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他的“佛系”,夏园显然是要兴奋很多,“那走吧,得快点儿。”
这语气,似乎还挺着急。
谢怀意:“?”
民宿到海边的酒吧,有一段路程。
海岛上这一片居住区,走出了院子,外面几乎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夏园刚一脚迈出门,瞬间后一脚就缩了过来。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兔子精,后一秒就歇菜了,乖巧地紧靠着谢怀意。
她这动作简直太明显,哪怕谢怀意不想注意到都很难。
看着此刻恨不得贴着自己胳膊走的夏园,谢怀意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随后,他伸手,直接捏住了夏园的手腕。
夏园吃惊抬头,头顶皎洁的月光,将这只兔子精的神色照得一览无余。
谢怀意轻笑出声,“害怕?”
兔子精踟蹰片刻,不想承认怕黑的胆怯,但在感觉到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力量在缓缓消失的时候,兔子精立马竖起耳朵,忙不迭开口:“怕怕怕!”
这模样,就差在国旗下闭着眼大声宣誓了。
夏园喊完后,感到一阵气愤,谢怀意这人简直就不是好人,居然威胁她?
她瞪着眼睛,气鼓鼓地看着谢怀意。
谢怀意迎上她的目光,“这么看你的救命恩人算是怎么回事?”
夏园:“?”
救,救命恩人?
夏园感到一阵无语,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谢怀意,你好大的脸啊。”
谢怀意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有事谢老师,无事谢怀意,夏小姐,你也不赖。”
夏园:“!”
这句夏小姐,讽刺拉满。
不知不觉的,夏园已经被谢怀意拉着走出了老远,她半点也没意识到周围的黑暗,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跟谢怀意的嘴炮上,哼声道:“我终于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她说完这话后,就等着谢怀意问为什么。
可是谢怀意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温热的掌心捏着她的手腕的男人听到后,“这不是正好吗?我也不喜欢他。”
夏园准备好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结果被谢怀意这煞风景的一拦,顿时说不出来。
她跺脚,“你怎么这样?”
谢怀意低头看了炸毛的兔子精,笑道:“哪样?”
夏园哼了声,不说话了。
片刻后,寂静的小路上,谢怀意的声音传来,“你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行吧,他输了,这问题他并不很想知道,也不好奇。但,遂愿,遂了夏园的愿,那就问问。
夏园倒是在这瞬间乐了,“因为他嘴没你毒。”说完后,夏园又忍不住道:“你说你这么毒舌,怎么你粉丝都不知道?”
她搜过谢怀意,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清贵豪门大少爷,什么高不可攀的雪山之巅,什么温文尔雅,但就是没有人说他毒舌,完全不好欺负。
“我哪儿知道?”谢怀意随口道,心里却在笑,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只是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哪里有跟身边的兔子精在一起说话多?
想起来也很奇怪,谢怀意自己都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逗弄一只兔子。
夏园不知他心里所想,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唉,我知道了,还是我哥哥说得对,你这个人,就是太能装了,把大家都骗了过去。”
谢怀意没反驳,但他也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咚”的一声,不重不轻,谢怀意屈指给了身边的人一栗暴。
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谢怀意没多想,只是当他的指关节接触到面前小姑娘光洁的脑门时,他才觉得不合时宜。
想收手,正要解释,可下一瞬间,谢怀意就看见一道黑影跃起,然后——
他脑门被锤了。
不是一个栗暴,就是一个直白的拳头。
夏园没有他高,一米六和一米八八差得还挺多,所以刚才她直接蹦了起来。
身高差距不可怕,反正被锤,就算是跳,她也一定要还手。
锤完人后,夏园还得意看着谢怀意,那小眼神,亮极了。
谢怀意:“……”
现在看来,他完全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毕竟,该害羞的人,现在是一点害羞的意思也没有。
面前的小姑娘,就像是喜欢锤人的布偶猫,只要敢逗她,别看她乖巧可爱,也能随时跳起来,给你邦邦两拳。
“你良心不会痛吗?”走了片刻后,谢怀意还是忍不住,偏头看着身边的人问。
他刚才明明只是一个“脑瓜崩”,但夏园可是直接给自己来了一拳。
两者的“分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为什么痛?”夏园翘着唇角,“先动手的人,这不是应该做好准备等待别人的反击吗?成年人嘛,为自己行为负责。”
谢怀意:“……”
说话间,忽而有一只野猫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啊!”夏园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恨不得直接贴上谢怀意。
至于上一秒钟她对着谢怀意游刃有余地说着什么成年人应该为了自己行为负责,都是过眼云烟。
谢怀意好笑地看着差点就要当场表演个瑟瑟发抖的夏园,“成年人,为自己的言语负责。”说着,谢怀意就伸手放在了夏园的肩头。
配合着他现在的话,夏园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人是准备推开自己,她忙不迭就要抓住了谢怀意腰间的衣服,仰着头大喊:“你不能这样做!”
