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娟点点头,她可是正沉浸在恋爱的幸福滋味中,就差举双手双脚赞成了,唯独只有一点不满意,那王副连是二营的,自己对象是三营的,可惜了,不是一个营。
好姐妹就是如此,做什么事儿都想一起,最好对象也是一个单位的。
陈玉香年纪小些,关注点不一样,只问了一句,“长得好看吗?”
这话倒把秦羽荞问着了,她嘴里还嚼着吃的,只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到之前好像和王副连打过照面,不过想不起来人模样了,她摇摇头只道不知道。
“该说不说你年纪小不晓事呢,长得好看能吃饱饭吗?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黄春燕给小妹妹上思想课。
“我支持玉香,长得好看点看着吃饭都更香。”赵雪娟扯着秦羽荞袖子问她,“荞荞,你说是不是。”
秦羽荞听着几人你来我回争论,这把火最后还烧到自己头上,她想了一秒点点头,“是。”
“嘿嘿,燕姐,听听群众的呼声!”三比一,大获全胜!赵雪娟得意哼哼两声,成功惹来黄春燕一个白眼,两人打打闹闹起来。
秦羽荞左手托着下巴看到她们只浅浅微笑,最后决定去试试看,毕竟那小说里提到的爱情滋味自己还没体会过呢。
*
相亲定在五天后的休息日,可在这之前,她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开年最重要的汇演结束,文工团全员都松了一口气,首长也对大伙儿进行了表扬,这让文工团所有演员备受鼓舞。
不过对于秦羽荞她们来说,还没高兴多久就要面临悲伤时刻,因为黄春燕要退伍回家了。
每周例行的班务会,这次却和往常不同。
文工团会议室内,舞蹈队队员们端坐在木凳上,一个个目视前方。
教导员先对大家进行了思想政治教育,而后肯定了大家在汇演上的优秀表现,尤其是点名表扬了秦羽荞、沈月慧等人,最后她说道,“在这里我们也要重点表扬和感谢一位战友,黄春燕同志。”
话一出口,大家已经自发鼓掌,黄春燕在众人的目光中起身敬礼,环视一周。
“黄春燕同志入伍十三年,在咱们文工团一向兢兢业业,刻苦努力,参与了大大小小无数演出,和文工团一起上山下乡走过无数地方。今天黄春燕同志将要退伍回家,大家鼓掌欢送。”
听着热烈的掌声,黄春燕一一扫过自己的团长、教导员...相伴多年的战友们,百般滋味在心头,一时哽咽险些说不出话来。
“我...谢谢大家这些年的照顾,以后你们在团里继续跳,好好跳,要给咱们舞蹈队争光!”
在座众人纷纷应好,看着黄春燕泛红的双眼,都有些不忍。秦羽荞眼泛泪光,脆生生开口,活跃气氛道,“燕姐,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输给歌剧队和话剧队的。”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哄笑开,跟着附和,势要捍卫舞蹈队的地位,争取在每次汇演上都拿一等奖。
宋丽娥看着这群青春可爱的姑娘,也难得开起玩笑,“别搞分裂啊。”
“那不会,我们第一,第二随便她们谁都行,我们都支持。”沈月慧嚷着回话,倒是和秦羽荞打了一回配合,真是难得。
“就是,我们都支持。”
宋丽娥看着舞蹈队的人笑得更开怀。
...
班务会结束,舞蹈队的演员们,男男女女,都涌上去关切黄春燕,离别总是伤感的。多年的战友突然退伍离开,谁心里都舍不得。
呼啦啦一大群人在食堂吃了践行饭,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黄春燕是第二天晚上的火车,和对象一块儿走。宋丽娥把人叫到自己家里吃午饭,当是给她送行。文工团每个人都像是她的孩子,谁走都难受。
这顿饭还来了三条小尾巴,黄春燕和宿舍的三人一起往宋丽娥家里走去。
宋丽娥家住家属大院独栋小院,在家属楼旁边。黄春燕左手腕被秦羽荞挽着,右手腕被陈玉香挽着,只剩赵雪娟在一旁跺脚。
“不是,你们俩太过分了吧,好歹给我腾个地儿。”赵雪娟不满地撅着嘴,像是能挂上油壶,人要退伍了怎么不给自己一点最后亲近的机会呢。
“谁让你出门动作慢。”秦羽荞十分得意地晃晃脑袋,数落赵雪娟临出门还非要重新编辫子的行为,因此失了先机。
“瞧瞧你们这些人,心肠一个比一个坏。不过燕姐肯定知道我的心意的,对吧?”
