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们说,没用的人也只能嘴上说说。”时蔓轻嗤。
“是。”汪冬云郑重地看着时蔓,“蔓蔓,要不是你鼓励我,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鼓起勇气,跟他离婚。”
“……在你家过年,我才真正知道原来结婚后的‘家’是这样子的,俩亲家能坐下来一块喝酒吃饭,拥有一个家人更多的家。”
汪冬云想起自己和冯勇因为家境悬殊,两边父母始终无法习惯对方,难以融入,见面除了尴尬就是矛盾,也不由泛起几分苦笑。
但很快,她又释然,“门当户对这个词,我到现在才算真正理解。这不是刻薄,不是优越,而是过去人留下的经验教训。”
汪冬云深吸一口气,目光感激,语气唏嘘,“还有,蔓蔓,你说得果然没错。你知道吗?我爸妈听到我离婚的决定,他们只说了五个字……‘你开心就好’。”
压抑久了,汪冬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时蔓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决定了就好,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都会站在你这边。”
汪冬云接过苹果,热泪盈眶,“嗯。”
“还是那么爱哭。”时蔓无奈,把自己的手帕给她。
汪冬云接过来擦眼泪,又哭又笑,“蔓蔓,你什么时候回京南城?”
“过完正月十五就走。”
“这么快?”汪冬云难掩失落,她还希望时蔓能多留一段时间。
“学校开学早。”时蔓也没办法。
“对了蔓蔓,上次我听你说,你对电影很感兴趣?”汪冬云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我有个叔叔是京南制片厂的导演,这次他过年来我家,我向他推荐了你。”
“……他说让你回了京南城去找他,他正在拍电影,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时蔓的瞳眸一下子放大,好像听到不可思议的事。
拍电影?那可是她梦境里特别特别羡慕的。
能走上荧幕,让全国人民都认识自己,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
在梦境里,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机会,时蔓却因为任性与它失之交臂,最后被姚文静想尽办法得到。
时蔓曾遗憾了很久,直到梦境尾声里也还会想起自己错过的那一次。
现在,竟然又有崭新的机遇摆在面前。
时蔓恍惚着伸出手,接过汪冬云手里的名片,指尖抚过上面镶嵌着的用铅字字钉钉出来的一枚枚小字,那盖着京南制片厂的鲜红印章。
“好,京南制片厂,我一定会去的。”时蔓渐渐回过神来,莞尔一笑,笑容里的灿烂点燃眼底的光。
第129章
时蔓和汪冬云俩闺蜜聊到太阳西下,才念念不舍分开。
时蔓将汪冬云送到门外,“走,我继续送你到车站。”
“不用了,就几步路。”汪冬云和时蔓推拒的时候,余光一瞥,忽然皱起眉来。
时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也看到了那个倒胃口的人——冯勇。
“他来做什么?”
“大过年的,真晦气。”
汪冬云现在对冯勇没有半点情意,只是看到就心烦。
她想当没看到他,扭头想走,冯勇却追了过来。
“冬云,你、你还好吗?”冯勇目光发直,语气谨小慎微。
汪冬云头也不回,时蔓拧着眉头替她说了句,“和你有关系吗冯勇,你们已经离婚了。”
“是,我知道。”冯勇搓着手,低头道,“都怪我……是我让这个家散了的,可是冬云,我心里还是有你,如果以后你——”
“没有以后。”汪冬云终于不耐地回身,打断道,“冯勇,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来恶心我了?”
汪冬云早已过了那个还青春懵懂相信男人的年纪,无论是说出离婚时冯勇掉的眼泪,还是离婚后他的忏悔纠缠,都不能再打动她半分。
冯勇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套说辞,吐词笨拙地说:“我明白了冬云,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最后我想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娶到了你。”
汪冬云轻呵一声,挽住身边的时蔓,对冯勇冷漠道:“那我也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成为了时蔓的朋友。而你……”
冯勇的表情多了些不安,“是让你觉得最不幸的事吗?”
