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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你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咒术师了呢,悟……”
靠在墙边的黑发男人笑容虚浮,血液不断地涌出,濡湿了残破的衣裳――诅咒师身上那几道狰狞可怖伤势,宛如昭告结局的句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抓走荧……应该多半是看上她的特殊体质了吧。”
五条悟双手插兜,冷淡地站在那里看着诅咒师狼狈的样子,“趁你还有口气,赶紧给我把事情交代清楚。”
“诶呀……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面对男人的反问,五条悟不为所动,“就先从你到底是谁说起好了。”
“……”
面对对方突然的沉默,五条悟却并不在意,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是肉体还是咒术,「六眼」能够获得的所有情报都在表明,你确实是夏油杰。”*
“既然如此……”
“但是――”
五条悟不耐烦地张口打断了对方,“我依旧否认你是夏油杰。非要说的话,是我的「灵魂」在否认――否认站在我眼前的你,是夏油杰这件事!”
“……”
诅咒师半张开嘴,像是要继续说些什么,最后却仿佛放弃般地低垂下了头。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他,抬起的手像是要再给对方最后一击,却在中途又重新垂落。
他偏头看了一眼街道的另一端,现在是凌晨六点,曦光已经隐隐爬上了天边的一角――太阳就要出来了。
见对方至少垂头不语,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五条悟转身就要朝荧那边走去。
“【狱门疆――开门。】”
――?!
五条悟睁大眼睛,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忽然出现的奇异物品,像是被橡皮泥黏连起来的魔方一样,在其中央怪异而巨大的眼瞳像是光滑的镜面,那只眼睛的瞳仁正巧与他未被映出的脸重合,仿佛是来自深渊的窥视,从里面容纳着漆黑而深邃的诅咒。
虽然因为一夜的战斗和频繁张开领域而略感疲惫,但这个名为「狱门疆」的咒物可视范围不过四米――这段距离,就算是对于身体素质不高的普通人来说想要离开也是轻而易举,更不要说是五条悟了。
没错,只要脚下发力,接着迈出去――
“悟,”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转头望去,映在蔚蓝苍天中的男人浸在血泊里,因为性命垂危,连带着声音也轻飘飘的。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在他的头上,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坚持抬起头,眼眶因蓄满了血液而微微眯起,
“……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
“虽然知道这个愿望多半是很难实现了……”
将还滴着清水的盘子放回收纳架,夏油杰凝望着虚空,像是在对着香菱,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说,
“但果然,还是想再见他们一面啊……”
・・
【狱门疆――关门。】
看着因收纳入活物而重新闭合,“噼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后就再无声息的方盒子,靠在墙角而坐的\索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残缺的左手从他的脖颈上软软垂落,上面残留着红色的淤痕,新鲜空气让诅咒师一边大笑一边咳嗽着,他笑到生理性的眼泪冲开了血痕,堆积在他的眼角,滑落出蜿蜒的痕迹,怪异又扭曲。
反转术式快速运转,刚刚还跌落在血泊中的男人,如今已经可以自如地站起来了。
――他含笑捡起地上的咒物。
――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升起来了。
第66章 生死长夜
在无人知晓的某个时间段, 钟离曾独自一人推开了位于高专地下的某扇门扉。
完全由纯白构筑的空间像是一片荒漠,空落落的,模糊了边界。不论站在何处,都有从头顶垂直而落的光, 在脚下打出窄细的阴影。
“……我一直在期待你的到来。”
忽而有声音, 打破了这凝滞的寂静。
那人的语调慢条斯理, 像个年迈的老者, 然而其声线却像是经过了音响混合, 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我也一样, 咒术界的守护者――天元。”
即便是在面对这位被众多咒术师敬畏地称呼为“天元大人”的结界师时,钟离也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淡然,
“久闻是天元先生的结界维系着整个咒术界的平衡。咒术师们能在与咒灵抗衡中减少伤亡, 也是多亏了您的术式。”
“哈哈……谬赞了, 毕竟我所能做的,也无非只是这些罢了。”