黄春燕这两天可是享受国家级待遇,这三个妹妹趁着最后几天时间可黏自己,她心里也热乎,“知道知道,一个比一个有心。”
“比?谁是最少那个?”三人盯着她,等答案‘争宠’。
“得嘞,我不说话了,惹不起你们还躲得起。”多说多错,黄春燕决定谨言慎行。
“圆圆!”秦羽荞这边刚争完宠,转头就在家属院门口见到了熟人,圆圆一家人。
只见程前面上隐有喜色,步履匆匆往外走,温倩抱着圆圆站在门口送他。
“爸爸,早点回来。”圆圆跟爸爸挥挥手,又和秦羽荞打招呼,“阿姨好,四个漂亮阿姨好。”
“哎呦,你这小嘴儿甜得嘞。”黄春燕一摸衣兜,兜里比脸还干净,什么都没有,想给小姑娘散颗糖都散不了。
几人寒暄几句各自离开,秦羽荞转身怔怔看着程前匆忙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跟人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大概是和圆圆投缘,连带着对她家人也有好感。
“荞荞,走了,晚了没饭吃了。”
“就来。”
宋丽娥今天一个人在家,她男人还在军区忙活,时常没空回来吃饭,她十七年前和军区干部结婚,育有一子,去年年底正好赶上高考恢复,她儿子一气儿考上了,前几天刚去京市读大学。
她下厨做了三菜一汤,黄春燕四人刚进屋就闻到一阵饭菜香味。
“宋团,你手艺也太好了。”
“真好吃,比食堂大师傅做得还好吃。”
“你们倒会哄人,我还能比得过食堂师傅去啊?”话是这么说,可宋丽娥脸上笑开了花,自己男人和儿子哪有这么嘴甜的时候,还是姑娘好!
吃饱喝足,几人争着去洗碗,就留了宋丽娥和黄春燕在客厅坐着。
“燕儿,你这回回去好好过日子,你在咱们团里这些年...哎,真舍不得你。”黄春燕是现在文工团里待得最久的队员,宋丽娥可以说是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就像看着亲闺女。
黄春燕被宋团说得眼睛里包着泪花,只连连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成家要用的东西多,我这里也没啥值钱的,这些布票和全国粮票还有二十块钱你拿着,结婚做身新衣裳穿,喜庆又红火。”宋丽娥给的是二十尺军用布票和三十斤全国粮票,她自己攒起来的。
这年头本省布票只在本省流通,只有军用布票能在全国使用,因此宝贵得很。全国粮票是她托人给兑换的。
黄春燕这回结婚就是在犯愁那些票据。钱,她和对象倒是攒了些,就是票不够,娘家婆家都在使力,她是想接过,又觉得抹不开面,只有些犹豫。
“拿着拿着,我使不上,这些布票搁家里不是白瞎了嘛?你拿去做新衣裳也算是它们物尽其用了。”
“谢谢宋团!”
...
宿舍里,黄春燕拎着行李准备出发,对象正在楼下等她。
“你们别送我,就在这儿再见。”她坚定拒绝了几人想要送她出去的想法,她可不想路上哭哭啼啼的。
“燕姐,这是我们几个凑钱凑票扯布给你做的衣裳,结婚得穿新的!”黄春燕节俭得很,许久没做衣裳。
“我们偷摸自己缝的,不赖吧?”
黄春燕认得这布,是的确良!她笑着接过,含泪看着几人,“你们几个还偷摸瞒着我做新衣裳呢,我是压根没发现。”
“那是,跟打游击战似的,一见到你回来,娟儿立马跟我们通风报信。”秦羽荞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有空回来看看我们,有机会我们也去看你!”
“会的!你们等着我!”
几人挨个拥抱,目送黄春燕离开。黄春燕拎着行李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她已经脱下了军装,但是这会儿依然看着自己生活多年的宿舍,看着最亲近的战友室友,敬礼。
来时路漫漫,归途又长远,惟愿一路顺风。
*
秦羽荞在文工团多年,也曾送过战友退伍离开,只是送自己亲近的室友离开更加难过,那滋味像是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她连着几晚做梦,好像总是在跟人告别,然而在梦里心里酸涩无法抒发,搅得她睡不好觉。
没睡好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休息日醒来,天已经大亮,她一看时间,距离相亲约好的时间只剩十分钟了!
作者有话说:
@顾天准,你媳妇儿要跟别人相亲了,速来!
