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本来抬起脚,就想把那个机灵鬼给踹飞,听见那个声音,突然间身体一僵。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开关。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有了与之完全不匹配的力量,一瞬间安抚了那暴涨的魔气。
她睁开眼,就对上了这魔头血红的双眼,说实话,怪吓人的。
他的声音刻意放轻:“吵到你了?”
“燕雪衣,我头疼。”
他立马收敛了漫天的魔气,像是看个瓷娃娃似的,碰都不敢碰她,仿佛碰一下,她就会碎成碎片似的。
那样的小心翼翼。
她坐了起来,头脑仍然晕头转向,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他皱眉,眼疾手快地摁住她,让她把一颗放在她身上的白色小珠子拿好。
“这是定魂珠,那和尚说,定魂珠可以暂时帮你稳定神魂。”
他也没解释那和尚是谁,更加没告诉她――那和尚还说这定魂珠治标不治本,要是她醒不过来,问题就大了,极可能神魂离体。
所以这魔头才一时间急成这样。
但是她醒过来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醒过来,总能找到办法的。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了,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那魔头,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我找了只魔来照顾你。”
主要是当时她晕过去的时候他被那句“捏死了”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后来他看了,她的确被他捏得手腕青紫。这魔头哪里亲手照顾过人,他倒是真的亲手捏死过人。
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间有点忐忑。
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咳了一声,把魔叫到了她面前。
“她叫红娘子。”
门口就出来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
红娘长得很是清秀,但是此刻,倒是显得很是局促。
因为人族很瞧不起魔族,尤其是那些奇形怪状的魔族,红娘非常忐忑。
她根本不在意人修怎么看她,但是她知道魔尊对这个人修的态度不一般,要是她被嫌弃,连带着魔尊也被嫌弃……红娘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短发的美人。
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更加没有嫌弃,甚至还很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她生得冷冰冰的,一笑就如同冰山初绽。
红娘一愣,也放松了下来。
这魔头若有似无地解释道:“红娘是我从前捡回来的,不过,和那个无涯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这魔头:这又和无涯有什么关系?
这魔头冷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无涯打的什么主意!还想赖上来跟着?!做梦!
红娘和无涯之辈,可完全不一样!
他比这剑修要清白多了!
红娘瞅瞅他们俩,凑到了朝今岁的身边,十分上道地给她讲起了这往事。
“姑娘,你可知人修当中有那些个专门的戏班子,最喜欢玩砍头的戏码?”
朝今岁知道这个。
修真界的消遣并不多,修士又命长,凡间的戏班子,修真界也有,只是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当时,修真界有个戏班子出来耍把戏,小魔头带着一干弟兄去凑热闹,那戏班子要玩砍头的戏码,结果押上来了一个天生的魔种。
天生魔种,总有一些非人的地方。
是的,红娘特别就特别在,这姑娘有三个脑袋,一出生就被扔了。在外面漂泊,受尽欺辱和白眼,还被戏班子给抓住了。
毕竟,还有比她更合适玩砍头戏码的么?
眼看着那戏班子就要砍掉红娘的另外两个头,红娘吓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时还勉强只算是个山大王的小魔头,觉得还缺个烧火丫头,就把小红娘给捡回来了。
是的,当年小魔头的班底,就是这么东边捡一个,西边捡一个捡出来的。
谁也没有想到,几十年后,当年的小红娘,已经是魔界凶名在外,驰骋一方的高阶魔修了。
结果这个故事听完之后,朝今岁安静了好一会儿,很认真道:
“人族也有败类,红娘子,对不起。”
红娘一愣,脸红了,跑了。
一直到红娘离开,身边的大魔头才松了一口气。
――魔族就是这样,尤其是天生魔种。
一直在人族备受歧视、厌弃。
他并不想红娘被嫌弃,毕竟是和他一起闯魔界的部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自己亲自来照顾她。
但……这就是他的世界,一群奇奇怪怪的魔族,穿上衣服都不像个人。
就像是魔界的永夜,他无法因为她喜欢太阳就让太阳在魔界升起。
但是她,不嫌弃,不厌弃,她还和红娘说对不起。
虽然,这根本和她没关系。
她发现在她表现出来不嫌弃后,这魔头就一下一下地看她,眼睛亮得惊人,一开始吓人血色全消,漂亮的唇角克制不住的笑意。
她突然间问他:
“燕雪衣,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么?”
