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也不是非得摔死。”
谢凌抱着她的头,将她护在怀里。
勾月的光芒慢慢消失,跟着他们一起坠下悬崖。
第39章
他们下坠的速度很快,叶琬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她将头埋进谢凌怀里,紧紧抓着他身后的衣裳。
扑通一声,两人一齐落入水中。
悬崖下的大河湍急汹涌,叶琬猛喝了一口水,还好落水前有谢凌的符篆缓冲,她才没被撞成肉饼。
这里恰好是上下游的交界处,她刚调整好呼吸,就被极速奔来的河水冲得失去平衡。
谢凌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将云鹤砍成两半。
他接住掉在水里的勾月,向不远处的叶琬游去。
叶琬的游泳技术不是很好,只能在静水中保证自己不被淹死,可这条河如此汹涌,她几次控制不住身体,又因为肺活量差,连着喝了好几口水。
直到她被谢凌拉进怀里,这才稳住身体。
少年的眉眼是清澈的,像一颗落入水中的星星,明亮又清冷,在水中肆意闪耀。
叶琬皱着眉,鼓起两边的腮帮子,嘴唇紧抿时,憋不住又咳了一次,吞进一大口水。
看见叶琬痛苦的神情,他竟突然凑过来,右手抓着她的后脖颈,慢慢贴近她的唇。
他的手指陷进叶琬的发丝,另一个手紧紧握着她的腰肢,叶琬像一段柔软的丝绸,完完全全贴合在他身上。
水流一下又一下撞在石头上,激起雪白的浪花,水下的气氛却有种奇异的安静。
她被他牢牢抱着,连衣袍都卷着她的身体,从远处看,好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谢凌的身体素质比叶琬强上几百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进水里,一口气都没换,竟能憋到现在,甚至还想帮叶琬换气。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快要贴上来时,叶琬下意识别过脸,推开了他的肩膀。
她只是来完成任务,暂时不想失身。
少年惊愕地望着她,似乎并不能理解她这个动作。
叶琬也觉得自己是太不怕死了,可刚才的行动完全是出于本能。
诧异,失落,疑惑,几种不同的情绪在他眼里交替浮现。
那个瞬间,他能清楚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抗拒。
她接近他,关心他,一遍遍说着喜欢他,可是身体上却十分抗拒。
自己躲着她,远离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感受她。
叶琬看到他眼里突然窜出来的一丝怒火,瞬间消失不见,只留着些许冷意。
他慢慢松开手,虽然还是将她抱在怀里,但没之前抱的那么紧了。
两人沿着河水,一直被冲到很远的地方。
直到水流缓下来些,谢凌才找到机会,带着叶琬游上岸。
周围还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高山,河水两旁是茂盛的草地,他将叶琬抱着放在草地上,用一张火符烤干了她的衣服。
叶琬观察着周遭的情形,判断出这里绝不是归元寺附近。
那里阴森诡异,这里山清水秀,树是绿的,草是香的,同样的山林,这儿才算是真正的美景。
当太阳照在草地上,竟有一种世外桃源般安详宁静的感觉。
谢凌将勾月还给她,叶琬问道:“这个时候救兵应该到归元寺了吧。”
谢凌垂着头,在帮她戴镯子。
“嗯,尸妖王已经死了,那些东西不会再有威胁。”
虽然她没有用勾月成功逃脱,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从谢凌奋不顾身跟着跳下来的举动判断,自己这次的攻略行为肯定有用。
从小少爷最看重的亲人下手,必然不会失败。
叶琬有些佩服自己方才的英勇举动,还真能为了救人跟那只尸妖同归于尽,这要是以后回家了,得跟自己那些朋友吹好几年。
不过想想,他们估计也不会相信。
在自己的世界里,谁又能证明谢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呢。
她看向眼前的少年,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也是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
这么bking,傲慢,目中无人的小少爷,自己受不了也很正常。
他做事冲动,自恋又不成熟,常常把身边的人气到想死,叶琬可没少体会心梗的感觉。还有他明明害羞,耳朵红得像熟透了,却要假装生气掩饰自己,就跟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叶琬可不是傻子,相反的是,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有趣。
没有人比他更嚣张,也没有比他更容易害羞。
她意识到,回去之后,自己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离开这个世界后,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呢,她会不会有时候也想到他?