“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时蔓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下,“冯勇,你在我们冬云这里,什么都不是。”
冯勇脸色一僵,他急忙看向汪冬云,想从她这里得到几分安慰,至少证明他在她那里还有一点分量。
可从汪冬云的脸上,他只能看到无尽的冷淡,与她彻底无关的冷淡。
……
汪冬云离开后,等到凌振回家,时蔓就迫不及待跟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经过上辈子,凌振也很知道时蔓对拍电影有多向往,看着她谈论起来就面上生光的样子,他也忍不住微微抿起唇角,为她高兴。
“凌振,我们要不再提前几天去京南城吧?”时蔓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部队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凌振颇为难地垂下眼,只要她想,他当然愿意提前陪她去。
可他的肩膀上还有另外一份责任。
“那好吧。”时蔓眼神略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她比以前懂事,不然这会儿已经吵着闹着要去京南城了。
凌振多看了她两眼,特意解释道:“旅里分发的那笔款项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次回来,凌振也升了一级,这是他升职后办的第一件事。
既然办了,就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嗯,那就再等几天吧,在家里吃了元宵再走也不错。”时蔓按捺下心情,可嘴上这么说,期待的画面又飘到了拍电影的上头去。
她忍不住多问两句,“凌振,你会支持我去拍电影吗?”
“当然。”凌振不假思索。
“拍电影很忙的话,你每天骑自行车接我送我?”
“好。”
“会陪着我在片场?”
“会。”
“拍电影可能要和男演员对戏,没关系吗?”
“……”这回凌振沉默了几秒,才说,“没关系。”
“那如果要拍一些比较亲密的片段呢?”时蔓故意逗他,果然问得凌振瞳眸狠狠晃动了一下。
“怎么亲密?”他声音哑了几分。
“这样?”他牵起时蔓纤细的手掌。
“这样?”又揽住时蔓柔软的腰肢。
“还是这样?”他俯首,含住时蔓的唇瓣,低沉嗓音里多了几分明显的占有欲。
他的吻一路往下,将时蔓一带,两人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
更多升起的温度包裹住了两人,呼吸灼热,气息绵延。
凌振小心翼翼捧着的珍宝,又怎么舍得让旁人染指半分。
……
这一场起伏的海潮里,对话声又响起。
“如果非要有亲密的戏,我会去找那个导演谈。”
“谈什么?”
“他还需要男演员吗?”
“……”
————
正月十五之前,时蔓还每天去文工团。
其他时间,就在家里告诉赵芳桂一些家里的注意事项。
她们去京南城后,这儿就只剩下赵芳桂看家。
也不许要做太多事,除了照顾几只小猫之外,就只需要日常打扫,让房子维持原样就可以。
能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赵芳桂不知道多高兴,所以干起活来也格外尽心尽力。
正月十五这天,她又一大清早起来,比凌振都更早出去,惦记着今天是时蔓她们出发去京南城的最后一天,也是元宵节,得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
时蔓也在家休息,没去文工团,而是在花园里懒洋洋喝着茶,吃着灯芯糕,和脚边几只小猫逗着玩儿。
“啧,你还坐得下去啊。”姚文静忽然出现在院子外,隔着铁栅栏,对时蔓唉声叹气,“你知不知道,你家凌振都已经变心了。”
时蔓慢悠悠看过去,“姚文静,你有病就去医院,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神经。”
“……时蔓,我看在以前曾是姐妹的份儿上,才提醒你,你不明白我的好意,那就算了。”姚文静双手抱胸,看笑话似的冷嗤一声。
“你可别,江兰芳最后什么下场,我们都看见了,你要是无聊,就待家里多打扫打扫卫生,别长着一张嘴就到处挑拨离间。”时蔓对姚文静毫不客气,更是翻了个白眼。
“时蔓,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姚文静气冲冲的,扭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咬咬唇说,“听说最近凌振又得了一个表彰,恭喜啊。”
凌振得来的这个表彰的确也挺风光。
和他之前提起的那笔分发的款项有关,原本那款项是上面拨下来,让旅里随意调配,分发给战士们过年的。
往年都是按级别、军龄分,但今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凌振却提出建议,要按家庭条件分。
给家里困难的战士多分点,家里条件好的战士则少分点,甚至不分。
这样,那些家境贫穷的战士就能多寄些钱回家,让家里人至少能在年夜饭桌上吃到一块肉,能在大冷天的穿上一件不那么冷的袄子,又或者能有些钱能将那破了的屋顶、漏风的墙给填上。
许多战士们家中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只有更穷,没有最穷。
原本分发的钱只是杯水车薪,但经过凌振这么一调整,就真的成了雪中送炭。
作为提议的人,凌振首先说自己不要一分钱,全发给其他人。
有他作为榜样,许多家庭条件不错的战士们也都心情激昂,纷纷作出同样的表示。
就让这笔过年的钱,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整个旅里,上上下下的战士们的思想境界都很高尚,令那些家境贫寒受到帮助的战士们备受感动,真正感受到作为“集体”一份子的力量和荣幸。
部队的凝聚力自然不用说,也变得更强,好像经过这么一件事,大家都变得更加团结一致,更加相亲相爱。
这事儿传上去,得到首长的大力表扬,并批复其他部队也应该效仿学习。
这才是被称呼一声“同志”的意义啊!
