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樱听到刘小姐的保证,也不再问东问西,她对这些不懂,就由着刘小姐为她装扮。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照相馆里也逐渐有顾客上门。
有些顾客不需要化妆,有些顾客则指明要等着刘小姐化妆。
刘小姐只得加快速度,她速度变快,却也没有敷衍对待。顾樱眯着眼睛,感受着刘小姐往自己脸上不停地涂涂抹抹,鼻子前一股胭脂味儿。
原来胭脂真的很香,难怪古时候有人喜欢吃胭脂呢。
顾樱信马由缰地想着,面前的刘小姐却突然停了动作。
“好了。”她说。
顾樱睁开眼睛,乍然看到镜子里完完全全化妆后的模样,脸上满是震惊,蹦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完了,这下我妈都不认识我了。”
一旁的刘小姐闻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猝不及防从眼眶里渗出来。
这种话大概是对一个化妆师最高的褒奖吧。
刘小姐用小拇指抿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望着顾樱道:“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你住在哪里?”刘小姐回忆着当初孙兰找过来谈话的情形,“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机械厂家属院吧?”
“嗯,是呢,我其实搬过来没几个月。”顾樱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刘小姐瞧见她这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觉得很好玩,“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你自己啊?你其实五官长得挺端正啊,只不过皮肤不白,人又太瘦了。你要是长胖一点,养白一点,是个美人呢。”
顾樱听懵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她扬起一张笑脸,笑呵呵地说:“果然做新娘子有特权,大家都只会夸好看。”
刘小姐撇撇嘴,“你以为我说奉承话啊?我这个人向来……”
话未说话,旁边等着的顾客开始催促。
刘小姐没时间闲聊,她给顾樱做好的发型上添加最后一笔,那便是将顾樱额前特意留下的两缕头发烫成波浪。
刘小姐说现在最流行这种发型。
弄完这一切,刘小姐马不停蹄地替下一位顾客化妆。
顾樱安静地坐在一旁,她抬头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刘小姐动作迅速,给她化完妆只用了半个钟头。
可是,她和顾承志约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后。
在照相馆里干等了半个钟头,顾樱终于瞧见顾承志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
顾承志将自行车停在照相馆外面,上好锁,脚步匆匆地走进去。他迎面碰见一个化着妆的姑娘朝他走来,顿时一愣。
面前的姑娘难道是他妹妹?
顾承志简直想揉揉自己的眼睛,怎么人化完妆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实话说,谈不上多好看,只觉得很怪异。
顾承志站在原地打量走过来的姑娘,内心一阵翻涌,不禁感叹,这化妆技术是真高明啊,竟然能将人化得面目全非,找不到一点原来的模样。
顾承志盯着对面的姑娘看了好一会儿,眼瞧人家越走越近,顾承志也不想傻站着等待,他上前一步,正要打招呼,对面的姑娘淡然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顾承志:?
原来这人根本不是他妹妹?
顾承探出脑袋四下找寻,只瞧见靠窗的椅子上安静地坐着一位刚化完妆的姑娘,姑娘模样还不错。
纳闷的是,这位姑娘也正望着他。
顾承志这下不敢自作多情了,他走过去,客气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大早在这儿化过妆的女孩?”
顾樱:?
她一直等着顾承志进来,谁知道顾承志一进门就走不动道,只盯着一个陌生姑娘不肯挪动视线。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家大哥开窍了,看见女孩子有了搭讪的冲动,谁知道人家女孩子从他身边走远他都没反应。
她看到顾承志往照相馆里望了一圈,最后锁定她并朝她走来,她以为顾承志是认出她来,谁想到他一开口,竟然是找人。
顾樱忍不住哈哈大笑,“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哥?”
顾承志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面孔突然蹦出熟悉的声音,他差点掉头就走。
“你、你、你是顾樱?”顾承志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完整问出这一句。
“当然啊,你看看我的衣服,你总记得我今天穿什么衣服过来的吧?”顾樱有些好笑,看到顾承志反应这么大,她偷着乐,总算有人明白她刚才照镜子时的心情了。
顾承志瞧着顾樱的衣服瞧了半天。
没错,这是顾樱今天出门时穿着的衣服,面前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他妹妹的人的确是她货真价实的妹妹!
