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羽荞站到一间办公室门口,看到上面写着三营营长办公室时,脚趾都抓紧了。
“老顾,文工团的战士来了。”吴峰心道这人都要结婚了也没给自己交给底,心里不免有气,这不是没把自己当兄弟嘛!
顾天准看着走进来的三人,吴峰在最前头,后面是两张熟面孔,自己媳妇儿和她室友。
“怎么,不认识了?”吴峰站在前面冲他挤眉弄眼,打趣他。
然而顾天准依然一脸严肃,视线从赵雪娟扫到秦羽荞,最后停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这人今天穿着四个兜,好像人都站得更挺直了。
秦羽荞被面前的男人看得有些紧张,大气不敢喘,现在是办公事,况且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自己和顾天准关系的教导员,因此她表现地像是不认识人一样,老老实实当一个初来乍到三营的文工团女兵。
顾天准勾了勾唇,“当然认识,上回开春汇演的舞蹈让人印象深刻。”
装!你接着给我装!吴峰瞪他一眼,觉得这人没劲儿透了。
“那行,这样吧,本来是安排你们去基层士兵那儿聊聊。不过咱们顾营长是身经百战啊,作战经验非常丰富,我觉得你们跟他聊聊收获肯定很多。你们俩人就一人去一地儿吧。”吴峰说完,又冲着顾天准道,“顾营长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都听教导员安排。”顾天准表现地坦坦荡荡。
“报告教导员,那我去基层士兵那里吧,就让荞...就让秦羽荞同志留在这里和顾营长聊聊。”
赵雪娟主动开口,得了首肯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从秦羽荞背后经过,用手捏了捏她手指,嘴边笑意明显。
“那我带赵雪娟同志过去,秦羽荞同志,你坐,别客气啊,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吴峰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好,谢谢教导员。”
等吴峰走出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带上,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天准看秦羽荞一直站着,一动不动,拿着茶缸倒了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坐吧。”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那晚后躲了自己十天,就是现在也没正眼看自己。
秦羽荞和人单独待在屋里,脑子里又想起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顿时紧张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顾营长,那我们开始吧。”
“好。”顾天准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没有戳破她。
两人坐在茶几相邻的两侧,都正经说话,秦羽荞记录着顾天准说的战斗故事,不时发问,进入工作状态的她忘却了两人的关系,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甚至为故事里的紧张时刻捏把汗。
顾天准也很有原则,规规矩矩坐在一旁,有问必答,只要没有涉及军事机密便知无不言,全力支持配合文工团的工作。
吴峰对于自己杀了个回马枪这一招十分得意,他推开办公室门,结果见到秦羽荞正伏在茶几上认真写字,听到动静才抬头看自己一眼。
而顾天准正在说话,他听到一句,“当年那场战斗确实艰难,我们躲了好几天...”
他看一眼二人,过于正常,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在采访与被采访。吴峰不死心,哈哈笑着走过去,坐到秦羽荞身旁。
“秦羽荞同志,有收获吗?”
“教导员,收获很大,收集了不少故事。”秦羽荞把自己的本子往前一推,上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小巧精致又不显凌乱。
吴峰一看这两人确实是认真在采访,不然也记录不了这么多啊。
难道程前在骗我?
他探头往秦羽荞那边望,想再仔细看看上头的字迹,结果突然听到顾天准一声咳嗽。
“教导员,你没事儿就先回吧,不耽误你工作了。”顾天准看着吴峰跟人越挨越近,只隔两拳距离了,立马开口。
“我...”
“一营营长不是找你吗?想跟你汇报思想工作。”
吴峰回忆回忆,“有这事儿吗?”
“有,估摸你给忘了。人就在办公室等你呢。”
“行,那我先过去看看,我怎么没有印象了。”吴峰又跟秦羽荞打招呼,“你随便问,我们营队都很支持文工团工作,咱们都是友好队伍,互帮互助。”
“谢谢教导员。”秦羽荞起身向人敬礼,目送吴峰离开。
待吴峰走后,秦羽荞感觉到左侧一股强烈的注视目光,她侧头看过去,顾天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男人利落的下颌线在军帽下更显锋利,可这会儿因为眼里漾出笑意,整个人又显得柔和起来。
“不谢谢我?”
秦羽荞看了一眼桌上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十分诚恳,“谢谢顾营长。”
“顾营长,今天也问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非常感谢三营的支持,我代表文工团向三营致谢。”说完,冲顾天准敬了个礼。
顾天准看着准备匆匆离去的秦羽荞开口,“别躲我了。”
秦羽荞刚把办公室大门拉开一条缝,就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中怎么还带着一丝委屈!