“谢凌。”她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年正郁闷着,没好气道:“干什么?”
小少爷眉头紧锁,恶劣的态度立马将叶琬拉回现实。
她是疯了才会想这个死傲娇,活该他孤独终老。
“……”
先前浮现的一些不舍顷刻化为乌有,叶琬坚定离开的决心,便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她敛了敛神色,用关心的语气对他道:“我是为了救你才跳下来的,你为什么也要跳,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为你受伤我不会在意,但是你受一点伤,我…你大哥会心疼的。”
谢凌静静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叶琬看个透彻。
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目光,有种自己赤条条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感觉。
片刻后,谢凌道:“我大哥心疼我与否,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的不会煽情啊!
叶琬话说的那么感人,还特意提到了谢昭,就想让他联想到自己救了他们的事。
结果这小子居然跳过了所有重点,反而问了一个最不重要的事。
不对,这不是问,这是在刻意找茬。
他不会是为了躲避婚约,开始和自己周旋了吧。
应该不可能,就他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
叶琬还想趁热打铁,将婚约的事提一下,结果他突然站起来,开始考虑怎么走出这个地方。
没关系,她不着急。
当前的情况,确实是找到出去的路比较重要。
这个地方谢凌从未来过,也不知道京都在什么方向,只能先往一个地方走,要是能找到村子或者小镇,遇到有人烟的,就能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可走着走着,天上又下了雨。
四周没有山洞,找不到躲雨的地方。
谢凌将外衣脱下来给叶琬披在身上,摘了一朵小兰花,小兰花在他手里发出金色光芒,顷刻间生长变大,直到长得有马车那么高。
兰花倒立盖在地上,里头有符篆维持草地的干燥,不会被雨水打湿。
叶琬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兰花房子,感觉自己真的进了小学课本里面,她是兔子宝宝,住在一栋蘑菇小屋里。
虽然眼前的是兰花不是蘑菇,但也十分梦幻了。
她跟着谢凌走进兰花里面,一股馥郁的香气弥漫在花瓣里,和谢凌身上的味道很像,但比他浓一些,他身上的兰香要很仔细才能闻到。
叶琬抱着腿坐在花瓣下,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圆润的黄色花蕊。
谢凌撑着下巴,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
叶琬擦掉手指上的花粉,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花瓣上方。
这种小法术非常冷门,一般都是行走江湖的散修才会学习,时不时拿出来骗一骗不懂行的人。
谢凌这样的正统仙门公子,大多都不爱看这些书,原文中他也是不屑用,虽然学了,可从来都没用过。
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居然肯破例一次。
要知道自己刚穿过来,和他与白纯宜三个人在梧桐林里淋成那样的时候,他都没说停下来躲个雨。
这雨一时也没有停的意思,荒郊野岭的,只有他俩躲在这颗小兰花里。
小兰花里的空间不是太大,还是有点暗的。
叶琬听了一会儿雨,突然想起来谢凌在禅房里对自己说的话,于是问他:“你说有事要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当时说的是等解决完尸妖,现在尸妖已经解决,就剩谢昭他们收尾了。
叶琬迫不及待想听他倒底要说什么。
谢凌抿了抿唇,想起落水后被她躲开的那一幕,神情愈发冷淡。
她居然躲开了……
他感觉心里憋着一团火,什么都不想说。
叶琬还在坐着,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指着她的脖子,谢凌道:“该换药了。”
被尸妖划伤的地方在水里浸泡后,又开始发红,经他这么一提醒,叶琬才感觉脖子痒痒的。
他手指冰凉,抬起叶琬的下巴,将药膏抹在她的伤口周围。
花瓣内光线不好,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
叶琬只觉得他的手指慢慢偏移,一路划到她的锁骨,水一样的药膏落在锁骨上。
外头雨声淅淅,绿草被吹得东摇西晃,风从花瓣的缝隙灌进来,吹得她脖子一凉。
叶琬提醒他:“你是不是涂错地方了?”
