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起一双狭长的眼,怔怔盯着顾樱,“看来以后得多为难为难你。”
顾樱:“……”
什么怪毛病。
顾樱扯着归希文的袖子,叹了一声:“打篮球我是真不行,会累死的。”
归希文最终还是心软,他望着远方二路公交车站的方向,道:“放心吧,我带你去打球,打一种不累的球。”
归希文故弄玄虚,偏不说给顾樱听,只带着顾樱去找张涛。
张涛一听归希文要去二路公交车站,立即明白,换上衣服就跟着出了门。
三人刚走到大院门口,迎面碰见明雪。
明雪提着一袋刚买的苹果,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到张涛身上,“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张涛看了一眼左边的顾樱,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归希文,他伸出食指满脸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的鼻头,“你问我?”
明雪不找顾樱,不找归希文,偏偏来找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这是为什么?
“对。”明雪笃定地说。
张涛像个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明不白地跟着明雪的脚步走到一边,问道:“什么事情啊?”
怪让人不安心的。
明雪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张阔有一个中国结,别人送的,你知道是谁吗?”
张涛反应半天,惊道:“什么,那难道不是你送的吗?”
明雪沉着脸,没回答,只问:“你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你没有发觉到他和咱们大院里哪个女性走得近?”
张涛的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听到了某些家庭秘密,而且他接下来每一句话搞不好都会影响到别人家庭的和睦。
张涛慎之又慎地说:“我不知道是谁送给张阔的,我一直以为是你送的,至于和张阔关系好的女性,我没发觉大院里谁和张阔比较好,张阔平时和大家玩得少,他和男孩子都少有往来,更何况是女孩子。”
张涛一番话说得实诚,明雪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叹息一声,往不远处等候着的归希文和顾樱瞟了一眼。
她叮嘱张涛:“这事你能别告诉归希文和顾樱吗?你是张阔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我才特意过来问你的,我不想让归希文和顾樱知道我和张阔的任何私事。”
张涛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迟疑着点头答应:“行吧。”
张涛归队的时候,归希文看着明雪的背影,随口问了一句:“明雪找你做什么?”
张阔笑哈哈地解释:“问一些关于张阔工厂里的情况,我现在和张阔不是已经在一个车间了么,明雪想了解了解张阔平时工作上的事情,就找我问问。”
归希文随口一提,也只是好奇明雪为什么找张涛,张涛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归希文没有多疑。
顾樱却心里一沉,默默回头望了一眼明雪的背影。
张涛是张阔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明雪特意来找张涛,是不是她和张阔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明雪已经发现中国结的存在?
但如果明雪已经发现中国结的存在,以明雪的性子,不应该这么安静平和啊。
这两天大院里也没传出明雪和张阔闹矛盾的消息,看来至少两人表面上是没闹翻的。
顾樱一路想着事情,再一抬头,归希文和张涛已经把她带到二路公交车站旁的台球厅门前。
顾樱盯着广告板上“台球厅”几个黑色楷体字,心中一愣,望向归希文:“你要带我打台球?”
“当然,你不是嫌篮球累人么,台球不累人吧?”
归希文说着已经和张涛抬脚走进去,顾樱紧跟在后面,一只小脑袋不停左右张望。
台球厅里整齐摆着六张台球桌,每张台球桌上方都吊着一个不明不暗的灯泡。走进几步,单独的小柜台里坐着一位蓄满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他是这样里的老板。
顾樱瞧见张涛熟络地和老板打了声招呼,从老板手中接过一块圆圈圈的6号牌,然后去旁边的木桶里挑出一支球杆。
张涛拿了球杆,一回头瞧见顾樱怯生生地站着,他转身又挑出一支球杆,正要递给顾樱,旁边的归希文也将一支挑好了的球杆递给顾樱。
面前同时伸过来的两支球杆,顾樱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接过归希文手里那支。
张涛痛呼:“失策啊,我今天为什么要跟过来呢,我一个单身人士,为什么想不开要和夫妻档一起来打台球啊!”