所以,提出这个建议的凌振当然也得到了上面的表彰。
在首长们的眼里,他是既有能力也真正懂得体恤关心战士的后起之秀;在同样家境好的战士们眼里,他是榜样;在家庭条件贫穷的战士们眼里,他更是英雄一样的存在。
凌振一时风光无两,连姚文静都听说了他的事迹,能在时蔓面前阴阳怪气地说着恭喜。
不过,时蔓知道姚文静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才会故意说起这个,毕竟姚文静绝不会真心实意祝福她。
果然,还没等时蔓有反应,姚文静就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不过时蔓,你就没想想吗?凌振为什么忽然要变革,搞得这么大费周章,还这么大公无私?”
时蔓掀起眼皮,“姚文静,你成语最近学得不错。”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姚文静真恨时蔓是个傻子,什么话都要说明白她才能懂,“时蔓,这你还看不出来?凌振是为了另外一个女的啊!”
“那女的哥哥也正好在凌振部队里,他为了帮那女的家里过个好年,才绕这么个弯子。”姚文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时蔓,“你可要小心点。”
时蔓笑出声,“那他可真不容易,废这么大劲儿呢。”
“可不是嘛。”姚文静叹着气,附和时蔓的话,投来同情的眼神。
时蔓依旧在笑,“还那么巧,刚好被你看到了呢。”
“说明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姚文静挺起胸脯,一脸“我为你好”地靠近时蔓,“你啊,再不注意,以后凌振不要你了,你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这些话,时蔓听起来实在眼熟。
因为在梦境里,姚文静也总在她耳边这样说。
可那时候的时蔓一点都不自信,反倒敏感多疑,对凌振又缺乏了解,所以也经常被姚文静影响,疑神疑鬼。
甚至还和凌振因这些事吵过不少家,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现在时蔓回想起来,才发现以前梦境里的自己是有多可笑,竟然会被姚文静蛊惑,越陷越深。
估计那会儿的凌振也很无奈吧,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却被她振振有词地说出来,往他头上倒脏水。
姚文静见时蔓在沉思,还以为是自己说动了时蔓。
她正好看到小路尽头赵芳桂挎着篮子出现了,小姑娘哼着歌往回走,正是青春活泼的年纪,像春天刚长出的花儿一样鲜嫩。
“时蔓,我跟你说,男人最喜欢这样单纯年轻的小姑娘了。”
“我记得她就是凌振部队里的一个战士的妹妹,和我之前说的不就串上了?凌振啊,肯定和她有一腿!”
姚文静言之凿凿,撺掇着时蔓,“等她过来,你拿出女主人的气势来,逼问她看看!她今天好像很早就和凌振前后脚出去了,两人指定有什么猫腻。”
“好啊。”时蔓应下,等赵芳桂走进,她果然叫住她,“你那么早去哪了?”
“蔓蔓姐,我去买菜了。”赵芳桂从手里的篮子提出一条鱼,“昨天您说想吃鱼,我特意去永定河买的别人刚钓上来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