她记得自己的伤口不在那里,谢凌忽然反应过来,认真看了看,咳了一声:“吵死了,别说话。”
叶琬合着手,无奈耸了耸肩。
雨停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花瓣上的法力慢慢消失,变成原来小小的模样,随风飘到了河水中,跟着水流转眼不见了。
他们沿着一个方向走,终于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找到一个镇子。
镇子比较荒凉,很多房屋都空了,路上也没什么人。
零星几个卖菜的,见有人来立刻挑着担子离开。
谢凌一身金玉,很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再加上手中那把杀气腾腾的佩剑,路人经过他身边,大多都不敢随便乱看。
叶琬觉得很奇怪,这个时候大街上不该一个人都没有。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西边还有一层薄薄的夕阳,天空是灰白色,只有人间已经完全沉入黑暗当中。
他们找到一间客栈,客栈里黑漆漆一片,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记账,柜台上摆着用朱砂写的客满不收这样一块木牌。
这镇子这么荒凉,哪里来那么多客人。
方才他们经过客栈外头,里面的客房明显都是空的。
叶琬觉得奇怪,抬头看向谢凌。
“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总觉得镇子上的每个人都很奇怪,从两人进来开始,这里的人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观察着他们。
谢凌敲了敲柜台,老板掀起眼皮,看了眼他放在柜台上的黄金,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的余光后,非常无奈的摇摇手。
“不收不收。”
天色已晚,镇子上又没有其它的客栈。
叶琬吸了吸鼻子,自从落水后,她就感觉身体开始不舒服,头疼,心里难受,身上也很烫,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谢凌用手探了探她的脸颊,烫地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要是这时候离开,她又得睡在外头。
天冷,她又生病,周围也没个大夫,情急之下,他冷声道:“要两间上房。”
“没有。”
“一间也行。”
“我说了没有。”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四四方方的脸,身材普通,长相也偏文弱,惨白的皮肤上,长了许多棕褐色的斑纹。
他走出柜台,开始把两人往外头赶,叶琬被推地踉跄一下,还好谢凌及时扶住。
他拔出剑,长剑抵在老板的脖子上。
他眼神凌厉,一字一句问道:“倒底有没有。”
老板双腿一软,见外头一个鬼影都没有,颤抖道:“真…真没有……”
长剑逼近一寸,连叶琬都怕他是不是真的下一秒要划破面前男人的脖子。
“这不是为难人嘛!”老板无奈地跺了跺脚:“有有有,大爷,算我怕了你们了。”
和老板说的不一样,整间客栈一个人都没有。
他嘀咕道:“你们住吧,出事了可不能怪我。”
谢凌嗤之以鼻:“怎么了,这里闹鬼?”
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把金色长剑上,他支吾着,似乎不能明说。
“这位公子,看你也不是普通人,身边还带着一位姑娘,住一晚,明日能走就走吧。”
“听你这话,你们这镇子还真不正常。”
谢凌胆子大,怎么会怕这些。
客栈的木楼梯已经很陈旧了,叶琬扶着楼梯,头越来越晕。
她硬撑着来到准备好的房间,和谢凌各自分开,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只希望今晚不要出什么事,她可经不起折腾。
第40章
这条镇子上的客栈不及谢府豪华,最上等的房间也只能算干净。
叶琬要了些热水,洗了澡换上较厚的衣裳,已经一整夜没睡的她极度疲乏。
她将被子卷在身上,像裹卷饼那样裹起来,又铺了一层衣裳,这才放心睡下。
她睡在房门右边,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木桌,还有一扇能看见外头长巷的窗户。
只要睁开眼睛,叶琬就能通过斜对面的窗子,看见外头露出来的一点屋檐,屋檐是黑的,夜空是蓝的,莹白的月亮变得很小很小,远远地,只出现了一瞬。
客栈少有人来,这里的床板总是泛着一股潮湿的灰霉味。
很像小时候去姨妈家,跟妈妈躺在姨妈的床上,看着对面小小的窗子,闻着南方淡淡的湿味入睡。
她假装自己还在那儿,盯着窗户看了很久,直到想起那个故事,才闭上眼睛转了个方向。
这一夜,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手里只有一个很大的扫帚。
扫帚比她还高,自己小小的个子,要拿着这把扫帚扫地。
她怎么也扫不动,手上无法施力,心里越来越闷,已经快要喘不过气。
这样的梦境使她很快被惊醒,梦里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叶琬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