喊完后,夏园感觉到那只落在自己肩头的人并没有松开,也没有她以为中的推开,那只手只是微微用力,揽住了她的肩头而已。
夏园抬头的动作变得僵硬,尤其在对上谢怀意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后,夏园更觉得脚趾头挖得更快了,这岛,今晚肯定是能被她挖穿的。
再走了一会儿,没多久,两人就彻底离开了那段没有灯光的乡村小路。
走到白天熟悉的街道上,夏园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感到肩头一松,再抬眼,小路上靠着自己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松开了手臂,跟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谢怀意看了眼街头的酒馆,双手插在裤兜里,模样看起来恣意随性,“你选一家吧。”
岛上的酒吧的声音看起来并不太好,至少夏园觉得自己选的这一家还挺安静的。
在台上,摆放着没有人使用的架子鼓还有键盘,还有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吉他贝斯。
堂内有二十来张桌子,坐了不过三五人。
一首《YOU&ME》缓缓播放着,在夏夜不显得喧嚣,倒是有一股宁静。
夏园和谢怀意随意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夏园问。
谢怀意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喝酒的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但他没真打算跟夏园喝酒。还不认识夏园时,他就已经见识过这人醉酒的状态,谢怀意看着现在还真在认真思考的夏园,抽了抽嘴角,“你还是就一杯柠檬水吧。”
夏园掀了掀眼皮,“你这是瞧不起谁呢?”她很快点了一杯玛格丽特,点完后,还得意瞅了瞅谢怀意,那样子,跟示威似的。
谢怀意失笑。
谢怀意并不知道夏园的酒量如何,他甚至不知道那天在红马会所的晚上,夏园只是喝了一杯度数不高的红酒,就歇菜了。若是他早知道,肯定不会放任夏园胡来。
夏园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说不定连小学鸡都不如。她只想还原红马会所的晚上,想着尝一点点,微醺就好,可不能直接晕倒。所以,她就小口小口抿着有点酸甜的玛格丽特。
“应该来点花生米。”夏园捧着自己脸蛋说。
花生米下酒,传统。
谢怀意看了眼菜单,很遗憾,岛上的酒店没有提供花生米,倒是有鸡肉圈,他点了一盘,放在夏园跟前,“将就吧。”
夏园:“……”
哪怕一盘蚕豆,还能算是花生米的替代品,但这鸡肉圈算是怎么回事?
当耳边传来那句“I hope u still want me,I hope u still need me”时,夏园看着昏暗中谢怀意的那张脸,她忽然想到这三次无意间窥探到的谢怀意的生活。五个亿到底有多少呢,夏园也不知道,她想自己就为了一年三十万的学费生活费,都焦头烂额,可是谢怀意要用三年时间,赚足五个亿。
“你们娱乐圈的人,真的很赚钱吗?”夏园忽然问。
谢怀意一愣,他放下了到嘴边的酒杯,修长的手指虚虚握着酒杯,轻而易举地让冰裂纹的玻璃杯在手心里转圈,“嗯?”他轻声疑惑。
夏园撑着头,“你不是解约了吗?还开了什么工作室,我哥说,你跟人对赌,三年赚五亿,真的吗?”
谢怀意嘴角的笑意微微收了些,他清冷的眉眼在这昏暗的小岛酒馆里,显得不近人情。
“是啊。”
夏园给他表演了个海豹鼓掌,谢怀意正想发笑,却听到面前脸色居然已经开始泛红的小姑娘轻轻问:“那你是不是很累啊?”