顾承志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伸手就要去捏顾樱的脸。
顾樱灵活地一偏头,嗔道:“哥,你干嘛呢,我刚化好的妆,你要给我弄花了。”
顾承志嘿嘿笑起来,“我就想看看你脸上到底刷了几层粉,能给你刷这么白,我看咱们家墙壁上的石灰都没你脸上白。”
顾承志说话间一直盯着顾樱的脸看。
看着看着,他突然得意地笑起来,“原来我妹妹长得也不差嘛,你看,化完妆还挺能入眼的。”
顾承志乐呵呵地把顾樱载回家,一路上甚至高兴地哼起小曲。
回到家里的时候,孙兰也差点认不出来,若不是她记得顾樱的衣服,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颇为好看的姑娘是她女儿。
顾樱从来没有化过妆,以前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化妆,所以孙兰并不知道,原来顾樱化完妆,看着也不比其他姑娘差多少。
一时间,孙兰竟感慨地落下泪来。
听闻顾樱已经化妆回来的消息,归希文那边的支笔先生便催着归希文来接新娘。
归希文今天穿着一套黑色西装,他本来生得好看,人也挺拔,一身熨帖的西装穿在身上,看着气度非凡。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归希文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到有心人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大院里一直都有人觉得归希文娶顾樱是为了气明雪,所以他们断定归希文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他笑着,但笑容并不触及眼底。
这是一种装出来的欢喜。
有人小声议论:“看来传言没错,归希文他就是为了气明雪,你看他娶顾樱,脸上分明不高兴。”
“对啊,哪有人大婚的日子是这副模样,唉,归希文和明雪多般配啊,可惜了。”
归采红在一旁听到这种话,只是嗤笑:“娶个这样的丑媳妇,谁能高兴得起来啊。”
归采红作为姑姑,肯定是要参加归希文婚礼的,她今天还特意把孟怀容也带了过来。
孟怀容从小被归采红收养,很会看人眼色。她瞧见归采红当着别人的面议论未来的表嫂,觉得有些不妥,扯扯归采红的衣袖,小声建议道:“妈,你别说这些。”
孟怀容不劝还好,她这一相劝,又勾起归采红心里的愤懑。
归采红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孟怀容心地善良,人也长得好,怎么就比不过顾樱呢?
归希文脑子不清醒嚷着要娶顾樱也就算了,张冬玲最后竟然也同意让归希文娶顾樱,真是疯了!
归采红越想越生气,她冷着脸质问:“我难道说错话了?你这个表嫂子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你还没见过吧?”
“待会儿接了新娘,你看到就会知道你希文哥今天不高兴也很正常,他这么重面子的人,娶了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媳妇,怎么高兴得起来?”
想到这里,归采红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好转。
是了,待会儿顾樱过来,大家伙看到那么难看的新娘,估计都会在背地里偷偷笑话顾樱吧。
听到外面的支笔先生在安排接新娘的事情,一直都兴致不高的归采红这会儿精神满满,她主动把房间里的归希文拽出来,“支笔先生催你接新娘呢,你快去接新娘吧,别让咱们新娘子等太久啊。”
看着归希文被一群人簇拥着往顾樱家里走去,归采红靠在门框上暗笑。
孟怀容有点疑惑:“妈,你在笑什么啊?”
归采红望着顾樱家的方向,忍不住挑眉道:“我笑什么,你等下就知道了。”
顾樱也住在大院里面,归希文去接新娘也只是片刻的功夫。
很快,一大群人拥着新郎新娘回来。
归采红似乎一直等着这一刻,她朝身边的孟怀容示意:“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在笑什么吗?你上前去看看就会明白。”
孟怀容不明所以,她跟着闹新娘的人群,探出脑袋往里瞧,瞧了半天,她兴奋地跑回来报告:“妈,这个表嫂长得很耐看啊。”
归采红:?
归采红怀疑孟怀容看错了人。
她十分怀疑地问:“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顾樱?”
孟怀容挽起归采红的胳膊,甜甜笑道:“妈,今天穿着红套裙,化着精致的妆容的人,除了新娘还能有谁啊,我怎么会看错人。”
归采红不信,她抽出被孟怀容禁锢着的胳膊,大步走上前,把看热闹的人扒开,“都让让都让让,等我这个做姑姑的进去看看!”