归希文忽略他的哀嚎,领着顾樱来到六号台球前,摆好球,给她讲规则。
“台球也有很多打法,我们这种是八球,还有九球、斯诺克。”
“八球一共15颗,每个人7颗,打进球就继续,没进就换成对手打。这个黑色的球是公共球,打完自己的球再击落黑球,就算赢得胜利。”
“九球只有9颗,每个球上都有编号,必须按着顺序打,最后谁把9好球打进去,谁就算赢。”
“斯诺克的球更多,15颗红球,6颗彩球……”
介绍到一半的归希文瞧见顾樱脸上恹恹的神情,似乎快要睡着,他收住话头,淡笑,“不说这么多规则了,直接动手吧。”
动手之前,归希文教顾樱怎么握球杆,怎么摆姿势,怎么发力。
张涛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归希文时不时握握顾樱的手腕,捏捏顾樱的大腿,摆摆顾樱的脑袋,他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
果然,跟着夫妻档出来就是来看秀恩爱了。
看着看着,张涛莫名蹦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两人挺般配的啊,怎么以前总觉得他俩站在一起不般配呢?
好不容易等到归希文将基础姿势教好,张涛以为终于可以打球了,谁知顾樱球技烂得可以,别说进球,连球都碰不到。
张涛在一旁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哈……”
归希文瞪他一眼,默默耐心地去指正顾樱的姿势。
张涛的笑意全都卡在喉咙里,他顿时有点恍惚,看着面前耐心又温和的归希文,简直像看另一个物种。
想当初他和归希文两人第一次偷偷摸摸背着大人们来打球,刚开始两人都不会打,几盘之后,归希文似乎抓到什么窍门,处处赢他。
他虚心请教技巧,却换来归希文一顿嘲笑,归希文偏不告诉他,还总赢了之后狠狠炫耀。
好嘛,兄弟和媳妇就是不一样。
兄弟只有嘲笑,媳妇全是偏爱。
张涛望着这样和谐的画面,顿时有些感慨。
归希文这人没什么耐心,以前就算和明雪订了婚,也对明雪不冷不热,他以前总觉得,要不是归希文长得好,条件又好,就他那个死脾气,这辈子肯定讨不到老婆,他就没见过归希文对人温柔过。
不过今天倒是见到了。
张涛一瞬间留下老父亲般的热泪。
果然婚姻令人成熟啊!
一旁的顾樱注意到张涛居然在默默抹眼泪,她放下球杆不打了,推推归希文:“你别总教我,你和张涛玩一盘吧,我看看你们的技术怎么样。”
归希文看了张涛一眼,“也行。”
说着,两人各自拿起自己的球杆,分别走到台前,犀利地对视一眼,空气中氛围顿时变得焦灼。
顾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这两人搞得和正式比赛一样?怪让人紧张的。
顾樱不知道,归希文和张涛打台球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要是输了,就要随机找一个路人,对着路人大喊三声:“我是傻子!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以前都是张涛输,被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误认为是傻子。
很显然,张涛如今长大了,不是小时候没心没肺的样子,谁这么大个人会希望被别人当成傻子呢?
所以,他现在不能输!
张涛狠狠地瞪着归希文,“开始吧,这次我一定让你输!”
球赛进到一半,他只有1个球,顾希文还剩4个球。
望着快要成定局的胜局,张涛兴奋起来,开始得意忘形地放狠话:“希文,你很久没来台球厅练球了,我可是经常过来,你打不过我不要灰心哟,你放心,我待会儿会亲自给你挑选一个路人的!”
归希文站着没接话,他拿起巧克粉擦了擦球杆头,轻轻一吹,眼神随之变得认真。
接下来,一球,二球,三球。
连进三球,一下子追平局势。
张涛慌了,“希文,你、你、你之前不会一直故意逗我玩吧?”