谢怀意手中转动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夏园没注意,自顾自说:“应该很累,去年我跟我爸打赌,自己赚学费上学,感觉整个人的阳气都被工作吸干了。”
谢怀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瞬间的感动的。似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过有人问他,你累吗?眼前是聚光灯,耳边是粉丝的兴奋恭贺,脚下是众人都认定的康庄大道,唯独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普通人,问他,你累吗?
但是这感动,在听见夏园那句“阳气被吸干”的话时,骤然一下,烟消云散。
谢怀意哭笑不得。
他没有回答夏园的问题,反问:“自己赚钱上学?”
夏园点头,“对啊,工作真不是人干事。”
谢怀意:“那很厉害。”
“没有你厉害,你可是三年要赚五个亿的人,我哥都说你疯了。”夏园一不留神,就把自家亲哥给卖了。
“还没做到的事,现在不是厉害,只是吹牛皮而已。”谢怀意说。
夏园摇头,“别人是吹牛,你又不是。”
谢怀意那双狭长又带着微微上挑的眼眸,闪现了一丝从酒杯里折射出的光,“你信?”
他看起来好似没怎么在意夏园的回答,但只有谢怀意自己知道,这一刻,他有多专心。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人给自己信心,也许只是因为今晚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了太多令人不高兴的话,他想听夏园的答案。
“信啊。”夏园说。
谢怀意仰头靠在身后的凳子上,滚了滚喉结,在听见回答的这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心动了一下。
哪怕是霍平,都觉得他跟人对赌玩得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是把自己一辈子给折了进去。而夏园,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对他无条件这么肯定的人。
谢怀意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以后可别这么随便信别人。”
“你不是别人啊。”夏园咬着先前自己嫌弃得不得了鸡肉圈,哼哼说。
谢怀意感觉自己要完,他不知道夏园清不清楚自己一句话是有多致命,但他的心里,像是被小勾子勾动了。
“你是我哥的死对头啊。”
谢怀意:“。”
嗬,是挺致命的。
“你看啊,一般来说,不都是那句话吗?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对手。所以啊,我哥了解你啊,那我也算了解吧?那你就不是别人。”夏园还在振振有词给自己刚才的话做批注解释。
谢怀意沉默,他刚才是怎么会觉得夏园很会,无形之间撩人而不自知的?
现在看来,不如说无形之间拉满仇恨而不自知。
他叹气,却是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园不知谢怀意在笑什么,很显然后者也不打算解释。
“你等我一下。”夏园说,然后起身,去了吧台。
酒馆里除了有小吃,还有甜品。
不过小岛上的甜品种类不多,反正现在就酒馆里就只有椰子水果酸奶冻。这是装在椰子壳里的酸奶,上面放着香蕉片,树莓,还有椰子片和碎花生等,看起来颜色挺好看。
夏园就抱着这么一大杯酸奶走了回来,坐下来后,她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根看起来简陋极了的生日蜡烛。
插在酸奶上,用打火机点燃,夏园朝着谢怀意面前推了推。
谢怀意:“?”
“给你的。”
“为什么?”
“恭喜。”夏园一手拖着自己的脸蛋,一手把勺子递给谢怀意,接着说:“恭喜你创立的工作室,也恭喜你,三年赚五亿。”
谢怀意盯着跳跃的火苗,或者是,他是在透过这火苗,看着对面的人。
烛光果然浪漫,他想。
“哎哎,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吹蜡烛,这酸奶又插不稳的。”夏园着急的声音落进谢怀意的耳中。
谢怀意轻轻笑了,吹掉了蜡烛。
“谢谢。”他说。
谢谢这句祝福,也谢谢今天晚上在他心情低落想喝酒的时候,她陪在自己身边。
夏园面前那杯酸甜的玛格丽特,已经被她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她脸上带着潮红,一看就是要接近不清醒的边缘。不过在听见谢怀意的那句“谢谢”时,夏园的反应倒是很快。
三年能赚五个亿的,那得是什么人啊!她这人就有一个不太明显的优点,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但别人能做到,她就佩服。
所以现在,夏园自然而然地将谢怀意视为一支潜力股,她拍了拍谢怀意的胳膊,大有一副哥俩好的意思,“口头道谢有什么意思?来点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