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喉中梗塞,忍不住走过去,又抱着她,将唇覆了上去。
这次他吻的很轻,温柔又细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
叶琬愣了愣,犹豫后,还是推开了他。
“先离开这里再说。”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吸收了那些鬼气后,叶琬只觉得浑身无力,除了头晕,并没有其它的感受。
情急之下,她也就没有在意。
谢凌之前并不清醒,他只知道睁开眼叶琬就在怀里,想问她为什么吻自己时,却被她示意不要多问。
机关阵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叶琬有些担心。
谢凌安慰她:“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纷乱的齿轮中,降星剑飞回他手里,长剑闪耀着强烈的金色剑光,剑光照亮了整个深渊,连那些齿轮都呈现出一种金黄的色彩。
他将长剑插进地底,又用灵蝶控制机关。
阴灵不被束缚,四散而逃。
叶琬头越来越晕,拽着他的衣袖,慢慢滑进他怀里。
谢凌将她抱起来。
他们进入勾月的白色光芒中,踏进去的瞬间,机关阵全部破碎,身后的一切化为飞灰。
重新回到那片竹林,叶琬知道终于结束了。
谢凌抱着她,走地非常稳当。
她安心地躺在他怀里,少年蓝色衣襟上用银丝绣着几片竹叶,绣工精巧华丽。
叶琬忍不住用手抠了抠,谢凌拧起眉头,垂眸看向她。
“你在干什么?”
风声簌簌,吹落几片竹叶。
叶琬在他身上靠了靠,完全缩进他怀里。
“谢凌,你没事太好了。”
她声音很轻,从他的胸膛传到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
他手指微颤,忽然想到自己跳进深渊的画面,如果真的死在里面了,还能再见到她吗。
当然不可能……
谢凌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凝着雾一样的水汽。
他走的很慢,第一次希望这条路长一些,永远不要有尽头。
在竹林深深浅浅的树影中,他注意到远处的一栋小竹屋。
竹屋就在不远处,走上半柱香应该就能到。
寂静的竹林里,小屋非常隐秘,好像是刻意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走进去。
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他们,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这里。
叶琬扯了扯他的衣襟,告诉他:“不要过去,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谢凌好像非常在意那间屋子,脚步越来越慢,甚至在往竹屋靠近。
叶琬怕遇上危险,便劝阻他。
要是真的在这里遇上什么可怕的东西,那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谢凌忍住走过去的冲动,抱着叶琬再次回到原来的小路上。
听着他的心跳声,叶琬虚弱道。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谢夫人,还有你大哥,他们得多伤心啊。”
她脑袋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前想好的台词,现在却只能记得这些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劝他珍惜生命,这些话说出来没毛病。
“还有…”她又道:“还有我,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不对,是我也活不了了。
她现在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少年低头,蹭了蹭她的发丝。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唤了一声。
“琬琬。”
“嗯。”
看着前方的的出口,谢凌不舍地停下来。
他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女,在她额前,落下一枚淡淡的吻。
……
叶琬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
房间里空无一人,对面的墙壁挂着几幅赝品山水图。
她浑身酸疼,缓了许久才从床上坐起来,离开被窝的瞬间,窗外吹来的凉风让她咳了一声。
叶琬下床,走到窗边。
从位置来看,这间房是谢凌的屋子。
他把她带回来,没有让她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叶琬舔了舔唇,那股酥麻的痒意还在唇间蔓延。
窗外人群来来往往,再也不是刚来时冷清的模样。