“会嫌弃救我的魔,会嫌弃照顾我的魔?”
这魔头一僵,薄唇动了动。
他想说,人族就是一直嫌弃厌恶魔族,讨厌他们奇形怪状,各个都是疯子;他还想说,她从前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她说:“我不嫌弃,你很好。”
“我无法在受过别人恩惠后,再对他们喊打喊杀。”
“燕雪衣,我是不是很自私?”
他浑身一僵,然后转过头去,轻声说:“挺好的。”
她没听清,戳了他一下。
他回头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不自私,你很好。”
这人修会不会说话!怎么连自己都骂!
他嗖地起身,把她往被子里面一塞,拉到头顶,裹成粽子,强迫她不要起来。
定魂珠的效果非常有限,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很老实地没有再折腾。
但是这一觉,仍然非常不安稳。
她的意识渐渐地模糊,慢慢地感到非常渴。
有人将茶杯放在了她的唇边,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仍然感觉到渴,忍不住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
在触碰到他的体温时,她模糊的意识里,突然间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像是有个声音在唆使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抓住的这个人像是个温暖的热源,如同在天寒地冻里唯一的温暖。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是情蛊在作祟,但是她此时已经脑海里只剩下了那个声音。
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抓住了那只手,下意识地一拉。
明明是个极为高大的魔头,修长的身体极有爆发力,徒手捏死几个修士都不是事儿,但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神,警戒性降低到了极限,当真被她拉得一个重心不稳。
她几乎是在他跌进被子里的时候,就翻身而上,一个锁喉的动作,十分利落地翻身将他桎梏住!
她感觉到那个声音叫嚣着要靠近的这个人,要从他身上攫取、得到些什么。
要说徒手格斗,这魔族从小在万魔窟摸爬滚打,哪里有这么轻易地被她给控制住!再厉害的剑修,在近身格斗上也没有这流氓头子厉害。
突然间被袭击,这魔头猝不及防,又惊又怒。
他极为忍耐地磨了磨牙,要将她给翻下来,问问她突然间发什么疯,但是一动,就浑身僵住了。
――因为这魔头那爆发力极强、肌肉绷紧的腰上,柔韧的双腿将他锁紧,像是一条可以随时可以绞杀人的美人蛇。
就像是系在凶恶恶犬身上细细的绳索,一瞬间让他浑身僵直,喉咙干渴。
她锁住他喉结的手、靠近他脖颈侧的三千青丝……
她浑噩的意识里,感觉自己要的不多,至少那被压制的情蛊,渴求的比上一次要少得多,而满足这点渴求的目标――她视线盯着他的薄唇,他说的话半分都没入耳。
被她压在身下的恶犬忍了忍,又忍了忍,手指上的青筋暴起,几乎有点狰狞了。
但是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
他冷笑:这小疯子这是暴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要对他动手了么?
怎么就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及呢?
她要是再装一下,他就真的信了。
还在魔界就想动手,她还真是……
这魔头冷冷道,“你在找死。”
漂亮的脸上,凶戾之色一闪而过。
他就要按住她的腰,要极为愤怒地把这狼心狗肺、不知死活的剑修给翻身给丢出去――
然而,这漂亮魔头那即将说出刻薄话的薄唇上,突然间覆盖上了柔软的唇。
这惊愕的恶犬被她往后一推,吻了上去。
第22章 反正情蛊
这魔头显然被亲蒙了。
主要是她一开始锁喉的动作干净利落, 他气得火冒三丈,满心都是小白眼狼一个,病都没好就想要来要他的命。
一直到她的气息拂面, 他那双漂亮的,透着危险阴狠的丹凤眼微微放大, 魔族的体型比人族要高大不少, 却被她轻易地欺身而上。
等到回过神来,浑身僵硬的他几乎恼羞成怒:上次也就算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但是他又不好推开她――
她神魂不稳,被推晕了怎么办?