天元宽松的袖口并合着端放在胸口,非人的五官奇诡地扭曲在一起。然而他在闭目笑起来时, 倒像是个慈祥的老人,
“钟离先生来找我的目的,或许我是知道的。”
钟离微微颔首:“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毕竟我要与您商讨的, 是有关于咒术界的未来。”
・・
东京的某处商业街道。
时近凌晨, 远天的边际已隐隐有辉光在挣扎着亮起。
然而对于正激战中的人们来说, 黎明还远未到来。
“呼……”
真希退到一边,微喘着气。
――不行,完全插入不进那两个人的战斗。
碎裂开的镜片对于视觉相当碍事, 真希干脆把眼镜摘下放进口袋, 露出
那个男人, 似乎也是「天与咒缚」,但比她的程度还要彻底――对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咒力的痕迹,而依照「天与咒缚」的置换机制,对方的肉体强度也要更上一层楼――当然,荧那种毫无先例的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完全的天与咒缚,就是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想起那个被带走后便生死不知的学妹。真希抿住嘴,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相较于那边心情复杂的真希,虎杖几人的苦恼就要纯粹得多了:打是完全打不过,然而配合辅助也做不到――魈的打法中透着令人心惊的戾气,乱飙的杀意下是完全是敌友不分的范围性攻击,他们几个就算凑上去也是添乱。
野蔷薇空举着钉子和稻草人却无处用,只得退到一旁,咬牙切齿,“可恶,这种时候总觉得好不爽啊!”
“嘛……”
同样作为近战战士却也跟着被逼退到一旁的虎杖苦哈哈地笑了一下,挠了挠脸颊,
“敌人比我们强太多,魈又不习惯和别人打配合,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贸然冲上去也不太好。”
而伏黑惠作为近战法师,相较束手无策的两人,倒是能提供一些辅助。他原本是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那边的战斗,却突然皱起眉,“喂……”
“嗯?怎么了伏黑?”
“魈刚刚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伏黑直起身子,面上一时有些犹疑不定,眉头紧皱,“他是不是想传达什么信息?”
然而还未等伏黑高速运转的大脑作出什么可靠的假设,只见墨绿光一闪,魈忽然放弃了先前猛烈的攻势,改为瞬步后退。与他缠斗的黑发男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仅在短短几秒之内,两人的战场就发生了偏移,从这一端移去了不远处更宽阔的街道上。
伏黑:!!!
他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跟上,却被从天而降的胡桃挡住了去路,对方还维持着高跳下的动作,慢慢直起身子,语气轻松,“不用过去――放心好了,魈他一个人没问题的。”
“……”
见面前黑发少年仍是沉默着,胡桃也不在意,手中的护摩之杖直指向对方身后,“荧那边的问题就交由我来处理,别忘了你们最开始的任务――趁着天还没亮,尽快把这附近游荡的咒灵解决了吧。”
她语气轻松,似乎真的只是随口建议。
事实上,胡桃当然知道那位降魔大圣将战场拉远的原因:不管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伏黑甚尔是如何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这里,又是如何失去理智,同他们大打出手的,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已死之人的游魂,是不该重现于世的。
不过身为往生堂的堂主,维护阴阳秩序是一回事;作为同阵营的战友,不损伤与对方有着血缘关系的伏黑惠心情又是另一回事。
魈应该也是这样考虑的。这位夜叉仙人虽然不善于世俗来往,但行事向来心思慎密,考虑周全,想来由他出手,事情应该能够圆满解决吧。
【不过,现在看来伏黑惠似乎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与他有着相同姓氏,留给他一半血脉的父亲。】
胡桃盯着表现得一无所知的伏黑惠,若有所思地想道。
其余人并不清楚胡桃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只觉得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也相信魈的实力,再加上觉得就是跟上去也帮不上忙,也就四散开,将注意转回到解决咒灵群了。
唯有伏黑惠依旧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紧锁着眉头。
不知为何,他莫名对那个黑发男人很在意。
“喂,惠,你在看哪里?那边的咒灵还没解决呢。”
已经走了几步的真希站在不远处,扛着长刀回头喊他。
伏黑如梦方醒,转身快步向同伴的方向走去,“啊,抱歉,这就来。”
大概是今晚他神经太紧张造成的幻觉吧……
・・
“怎么了?”