这才一大早,赶集的小贩就已经来到街上,湿冷的雾气在田野间蔓延,叶琬的目光又回到小巷里。
如今这个时候,鬼新娘应该随着机关阵消散在这世间了。
她被风吹了几下,转身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看看,但目光落在门上时,才发现外头站着许多人影。
那些人影站在门边,大概有五六个。
叶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突然打开门,那几名少年没察觉,扑通一声跌进房间里。
他们一个堆在一个的身上,抬头看到叶琬,笑嘻嘻爬起来。
这些人穿的都是谢家的常服,应该是来处理鬼新娘一事的弟子,全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的少年。
见到她,十分有礼貌地问了个好。
一少年咬牙轻声道:“让你别挤我,非要挤,刚才差点把我摔死。”
后面那人回他:“谁挤你了,是你自己非要往前面凑,等小公子回来我就告诉他,你要偷看叶小姐。”
“别胡说八道,是小公子让我们看着她,不能让人打扰她的。”
“让你看着她,没让你偷看她,刚才你就差趴门上了吧。”
“我那不是怕她出事嘛,一个大活人,睡了整整两天,万一睡死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睡死,再说了,这两天小公子不都在房里陪着她嘛,死了早哭丧了。”
“你们两个,闭嘴吧。”终于有人制止了他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叶琬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好奇的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最前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
后面的人走出来,对叶琬道:“是这样的,小公子怕您睡着被人打扰,就让我们在门口守着,他去给你买吃的了。”
说道吃的,叶琬立刻就感觉到饿了。
她瘪了瘪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们先走吧,不用看着我了。”
叶琬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
这群少年互相靠在一起,目光始终在她身上,谢家的弟子大多眉清目秀,这么看还挺养眼。
“我们还是站在门口吧,不打扰你,绝对不打扰你。”
他们确实没别的意思,只是对她不熟悉,说话行为方面却坦坦荡荡,不会让人不舒服。
大概谢凌给了他们什么任务,让他们必须守在这儿,要是小少爷回来看见这几个人不在,估计又得发脾气。
叶琬也不想为难他们,就关上门,重新回到屋子里。
从那些少年说的话来看,这两日她都是睡在谢凌的房间里,他也没有离开过。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是怎么睡的?
叶琬想象了一下,应该不可能与她睡在一张床上吧。
再说了,前几天他不是还说不习惯跟别人睡一起么。
叶琬喝了口水,注意到桌子上摆着的长弓。
那是谢凌的弓箭,弓身十分漂亮,拿起来才发现这把弓又重又大。
平时看他拉弓的时候游刃有余,没想到这把弓居然这么重。
叶琬试着抬起来,对准墙壁拉了个虚弓。
她握不稳,弓箭颤了一下。
“你想试试吗?”
谢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少年站在门边,专注地看着她。
他赶走那些想凑热闹的弟子,径直走到叶琬身边。
将食盒放下来后,他说:“你喜欢的话,这把弓就送给你。”
叶琬握着弓身,能看出来这把弓材质特殊,恐怕不是凡品,一根弓弦都算得上价值连城,就算她真的要了,也养不起这么贵的东西。
况且谢凌的气质本就凌厉,是风一般的来去自如的仙门公子,最适合这种名贵的仙器。
第一次见他打妖怪,就是用的这把弓。
金色的弓箭在林子里穿梭,他从天而降,非常bking地来到自己面前。
她两只手握着,将弓放在一边。
“我不要,太重了”
谢凌打开食盒,替她倒了杯热茶,又将窗子关上。
叶琬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谢凌解释道:“太冷了,怕你吹风。”
桌上摆了很多叶琬喜欢吃的东西,她又很饿,此刻顾不上什么吃相了,这里夹一块,那里塞一口,没一会儿就把桌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叶琬又喝了两杯水,这才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说想回自己房间,谢凌却拒绝,说这地方妖魔怪鬼太多,怕她遇上危险,还是睡一间房比较好。
这两日鬼新娘的事已经处理好,收拾收拾就能回京都了。
虽然他们带来了鬼新娘所说的崔锦承,但她还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他们问了关于机关阵的事,听崔锦承说,那阵法是一个老道士帮他做的。
叶琬问:“老道士是谁?”
