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念一只脚卡在门缝,顾清行见此不敢用力,被她轻巧抵开了门。
客卧和主卧面积差不多,摆设也很符合顾清行的自我风格,唯一比较出彩的是——她看向床头龇牙的绿色小恐龙,“看来你很喜欢它嘛。”
顾清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应该是郑姨收拾房间时摆上床的。”
“哦~”
沈书念这一声哦百转千回。
顾清行微拢眉,动手解开自己的袖口,宝蓝色袖扣被他摘下,又慢条斯理的松领带,深灰色领带被他拽下摇曳落地,接着开始解衬衫扣。
“说话呢,你怎么……”沈书念看他自然的动作,也顾不上调侃他床上放玩偶的事,火速跑出了房,再晚一步,她就能看到他的腹肌了。
什么毛病啊。
顾清行顿了动作,抬脚踢上门,摘下来的袖扣放到桌上,盯着床上的玩偶看了半晌。他自诩商业联姻,却在相处中慢慢失心,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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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念这段时间拍戏累了,第二天九点才醒过来,贺云若电话都没接到。
她慢吞吞的爬起来。
昨晚顾清行解衣服的动作太过魔力,让她忽然想起之前做春梦的事。
离谱到家了。
楼下茶几上新换的花是明黄色的小雏菊,半开的窗户有风吹进,花叶摇晃。
沈书念抬手打了哈欠,去往餐厅的路上冷不丁地撞上顾清行,顿时精神一震,这都几点了他竟然没去公司在家。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擦肩而过,沈书念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令人头脑更加清醒的高山雪松。
简单用完早餐,沈书念出来时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微风拂过,小雏菊摇摇晃晃,他微垂的发丝也轻晃。顾清行笔挺的西裤衬衫,只是低头看报的动作都显得矜贵,透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沈书念忍不住问,平日里这人可是大忙人。
“沈小姐贵人忘事。”顾清行优雅翻着报,“昨晚不是说陪你回家。”
那你也没答应啊。
沈书念暗暗腓腹,面上喜笑颜开,立即上楼换衣服,再不去贺云若电话又得来。顾清行报纸看得入神,蓦然嗅到茉莉和玫瑰的香,他循着气息将目光偏向楼梯,沈书念一袭清新淡雅的白裙,微卷的长发垂在脊背,明眸皓齿,像一朵纯白的茉莉花,优雅至极的从楼梯上下来。
等人下来,顾清行将人上下打量,“你——”
“太太,您今天怎么穿的如此素雅?”他话没说出,被郑姨打断了。
顾清行适时闭上嘴。
沈书念的穿衣风格一直是以亮色为主,但不同于红毯上的烈焰红唇,耀眼的黑裙和红裙,极少看她穿白。顾清行叠了报纸,起身望向她。
“不好看吗?”沈书念提着裙摆转了圈,郑姨连夸好看,还cue顾清行,“对吧,先生。”
顾清行轻咳声,“嗯。”
沈书念挑了件不招眼的,免得在家待着哪哪都能被人发现,到达沈家时午饭还没开始,催姨在厨房忙碌,沈书念刚扬起笑脸对贺云若就被她虎了眼,眼睛看向楼上,“来这么晚,爷爷在书房等你多时了。”
她垮下脸,“这么隆重。”
贺云若对于顾清行的到来很欢迎,让沈劲下来,沈书念想拉他一起进书房的心彻底熄下,只能慢吞吞的上楼进书房。还好,书房里不止爷爷在,奶奶也在,她心情顿时好些,像只小蝴蝶跑到二老面前。
“爷爷奶奶,想死你们了。”
沈书念撒娇般的话刚出,沈老先生拿一旁的拐棍朝她一指,“别过来,站好!”
她硬生生停下。
沈书念看向奶奶,后者爱莫能助。
沈老先生精神不错,拐棍重重打在地上,看着很气的样子,沈书念也正色起来,忐忑地很。要知道沈老先生宠则宠,说教起来从不嘴软。
“你说说你,不是去南城拍广告就是去影视城拍戏,动辄一周半月的不回家,你把清行置于何地。”沈老先生拧着眉,头疼的很,“你要实在不满意这场婚姻你就离婚,别一天到晚不归家,你让顾家怎么想。”
“可是您不是说咱们家破产了,我才英勇而出应下婚约的吗?”沈书念觉得爷爷的脾气莫名其妙,想了会,恍然大悟道,“您是骗我的!”
“根本就没有破产!”