“今晚一块儿吃饭吧。”伴随声音响起的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声声像是踩在秦羽荞心上。
她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夺门而出。
*
秦羽荞晕乎乎坐在哥哥家里,小口夹着米饭吃。
本来她拒绝了顾天准的吃饭邀请,结果一出门就撞上程前,她拒得了一个,可拒不了两个,好一阵没上家里吃饭,程前自然是不肯放她走。
这不就被逮来了,对面坐的人还是顾天准。
“荞荞,你结婚报告打好没?”程前不忘提醒妹妹。
“哦,还没有。”秦羽荞刚提干压根没想起这事儿。
“明儿抓紧打了吧。”顾天准眸色深深看她一眼。
“好。”秦羽荞应下。
饭后,秦羽荞起身离开,程前习惯性让顾天准送人,结果遭到妹妹拒绝。
程前看着秦羽荞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好奇,“她怎么不让你送了?”
顾天准摊摊手,有些无奈,只快步跟上。
秦羽荞被人从身后拉住手,那拉手的触感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家属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人,她立马甩甩手,想挣脱。
“我们聊聊。”顾天准拉着她往自己屋里走。
秦羽荞又回到顾天准的屋子里,这回她有经验了,坚决不让关门,将房屋门敞了大半。
这样就有安全感了,他不敢乱来。
顾天准看她这幅模样,抿了下嘴唇,“我保证,结婚前不亲你了。”
秦羽荞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一惊,嗔怪他,“你说这个干嘛?”
“你不就为这事儿躲我?”顾天准看着秦羽荞小脸越来越红,沉默不语,他好心地转移话题,“你提干了,穿四个兜真好看。”
听到顾天准夸自己,秦羽荞立马从害羞的情绪中走出来,得意地笑笑,“那是,真不容易啊。”
顾天准看秦羽荞心情大好,暗道,他的姑娘可真好哄。
“祝贺秦羽荞同志提干,以后再接再厉。”
“我肯定会的。”秦羽荞说起这阵子忙的事儿,一下来了精神,“我们这回还要排大戏,我还得再练练芭蕾舞,真的可忙了。所以我真是太忙了,不是故意躲着你。”
秦羽荞为自己解释两句,打死不承认其他可能性。
“我那天吓着你了?”顾天准和她聊起天来,拿出两个茶缸子倒上水,递了一杯给秦羽荞。
秦羽荞靠在客厅的五斗柜前,抱着茶缸喝水,“有点。”
她虽说喜欢跟自己对象亲近,可顾营长也太...跟他之前完全不一样,吻得她脑子乱糟糟的,又期待又害怕。
顾天准抱着茶缸站在客厅中间,听着秦羽荞嘀咕几句,开始认真反思自己,难道是自己技术不过关?
可那天晚上她看起来也挺享受的啊。
思及此,他仰头大口喝完茶缸的水,将空茶缸放在茶几上,大步走过去。
秦羽荞看着对面的男人快步向自己走来,就两步的距离便凑到自己跟前,她疑惑不解,刚张口准备说话,就被人吻住了。
愣了两秒的功夫,就被人侵入,顾天准经过上回的历练可有经验,轻轻吮住秦羽荞,跟她的小舌嬉戏,将人含在嘴里。
秦羽荞感觉到身体像是一阵电流经过,全身酥酥麻麻的,她手抵着男人宽厚的胸膛,费力说话,“呜呜呜...”
顾天准好心放开了她,喘着粗气等她开口。
“你刚刚才说结婚前不亲我的。”
顾天准沉沉的笑声响起,一开口声音有些紧绷,“知道我们带兵的时候遇到过不去的困难怎么办吗?”
秦羽荞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现在两人这幅眉目含情的模样是探讨这事儿的时候吗?
“我们的准则就是以毒攻毒,怕什么就多练什么。”顾天准轻声说,“多亲亲就好了。”
说完,又要低下头。
“圆圆,快着点儿。”
屋外突然传来温倩的声音,秦羽荞如临大敌,她侧头一看,房门还敞着!她的红唇从顾天准唇边擦过,“你快去关门!”