说话间,6号台球桌旁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原本刚进来的时候只有1号桌有人,现在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人,顾樱有些担忧,她往里面挤了挤,尽量不凑在人群旁边。
正对着最后一球的归希文突然停了下来,往台球边看了一眼,顾樱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到角落里。
归希文想起上次在植树场那边,顾樱也是要求在场外独自待一会儿再进去。
难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归希文没犹豫,速战速决,一杆一球,最后成功打完黑球。
旁边传来不少看热闹的欢呼声。
“哟,这位小哥,你打球挺厉害啊。”
“连进五球,技术不错啊。”
“不仅技术好,心态还挺稳的。”
归希文无心听这些夸赞,他绕开人群走到顾樱身边,蹲下身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归希文拉着顾樱,刚要抬脚,一支球杆抵在他面前,拦住去路。
一位嘴里叼着烟的青年人不羁地坐在台球桌上,斜着脑袋望向归希文,“你打球挺厉害啊,跟我打一场呗。”
青年人动作傲慢无礼,语气冲人,完全不是来和他商量的。
归希文一脚踹开面前拦路的球杆,“没空。”
青年人一愣,直接用身体堵在前面,恶狠狠地盯着归希文,似笑非笑:“没空?我看你挺闲的呀,还有时间带媳妇出来打球。”
青年人说完,目光在顾樱身上恶意瞟了两眼。
这话换做平时老实巴交的人,可能会选择忍下来,可归希文偏偏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
眼看归希文当场就要爆发,张涛连忙上前拉住归希文,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这人叫王三,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最近常在台球厅活动,他小弟多,你别在这里动手,会吃亏的。”
归希文冷哼:“我他妈管他是谁。”
眼看归希文控制不住,张涛急哄哄地望向顾樱求助,顾樱立即把归希文拉住,小声道:“我也不着急回去,你就和他打一场吧。”
顾樱说完,看向那个满身混混气质的青年人王三,道:“是不是打一场,无论输赢,你都会让我们走?”
王三一愣,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会过来跟他讲条件,他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当然。”
“各位都听到了,还麻烦大家等下帮忙作证。”
顾樱笑着对在场看热闹的人客气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望着归希文,道:“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有事情要叮嘱你。”
归希文心情很不爽,尽管如此,他还是乖乖地把脑袋凑近。
他听到顾樱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狠狠打。”
归希文诧异偏头,眸子盛满笑意。
他还以为顾樱会让他手下留情呢。
他笑着在顾樱的右脸上捏了一把,“行,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樱后知后觉地捂住右脸,呲牙:“啊,好疼。”
一旁的张涛:“……”
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秀恩爱,没天理啊!
一场比试轰轰烈烈地拉开,架势摆得很足。
王三当着大家的面,很有范地大手一摆,“让你先开局吧。”
归希文只笑笑,“你别后悔。”
王三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白雾,哂笑:“除非你能一杆打完全场。”
片刻之后,王三后悔了。
归希文真的一杆打完了全场,一次机会也没留给他,他连上手的机会都没有。
归希文把球杆往台桌上一扔,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拉着顾樱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只留下台球厅里一顿欢呼雀跃的看热闹人士,和人群中一脸阴沉的王三。
从台球厅里回来之后,归希文重新燃起了对于打台球的兴趣,以前和张涛他们玩,总是赢,后来觉得没意思,慢慢不玩了。
现在看来,教顾樱打台球也是挺好玩的,他决定以后每周末都带着顾樱去打打台球。
不过得重新挑个环境好一点的台球厅,别碰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人。
接下来几天,林业部的同事们发现归希文的心情似乎很好,做什么事情都带着笑意。
秦长康见状,立即提议:“要不这样吧,周末咱们部门聚一聚怎么样?搞什么活动还没想好,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啊。”
归希文率先举手表决:“我周末不行。”
“为什么啊?”秦长康问。
“有事。”归希文说。
眼看刚提出来的活动意见立马被否决,秦长康不爽:“你能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在家陪媳妇?”
归希文罕见地没有反驳。
“哈?还真是在家陪媳妇?”
秦长康仔细一琢磨,恍然大悟,“懂了,你不是最近和媳妇和好了?哎呀我懂,小打小闹是恩爱嘛。”
归希文不明白为什么秦长康总是觉得他和媳妇吵架,不过最近他和顾樱的关系的确比以前好了一些,看来单独的相处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旁静静整理资料的魏芳听到这些话,心里不太舒服。
既然决定不放弃,她总得试一试。
熬到下班的时候,眼看归希文要收拾东西回家,魏芳先他一步离开办公室。
她回家的方向和归希文回家的方向并不相同,这次她故意骑着自行车往归希文回家的方向驶去,驶了一半路,她停下来,把自行车的车胎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