归采红扒拉着身边的人,用力挤进人群,一瞧,人群中间竟然站着一位看上去还不错的新娘子。
新娘子穿着一套红裙,脸上打了粉,看上去很白皙。她头上的头发盘起来,上面撒了金粉,左边还插着一片金叶子装饰。
归采红简直无法把面前这人与平时的顾樱形象联系起来。
原来人化妆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吗?这根本看着就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顾樱说不上多美若天仙,但也绝对不难看。
归采红已经听到身旁有人小声讨论。
“哇哦,这顾樱化了妆挺好看的呀,这一套红裙也挺配她。”
“所以说嘛,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任何人只要稍稍打扮,都难看不到哪里去。”
归采红听着这些言论,表面上无动于衷,内心里已经气得飚火。
呵,早知道就装病不来了,这场婚礼真是看得窝火。
归采红兴致缺缺地吃完酒席,压根不愿意多逗留,没多看新娘子一眼,领着孟怀容直接回了家。
等到宾客散尽,归家也开始要收拾。
摆在大院里的桌子椅子要归还给大院里的其他人家,该给厨师以及其他帮忙人员的酬劳也要给到位,最后还要和支笔先生对一下账本。
总之,宾客走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这期间,最闲的两人是归希文和顾樱。
他们两人被强硬锁在房间里,依着长辈们的叮嘱,早点休息。
这里的习俗不兴闹洞房,不过新郎和新娘要一直待在房间里,早点完成造人运动,这是长辈们殷切的祝福。
张冬玲和归向荣把琐事处理完,回到家里准备去房间外面听听动静,结果他们瞧见房间门口竟然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张冬玲气急败坏地一把薅走归希武,在他圆溜溜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
“小小年纪不学好,谁让你偷听墙角的?你哥今天大喜的日子,你竟然躲门外偷听?”
张冬玲把归希武扔给归向荣,“你,好好教育教育你儿子!”
归希武瞧见偷听被抓,哭兮兮望着自己的老爸,张口就要求饶,张冬玲一把捂住归希武的嘴,“嘘,你小声点,别影响到你哥洞房。”
说完,张冬玲偷偷猫着步子朝婚房靠近。
归向荣:“……”
呵,儿子像谁你心里没数吗?
归向荣看不下去,一手薅着归希武,一手拉住张冬玲,“得了,都早点休息吧。”
张冬玲企图挣扎,“你别拉我,我就稍稍听一下,就听一下行不行?”
“不行。”归向荣直接将不着调的妻子拉回房间。
张冬玲没能听到动静,一双眼睛望着婚房方向,满脸遗憾。
然而,装饰得很有氛围的婚房里,并没有发生长辈们想象的造人事情。
归希文一进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他身上冒着酒味,也不知道被人灌了多少久。
顾樱没管他,坐在镜子前,一点一点把头上的装饰取下来。她要卸妆。
正对着镜子拆头发时,啪的一下,房间里的灯灭了。
顾樱往窗外瞟一眼,窗外也是漆黑一片,她猜想到这大概是大院里停了电,她想起之前为了应付停电而准备的蜡烛,起身就要去拿。
突然,她意识到她已经嫁了人,蜡烛放在娘家,这里是归希文家里。
顾樱在黑暗中独立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一下翻涌上来的情绪,才摸着黑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她想把归希文摇醒,问问蜡烛放在哪里。
谁知没找准位置,不小心按到某一处柔软。
黑暗中,顾樱听到床上明明该熟睡的人传来一声闷哼。
顾樱挑眉。
嗯?装睡?
第18章 损友
◎他在洗澡,你给他送衣服◎
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仿佛刚才短暂出现又很快消失的一声闷哼只是幻觉。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顾樱见床上始终没有动静,她摸索着坐到床沿边,开口道:“停电了,我找不到蜡烛。”
床上没有任何动静,只隐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是某种回应。
黑暗中,顾樱无奈叹了一口气,带着极力忍耐着的微微怯意,用几不可闻的细弱声音可怜巴巴地吐出三个字:“我怕黑。”
闻言,床上有了细碎的声响,是起床的动作。
顾樱黑色眸子隐在黑暗中,泛出一股得逞的笑意。
她识趣地从床沿上起身,腾出空间让归希文下床来。
归希文走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他毫无障碍地靠近梳妆柜,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喜烛,点燃。
红色的喜烛升起一小团火,火焰在空中摇曳,整个房间被微弱的晃动着的烛火笼罩,静谧的夜莫名生出几分暧昧。
乍然见到火光,顾樱的神情鲜活起来,她走上前接过归希文手中的蜡烛,想要把蜡烛插到烛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