在宥自有经验在身,略一询问,也便从容上手,迅速将来人安置好。
直到黄龙匆匆赶至此地,黑压压的一片人潮已安稳地坐下,只前排专为门下弟子们留了席座,也近乎坐满。
至此,在宥心底又不由泛起嘀咕,倏而诡异地涌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来。昔日也不觉得寻找小师叔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此时此刻却方知何为天意作弄……
在宥:我果然被安排了吧。
广成子转了一圈,回过头劝他不要着急。在宥也只得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他顺手拔了长剑,借着剑意凌厉的压迫感,无声地威慑着来人。
道人眉宇间凝着寒霜,剑意一如浩渺雪峰,凛冽中携着旷古的冰寒。又沉郁而下,秉持峰峦之厚重,渊谷之深邃。
落入元始眸底,便是那一身挺拔风骨,日月不可改,山海不可移。
玉清道尊若有所思,眼眸随之动了动。
开讲的时刻将近,两位道尊停于云层之上,拨开云雾往下瞧着来人。
太清侧首瞧了他一眼:“仲弟可有所感?”
太清:“我瞧着倒有几个好苗子,也不知你或者通天谁有意收下。”
却像是触动了什么,元始面容一冷,收回了散落的思绪。冰雪凝成的眼眸往下一掠,不见红衣翩跹,便又结了霜,化为淡漠至极的一眼。
“那也要他人在。”
太清微微一笑:“莫如顺其自然,人总会来的。时刻将至,仲弟不妨开始讲道。”
元始不想理他,并冷漠地伸手将他推了出去:“兄长为三清之长,当由您先行开讲。”
太清顺势一甩衣袖,慢悠悠地踏莲而下,也不忘回眸望他一眼,语气里含着几分戏谑:“行吧,我就先替你一替。”
作者有话说:
太清:仲弟是个傲娇我能怎么办
第53章 万人如海一身藏 ◇
元始:上课不听,还敢早恋?
通天停顿了许久, 听见他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好。”他想了想,踌躇片刻,又笑起来, 眼眸弯弯的:“都随你。”
玉宸眨了眨眼, 耳垂微微泛红,她镇定道:“那我们走吧。”
青年便认真地牵起她, 十指轻轻收紧, 将她的手合拢在内,指尖相触中传递着暖融的温度,绯色的衣袖叠起微小的涟漪。
他们向远处走去。
远远的,通天瞧见天穹上一抹灼亮的辉光, 从一点泛滥开来,缓缓落下了金色的莲花。缥缈道音自太清圣人口中而出,渐传至昆仑全境。
玉宸微垂下眼眸, 望向林间草木。
尚未开启灵智的生灵们懵懵懂懂,一个接着一个,从藏身之所探出头来,各自团团坐着,只下意识竖起耳朵,听着苍莽远古的余音。
毛茸茸的一只幼兽, 憨态可掬地滚了滚,又趴在少女裙边, 仰起头看她走过。烂漫多情的绯色, 连绵成一片海,在小小的爪旁流过。它似乎想去抓她的衣角, 又倏忽迟疑了起来。
玉宸竖起手指, 抵在唇边。她眼眸微微眯起, 像收拢了一束皎洁的光,显出几分神秘来。小家伙懵懂地看了许久,偷偷收了爪子,目送她远去。
通天的笑声透过胸腔,轻轻撩拨过少女的发髻,传递着隐约的酥麻感。她侧首瞧他,神色间犹带些怔忪,又低眉敛目,浅浅笑开。
星汉灿烂,满目生辉。
*
漫天的祥瑞云气笼罩着昆仑之巅,自天穹而落的邈邈功德蕴藏着无限慈悲。众人肃穆而庄重,展开的衣袍上灵气流转不息,整个人陷入玄而又玄的境界中,脸上神情似哭非哭,喜笑惘然。
元始静默地瞧着下方,神色淡淡。一簇星星点点的金芒拂过他垂坠的衣角,点染了几分辉宏,又被他不甚在意地抖去。
倏忽,他神色微微一动。
隔着浩渺云层,通天自然地抬眸望向兄长,唇边笑意清浅。玉宸略微一顿,轻轻颔首示意,以口型比了一句「师兄」。
小姑娘瞧着还是分外乖巧,唯独被通天牵着一只手,眼睫忽闪忽落,平白羞涩几分。通天正正经经地低头望了她一眼,又正正经经地揉了揉她的发,笑得……相当之傻。
元始指尖颤了颤,拨乱了几分灵气运转,似要拿起什么,又堪堪住了手。
自家蠢弟弟丝毫没有求生欲地牵着小姑娘,在后方寻了一处便坐下。高台之上,太清讲道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