“……”沈老先生一遭说漏嘴,干咳了两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清行是你自己领回家的,说要嫁就嫁给他,结果婚后你整日不归家。”
轮到沈书念沉默了。
到底哪个故事是真的?顾清行说当初联姻对象首选是顾睿,她不愿才换成顾清行,怎么又变成是自己把顾清行领回家。沈书念压根想不起来,觉得处处逻辑死,“那我失忆后您怎么不跟我说实话,骗我。”
“清行是个好孩子,门当户对,爷爷也是为你好。”沈老先生说。
这下换沈书念生气,她相信了这么久的话都是假的,那顾清行的话有几分真?她心里郁着气,不好对两位老人发,气呼呼出了书房,不管里面人喊她,楼下沈劲和顾清行聊的风生水起,沈书念独自回房。
沈老太太跟了过来,满目慈爱,“哎哟瞧着气呼呼能挂油壶的小嘴。”
沈书念哼了声。
“奶奶,你们就别仗着我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骗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破产一事确实是假。”沈老太太摸着她的手,心平气和道,“但清行确实是你领回来的。当初沈家和顾家有意联姻,顾家选的是顾睿,你俩年岁相当,但你极力反对,还和爷爷大吵了一架。没过多久你突然领着清行回家,说要嫁给他,爷爷见你俩的年岁差的也不多,你又执意,就同意了。”
沈书念不明白的是,她和顾清行应该是不熟的,为什么能把人带回家。
这点,沈老太太也不清楚。
临走,沈老太太递给她两张交响音乐会的票,“乖,和清行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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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行开车时频频看她。
沈书念心里的疑团在疯狂打转,眉头深锁着,踌躇着应该怎么问他。
“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说出来肯定要被嘲笑,沈书念想起自己将这个故事说过给他听,暗自恼着,顾清行作为当事人之一,事情经过比她清楚,可他竟然也瞒着。沈书念深呼吸,极力保持平静,“没什么,奶奶给了我音乐会票。”
“今天的。”
她从包里掏出两张票。
地址在平城大剧院,顾清行睨了她几眼,前方变道左转,沈书念打开窗,骤然涌进的热气裹走了凉气,浑身的毛孔在热浪里抗议。她全然不觉得热,仔细想想,如果奶奶说得是真的,那她身上就没有欠钱、三年五载都还不清的枷锁了,她想离婚,可以随时和顾清行提出来。
这也算一桩幸事。
不过,如果真是她自己将顾清行带回来,那她和顾清行很有可能是恋人关系,不然怎么能带回来?可看顾清行对自己的态度,一点也不像。
沈书念脑子乱得很。
她觉得有时间得把顾睿喊出来,他作为被拒绝的也会有一定知情权。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
音乐会是三点开场,现在是两点半左右,时间充分,两人检票进了会场。沈老太太预订的位置靠前,挨着的,沈书念落座后只觉和顾清行胳膊碰在一起,她神色自若的收拢,四周打量,票面上信息没看仔细,现在看,是日本名作曲家青山藤也的中国首场音乐会,座无虚席。
现在的沈书念碰到和日本相关的,都会想到程冶,加了没聊的微信早就被其他人的信息压到底下,群里也没有他的消息,一切都像是梦。
顾清行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侧头看她,沈书念直直盯着前方。
音乐会开场曲是钢琴曲,红色幕布缓缓拉起,黑白钢琴立体而精致,从舞台后走出一位穿燕尾服的男人。他身形颀长,站在独一份的灯光里,白衬衫黑领结,同色燕尾服和西裤,利落挺拔,眉眼干净纯粹。
台下惊讶声重重。
沈书念视线随着抬起的红幕,缓缓落在男人身上,只一眼,就震惊。
她惊呼出声。
身旁安静的顾清行偏了视线,沈书念兀自镇定,双手却不自觉颤抖。
她没看错。
是程冶。
谁能想到她会在音乐会上看见他,站在光里,像极了少年时期他站在红旗下演讲。程冶对台下鞠躬,坐到钢琴前,指尖流淌出醇厚的乐声,让人如临仙境,沈书念听不进去,急促的心跳声像是要冲破心腔,指尖抓着扶手,一寸寸的都快嵌进肉里,连疼都感觉不到。
顾清行垂眸看她动作。
程冶弹完谢礼时,面向众人微笑,蓦然笑意顿了顿,视线凝向了前排。
沈书念更加抓紧扶手。
冷不丁地手背上覆下抹温热,低头看,顾清行正用力的握着她的手。
程冶退至后台。
下一秒,沈书念骤然抽出手,顾不上接下来的曲目,起身,踉跄着扶着前排的座椅,在后排人不满声里跑出席位。顾清行冷然的目光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展开票,在一众日本人名里看到了中文名。
程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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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外,人来人往。
沈书念像只无头苍蝇拉人就问音乐会的后场在哪,得了方位后疾跑过去,撞了人都来不及道歉。前方就是音乐会后场的门,曙光在即。
就在她准备推门时,一股力道拉住她,天旋地转间男性气息逼近,顾清行手里捏着那两张票,将人拽进安全通道牢牢压制在墙,凌厉眉眼压近,灼热呼吸沉在她颈侧,语气森然令人难以琢磨。
“沈书念,你在找谁?”