声音急促又有些颤抖,像是哥哥一家要出门了。
幸好顾天准步子大,在程前一家刚走到自家门前时,将门关上。程前只听到砰的一声,就见到准妹夫家的屋门从里扣上。
他看一眼屋门,暗道妹夫不懂事!也不知道跟大舅子讨好关系。
而屋里,因为大门紧闭没有光线照入,煤油灯也未点,一片漆黑。沉沉黑暗中只隐约看到客厅墙壁边的五斗柜上坐着一个姑娘,双腿晃着,绷直用力,她双手揽着男人的脖子,两人紧紧贴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
距离章如茵和冯秋红商量的结婚日子七月初十,还有半个月。
顾天准以前打光棍,每个月发的票证不少都被人借走了。军队里有人结婚就发愁票,三转一响,光有钱还不行,得有票才能买。因此谁结婚大伙儿都互相挪,几人攒一堆票给要成家的人用,这是人生大事儿,半点都耽误不得。
受了大伙儿帮助的人心里也惦记着,这不,一营长去年结婚就用了顾天准一张自行车票,现在听说人要结婚了,便四处搜罗给他搞来票。
顾天准拿着票和150元,提回来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他又上百货大楼拿着自己攒工业券选了一块女士手表,港城的,样式时髦,小巧精致。
这头,新郎官正紧锣密鼓筹备彩礼,那头,章如茵到了昭城,准备闺女结婚的事儿。
程前和秦羽荞去火车站把人接了回来,就住程前分配的房子里,圆圆晚上和奶奶睡一屋。
吃过饭,章如茵跟孩子们说起嫁妆,“一个箱柜,一个梳妆台,两床喜床,两个暖水瓶,两个搪瓷缸子,两个瓷盆,两条毛巾,两双尼龙袜。”
上回程前结婚,她准备的是彩礼,这回嫁闺女得准备嫁妆,章如茵生怕有什么遗漏,只问温倩,“倩倩,你帮妈想想有没有什么漏的?”
温倩看看婆婆紧张关切,宽她的心,“妈,齐全得很,比当年我妈都准备得齐。”
“妈,我们家里的票还有多的,你拿去给妹妹置办嫁妆。”程前说着就要把票证拿出来。
章如茵把票塞回他手里,看一眼儿媳妇,“妈还差你这点票啊?都备好了。”
虽说是自家人,可自己嫁闺女哪能从儿子家里拿票,这不是让儿媳妇儿心里不舒坦嘛。
休息日,秦羽荞打了外出报告和章如茵去昭城百货大楼买东西,昭城的百货大楼比京市的小不少,不过日用品也算齐全,结婚准备的东西在这儿也能一口气买全了。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一眼认出母女俩的衣裳,都是港城好货,因此脸上堆个笑就迎上前了。
“同志,买点什么?”
“买结婚用的。”
“哟,恭喜啊,这是你闺女吧,长得真俊啊。”
两人跟着售货员进入百货大楼,看着眼花缭乱的日用品仔细挑选。
章如茵想着是闺女以后生活用的,还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因此件件都让她自己挑。
秦羽荞选完颜色选样式,“拿那对燕子的红双喜瓷盆,尼龙袜要两双白色的,两双蓝色的...箱柜要梨花木的那个。”
“布有什么?”选完嫁妆,章如茵又问售货员,按她家那边的习俗,闺女结婚亲娘都给两位新人扯布做衣裳。
“你要家织布还是洋布?”
售货员给两人看布,家织布多是蓝色和灰色,便宜点的是素色,贵点儿的是格子样式的。洋布样式和颜色多些,有碎花和素色的,颜色则有红色黄色蓝色。
“要八尺家织布,蓝色格子的,再要五尺红色素色洋布和五尺黄色碎花样布。”章如茵一看到那两匹颜色鲜亮的布匹就眼前一亮,太适合自己闺女了。
“妈,一人做一身就够了,用不着买这么多。”秦羽荞看亲妈是买上瘾了,恨不得什么都给自己买回去。
“这哪儿多了?给小顾做一身蓝色的衬衫,红色那匹给你做结婚衣裳,黄色的给你做条裙子平日里穿。我闺女好看,就该多穿穿这些鲜亮的。”
在章如茵心里,谁都比不上闺女,娇艳地像朵花儿似的。
秦羽荞拗不过母亲,只能乖乖听话。
...
结婚前一天,秦家人也赶来了昭城。秦华军和孟桂芬看着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要结婚了,一路上激动得不行。
章如茵用儿子家里的缝纫机做出了三身衣裳,孟桂芬给她帮帮手,秦羽荞也想帮忙,被严词拒绝了。
“穿上试试。”章如茵抖落抖落一身红衣,递给秦羽荞。
她多年不做衣裳,一开始还有些手生,幸好渐渐找回感觉。
“你妈手艺挺好,这衣裳你穿着肯定好看。”孟桂芬就给章如茵帮忙,让人亲妈给孩子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