第8章
休息日,一觉醒来天大亮,秦羽荞蹭地起身穿好衣服,往公用水房赶去刷牙洗脸。
赵雪娟和陈玉香吃了早饭回来见人还在屋里,也抓紧给她帮忙。
“我跑到行政楼要四分钟,最多再等两分钟就要出门了。”秦羽荞坐在木桌前估算时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她双手翻飞正在编麻花辫。
身后是两个室友。
赵雪娟在给她挑衣裳,陈玉香在给她编另一侧的麻花辫。要不是秦羽荞这几天被梦困扰也不会有差点迟到的问题。
“荞荞,你这是头回相亲,得睁大眼睛看清楚啊,对方人怎么样,家里什么情况。你别羞,该问的都得问清楚。”赵雪娟边给她挑衣裳,边说道,“这是燕姐留下的先进经验,好好学着。”
黄春燕和对象是在军中安排的相亲活动上认识的,见了一面就成了,走之前特意嘱咐过秦羽荞。
秦羽荞乖乖点头,虚心受教。头发搞定了,脸上抹了蛤蜊油,清爽干净的小脸滑溜溜的。
赵雪娟给她挑了件白底红点衬衫和一条黑色半身裙,比划比划觉得挺合适。战士们一年里头大多都穿军装,便服不多,能挑几套出来已经不错了。
“人家可是副连长。”陈玉香心灵手巧,替她荞荞姐编好辫子仔细欣赏一番,“官大着呢。”
秦羽荞见宿舍里其他人为自己忙碌,忍不住嘟囔,“你们弄得我有点紧张了,像是我明儿就要结婚似的。”
“那可说不准,保不齐啊,一会儿就跟人看对眼,明儿就去打结婚报告,后天直接摆酒,比燕姐还快。”赵雪娟乐呵呵逗她。
“你少逗趣我,哪有那么快,你当是去供销社买吃的呢,三两下搞定。”
“怎么不会?你这小美人儿就要被叼走了,哎哟,你别掐我啊。”赵雪娟回拧她,两人闹成一片。
“我说真的呢,最近咱们军区全是喜事儿,你要去相亲了,陈立军他们营长也要跟人好了。”
“跟谁好啊?”
两人齐刷刷看着赵雪娟,有免费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听说是李团长闺女...我也是听陈立军提了一嘴,人这几天找机会往团部晃。我估摸着过几天就要把顾营长拿下了。”
听着八卦,秦羽荞想到自己身上,相亲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事儿,相看相看也不碍事。何况那人还是自己同乡,两人打过一两回照面,就是没说过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亦或者是看了爱情小说,秦羽荞近些日子也有些开窍,心底有株嫩芽正破土而出。
今天她和相亲对象二营一连副连长约好在军区政治楼后面的林荫小道见面,那块儿是平日战士们休闲活动的地方,人来人往,不至于太偏僻也不会过于正式,这样自在些。
“好了,我走了啊。”秦羽荞收拾好准备出门。
“哎,换衣裳啊!穿这身多好看!”赵雪娟忙拉住她。
秦羽荞摆摆手,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她理理军装穿戴整齐,好身材掩在绿色军装下,更显精神,两条辫子搭在肩头,瞧着模样正好。
“也行,怎么都好看,快去吧。”两人将她送到门口,冲她挤眉弄眼,害得秦羽荞跑得飞快。
二营一连副连长王武穿着笔挺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那衬衣是去年回家探亲他妈给扯的布做的衣裳,拢共没穿过两回,在他这儿是压箱底的好东西,一般小场面不会出动。
这回相亲是大事儿,他这才扒拉出来。
王武为人节俭,每月工资的一大半连同攒的一些票都寄回家里,自个儿日子是过得清贫。就说那布票,他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都给家里人做了,去年也是他妈“良心发现”给儿子扯了布做了一身。
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王武个子不高不矮,在人群里算平均的,皮肤黝黑,国字脸大浓眉,笑起来有些憨,很是面善,人很有精神头,可以说是丈母娘欢喜的女婿模样。
自打见过秦羽荞跳舞,他就对人惦记上了,这回托自家营长找上文工团教导员,一通游说才定下来这次的相亲。
他心意坚定,是百分百的欢喜秦羽荞。因此一见到梦中的姑娘走近,一时间忘了呼吸。
“你好。”秦羽荞飞奔而来,踩着点赶到。军区里大伙儿都有训练,就连文工团也不例外,因此跑个步也还算松快。
她顺了顺气,理了理头发,头一回经历这种场面,只大方打招呼,看起来比对面的男人还镇定。
“你...你好你好。”王武脸发红,幸好皮肤黑倒不太显,然而这说话也不利索,他暗忖自己没出息,努力稳住心绪,“秦羽荞同志,你好,我,我是王武。”
本也有些忐忑的秦羽荞见王武如此憨厚倒放下心来,整个人轻松得很,与人交谈。
...
秦羽荞和王武并肩走在路上,中间有两拳的空隙,不近不远,就那么聊着。
自觉今天表现不大好,王武提议去供销社买点吃的,于是秦羽荞现在手里拿着个袋子,里头是半斤地瓜干。
“秦羽荞同志,请容许我介绍一下我家里情况。我...我今年二十五岁,入伍六年,现在是副连级,工资按时寄回家里,家里爷奶都走了,我爸妈在,还有,上头有两个老姐,哦,我在家排行老三,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子。我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就是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