谢凌摇头:“他说丽娘死后,化为冤魂一直纠缠崔家,将崔家上下搅得鸡犬不宁,他们试了很多方法,为她超度,听她的话结冥婚,可丽娘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最后没办法,崔老爷只好找来朋友所说的高人。”
叶琬思忖道,丽娘变成鬼新娘,应该就是结冥婚的原因。
他的新郎本是崔锦承,但崔锦承为了摆脱她,私自解除了冥婚契约,所以鬼新娘才会不断的找鬼新郎。
“没有人知道那高人从哪里来,只知道他姓萧,总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面具,不像一个道士的模样,但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做好了机关阵,将丽娘的魂魄和尸体全都困在阴间。”
叶琬琢磨着:“姓萧的道士……”
谢凌道:“只听说,那姓萧的道士,是孙天师的弟子。”
“孙天师又是谁?”
谢凌道:“大盛刚建立的时候,孙天师就已经是国师了,他也是每一任帝王的老师,此人精通天书,擅长奇门术法。他重建归元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归元寺里,养了两百年的尸妖。”
叶琬想起来,之前在归元寺里,听谢昭提起过这位天师。
但他一百年前就死了,应该不可能与宫中邪祟那件事有关。
谢凌说了一会儿,开始转移话题。
叶琬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其中的复杂关系,还是让谢昭他们自己解决。
她只有一两个月时间,除了攻略谢凌,其他时候好好享受生活,这些事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又休息了一天,明日他们就要离开了。
叶琬送阿岁回家,在客栈外,塞给他一袋银子。
那青年似乎很后悔先前发生的事,知道对他来说谁才是最重要的人,给谢凌真真正正赔了不是,说要带着阿岁回家,再也不离开他。
叶琬告诉阿岁:“这钱是我给你的,你好好收着,记住,是给你一个人的。”
“琬琬姐姐。”他抱着叶琬:“我舍不得你。”
叶琬笑了笑:“等我有空了,就来百子郢找你玩,好不好呀?”
阿岁道:“那你一定要来啊,我会等你的。”
送走阿岁他们,叶琬回到客栈。
谢昭带着几个弟子去处理机关阵的后续,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晚饭的时候,只剩叶琬,谢凌,还有其余两三名弟子。
客栈老板动作很快,前几天还在考虑找个新伙计的事,今天就找了一个跑堂的和一个厨子。
跑堂的男人瘦瘦高高,说话非常快,在别人耳里就是咿咿呀呀的,只有叶琬能听得懂。
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要趁着上菜的功夫,跟叶琬聊上好一会儿。
厨子就比较沉默,没什么活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外面晒太阳。
知道他们明天就要走,于是今晚做了许多美食。
这些平日里弟子们平日都是辟谷的,但今天看到那么多好吃的,还是没有忍住。
他们从外面买了酒,说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要是回去肯定没机会喝了。
谢宗主不在,他们难得放肆一回。
叶琬也有点想尝尝。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喝过酒。
喝了几口,她就开始摇头拒绝。
又辣又没味,实在没什么好喝的,谢凌也喝了一杯,之后便不碰了。
那些弟子们一个个互相比赛,看谁喝的最多,刚开始谁也不服谁,结果只喝了一两杯,没一会儿就全趴桌上了,菜都没吃几口。
谢凌懒得管他们,叶琬看着外面的夜色,有点想出去逛逛。
谢凌说陪她一起。
伴着夜色,两人从街上一路走到田野里。
晚风微凉,月光照在路上,田边一点都不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跑来跑去,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所以闲下来时,就想补充体力,吃的比之前多了点。
走了好一会儿,叶琬才有些消食。
她找了个干净的草地,草地上还有许多小花。
冬天这个季节,很少会有这么多花。
叶琬坐下来,随便摘一朵花,递到谢凌面前。
他微愣,问她:“怎么了?”
“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明亮,像夜色下的湖水,流淌着淡蓝色的星光。
听说睫毛长的人爱哭,但是叶琬从来没见他哭过。
不管是受伤,又或者面对死亡,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叶琬道:“在我们那里,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会给那个人送花。”
这朵花是粉色的,花瓣不多,没什么香味。
谢凌接过去,视线停在花瓣上,似乎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