“……那个,大哥,我又看到了上次的那个跟我们一样的半咒灵了诶!就是之前我们跟你提到的那个――”
有着腐烂外表的青灰色半咒灵停在大楼的上方,直起身子,咧开一张血盆大口的模样狰狞又滑稽,“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他好像在和咒术师打架呢。”
“……”
胀相回忆起弟弟先前的描述,便顺着k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在看到了远处被业障缠绕的墨绿身影时顿了一下,接着很快移开了。
他古井无波地开口:“不了,虽然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回事,但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有任务在身。”
他的手中正提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灰工具箱。
“兄长,我们真的要乖乖听话么,解放宿傩对我们应该没好处吧?还是说,你另有打算?”
旁边穿着打扮异常清凉的赭眼紫眼男人单手叉腰,跟着出声问道。
驻足在大楼顶端的,正是「九相图」三兄弟。k们受\索之托,携带着十根诅咒之王的手指来寻找其受肉者――虎杖悠仁。
“……”
胀相才要回答,就被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截断了,
“不然呢?莫非你们想背叛协议么?”
――什么时候?!
坏相和血涂僵硬地将身子转了过去,就看到了跟在k们后面,衣诀飘飘的白发少年。
对方面容姣好,男女莫辨,垂落的白发中掺着一抹梅红色的艳丽挑染――那配色从远处看,难免不让人想起草莓沙冰。
“里梅,”
胀相开口道,“是夏油让你来的?”
“那不重要。不要转移话题,「九相图」,”
被称呼为里梅的少年回答,“目前唯一该关注的,就是你们是否还是宿傩大人复活的助力。”
坏相双手抱胸,扭头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
――诅咒之王宿傩忠心耿耿的走狗,现在又成了监视k们是否依旧坚定地站在「咒灵侧」这一边的看门犬。
先前那次回收手指失败,抱着“不与咒术师撕破脸皮,也是多一条退路”,况且只是履行个约定也不是什么坏事的心思,坏相和血涂并未与虎杖悠仁他们起太多冲突。在简单交手试探几次,见那个叫做钉崎野蔷薇的女生术式似乎克制k的术式后,坏相便带着弟弟血涂,干脆利落地撤退了。
同时也就在不知不觉间,避开了k们兄弟死亡的命运。
没能成功带回手指的两兄弟,在将情报如实汇报给正与咒灵下着棋局的咒术师时,对方意外地没有露出任何懊恼的神情,也没有要责怪k们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个笑容,用了然的口吻说:“这样吗?被虎杖吃掉了啊。这次辛苦你们了”,便就这么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每每回忆起那个诅咒师,坏相就忍不住皱眉。虽然对方单从外在看,始终是个笑眯眯的老好人,但依旧莫名地令坏相忌惮。直觉让k难以对对方产生好感――k无法不去想,这个男人好说话的背后,隐藏着怎样见不得光的阴谋。
k将自己的猜疑,以及先前与另一个半咒灵和咒术师少女相遇的事情尽数说给了兄长胀相。而对方在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接着只是摇摇头,让k不要先急着表态站队,也不要外露什么情绪,只要维持平日里的样子就好。
坏相和血涂虽然摸不清兄长的心思,但同样信任k的决断。三兄弟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态度,继续留在诅咒师与咒灵一方的阵营里。
此时,面对里梅的审问,坏相干脆转过头,不与对方目光有任何交接。
站在k身旁的血涂则是傻乎乎地挠着脸,永远是那副状况外的呆滞模样。
胀相面色不改,扬手直接将手里的提箱抛了过去,深陷的眼眶让他看上去阴沉又冷漠,“你若是不放心,那这个任务就由你负责,我们兄弟给你打下手好了。”
里梅:!!!
穿着袈裟,看上去清冷不入俗世的少年没有半分犹豫地伸出双臂,将箱子稳稳的抓住,紧跟着投来的目光锐利得像尖刀一样,
“――这可是宿傩大人的手指!尔等岂敢无礼?!”
“……”
胀相懒得在这种事上跟对方多费口舌,他目视前方,“我们帮你拖住虎杖悠仁的同伴,他本人就交给你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