她像是一块豆腐、一片琉璃, 他都不敢碰她, 她就仗着这个, 竟然得寸进尺。
她一口咬下去,漂亮的魔头顿时嘶了一声――竟然被她给咬出血了。
她亲得浑然没有章法,但仿佛通过这种方式,那叫嚣着要她靠近的情蛊终于暂时得到了纾解, 混沌的意识也渐渐地回归。
这样的吻实在是不算什么唇齿交融,但是他却呼吸急促,猎豹一般蓄势待发修长身体忍不住肌肉绷紧。
他下意识要抓她的大手, 不知道什么已经渐渐地托住了她的腰。
因为姿势的缘故,这魔头半仰着头,长发如流水一般垂下,偏偏极有攻击性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 几乎要用目光将她拆吃入腹。
终于,他漂亮的喉结滚了滚。
暴起的青筋已经说明, 这只魔, 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指望魔族禁欲克制, 还不如指望老虎改吃素!
他几乎是迫切地,想要把她掀翻下去,再恶狠狠地把她亲回去,千百倍地还回去!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了下去,抬起了她的下巴就要极为不客气地亲上去――
昆仑剑显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情蛊也安静了下来,她从那种极为想要贴近的状态回过神来了,意识回归。
她几乎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他。
他浑身紧绷,青筋直跳,滚烫的呼吸几乎就在她的耳侧,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怎么,她可以随便亲他,把他推倒,他就不行?
――她这不是在欺负魔么?!
这恶犬几乎要被她气笑了。
她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神魂不稳的症状几乎让她头疼欲裂,刚刚那情蛊作祟,她在情蛊的催促下强行动用了灵气,此时面色发白。
下一句话,就让这几乎要爆炸的恶犬僵在了原地,她说:“头疼。”
这魔族就这么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仿佛在震惊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偏偏这剑修甚至还用那种十分正直且诚恳的眼神回望他。
好像刚刚那个把他推倒就亲的人和她没关系似的。
大魔头:“……”
他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一双丹凤眼气得通红,像是糜艳的桃花灼灼,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她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她意识刚刚恢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心知这是情蛊作祟――
但,做出这种事的人到底是她,她也不能说完全和自己没关系。
此时还被那种谴责到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
她轻咳了一声,往后,退回了被子里,被子一盖,眼一闭。
还面色惨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仿佛脑门上写了个“病人勿扰”。
她听见了对面在磨牙的声音。
――显然,一贯卑鄙无耻的魔族,第一次遇上此等恶行。
这魔头坐了起来,在她面前幽幽地盯着她半晌。
要是一般人,恐怕都要被这种幽幽的眼神给盯得浑身发毛。但从前她经常被他这样盯着,此时从那幽幽的目光当中还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这就是宿敌的目光啊。
那魔族阴冷地笑了两声,好像在琢磨着要把她丢进哪里去碎尸万段。
她适时地轻咳了两声,提醒他她病人的身份。
他恨恨地原地转了几圈,最后恶狠狠地摔帘而去!
她想:他今天晚上一定做梦都想杀了她。
她想:造孽。
系统瞠目结舌。
朝今岁忍了忍头疼,蹙眉问道:“这情蛊,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很关心自己如今的状况――
毕竟昆仑剑到手没多久,她还没有与这把剑好好磨合,更加来不及好好去看看祖师爷留下的传承,就在这关口遇上了这档子事,怎一个倒霉能够概括?
不过,系统说的神魂不稳之症,她倒不是很担心。
神魂不稳之症,大部分是在被夺舍、或者夺舍后出现,在修真界这种案例并不少见,总能够找到办法解决。
反而今天夜里情蛊带给她的感觉太糟糕了。
她当时意识一片混乱模糊,几乎脑海里只剩下了那个声音,她像是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只能凭借着本能靠近。
她意识到了这情蛊可能不是什么三个月一次就能忽视的小玩意,她不能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这么巨大的隐患。
她皱眉:“我可以忍受神魂不稳,但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一个歪门邪道的东西控制。”
系统也心有戚戚:它刚刚试着叫过宿主,但是她被情蛊控制,不管怎么呼唤都像是石沉大海。
系统并没有在原本的剧情里面找到什么记载,毕竟上一世朝今岁反应太快,直接用鱼死网破的办法逼出了情蛊,也就没有后续,原本这情蛊也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