作者有话说:
下章看顾大行发疯!
沈老太太很无辜:我想撮合孙女和孙女婿的~
第37章
沉冷的嗓音尽数落下, 沈书念恍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她发愣地看着眼前的顾清行,见到程冶后的疯狂像被浇了盆冷水, 渐渐冷却。
双手被狠狠桎梏住。
就在刚才, 只要她速度再快点,就可以推开那扇厚重的门,见到想见的人,无数的话想问他,情书,天台, 以及加上却不曾言语的微信。
但这一切,被顾清行打断。
她眼底从茫然到木楞, 慢慢变得清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顾清行的力道大的吓人, 手里的音乐会票都捏变了形,“沈书念,你在找谁?”
顾清行胸膛起伏不定,傻子都能看出沈书念的不对劲, 疯了似的跑出来,跌跌撞撞地奔向音乐会后场。摁住她手的双手愈发用力,他也疯了, 追了出来, 蛮横的将人扯进空荡的安全通道,明知故问的问她。
“找、找……”沈书念心神未定, 低喃着说不出那两个字, 因为顾清行的眼神太可怕了, 直勾勾盯着她,那么近,洞察人心却又扭曲。
她一时间说不了话。
通道外传来说话声,清晰传入,沈书念脑子绷紧的一根弦慢慢断裂。
她意识到。
她和程冶只有一墙之隔,挣开顾清行,她就能出去,和阔别已久的他见面。
念及此。
沈书念安分的双手挣脱起来,一双清凌凌的目光看向那扇未关的门,顾清偏头听了听,薄唇轻扬。他不否认自己对她渐起的心思,也不想否认自己此时变态的想法,单手反翦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朝门看的视线强势拉回,唇角笑意一点点收敛,在人惊恐的目光里低头靠近,不给她拒绝机会,准确无误地堵上那两瓣红唇。
沈书念呜呜两声,摇头躲着,顾清行紧跟着,不给她留有一丝空隙。
门外,交淡声还在。
程冶褪去了干净的少年音,成熟稳重,“我还有事不能久留,务送。”
“不留下观看了?”
“不了。”程冶轻笑着说,“我只答应她来开场,没必要留下来欣赏。”
……
多荒唐啊。
她喜欢的人在外面,可她却在里面和人接吻。
沈书念被堵的说不出话,吐出零零碎碎的音,束缚住的双手摩擦着白墙,蹭掉一些碎白。她紧咬着唇不让顾清行得逞,眸光透过他放低的肩看向门外,冷不丁地对上一双窥视的眼,很快,对方便收回视线。
接着,程冶问,“怎么了?”
沈书念听到有人回复他,“换个地方说,别打扰里面人的闲情雅致。”
她鼻子登时一酸。
顾清行恶劣地夺着她的唇息,退开,指腹轻磨,“要继续回去看音乐会吗?”
沈书念张唇咬他手指。
顾清行一点不觉得疼,带着笑意有所指道,“或者我陪你进后场找人。”
“回家!”
沈书念咬牙切齿地说。
她视线下行看向自己被反翦的手,顾清行淡笑松开,退后一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沈书念看着那张脸,恨不得一巴掌过去,只是自己理亏在前,结婚了,冲出去找暗恋对象,说出来确实不太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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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沈书念都冷着张脸,捏着两张皱巴巴地票,上楼洗了冷水澡。
浴室镜子里,她清楚看到自己的唇,被磨红了,现在还没有褪下,顾清行就是个变态!明知道外面有人,还压着她在墙上强吻,如果被……
幸好不是程冶发现。
沈书念指腹压了压唇,拾起池面上闪烁的手机,宋茴约她出去吃饭。
两人定的一家泰国料理,沈书念无心饭食,神情恹恹的,宋茴点完菜后发现,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一点精神没有,回家被训惨了?”
“我今天见到程冶了。”沈书念道。
“便利店?”宋茴经历过上次,情绪没多大波折,“然后,碰面了?”
沈书念摇头,将发生的都说给她听,到了开门那瞬间,她停下喝了杯茶。宋茴一颗心被吊起,“然后呢,你进去了,你们俩正式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