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被迫还俗后——春风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04 17:44:35

  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红润的唇瓣上,一双眼眸翻涌着浓墨般晦暗的情绪。
  宁湘只听见他喑哑的一句:“罪孽。”
  勾得无欲无求的清冷神明,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自是罪孽深重。
  佛祖在上,她引诱他,不单是因为自己的私心,那天下的百姓,还等着他。
  他有无尽前程、无上荣光,不该被青灯古佛困顿一生。
  他扣住她的手腕,用了十足的力道。
  宁湘蹙眉,身子微躬,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她将他从云端拖入泥沼中,从今往后大概没有什么机会能让她赎清罪孽了。
  净闻法师,终究还是回到人间了!
  身躯相贴,将她的身与心熨得滚烫。
  后来乌云蔽月,繁花被大雨浸透,枝叶乱颤,荡漾一池春水。
  纵情与痴狂,在一瞬偏离了方向,在骤雨初歇时归于宁静。
  雨后初霁。
  客船悠悠缓行,天边渐有青色。
  宁湘在混沌中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里净闻法师澹泊安然、孤高圣洁,手持佛珠站在玉阶之上。
  那双眼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梦醒之后,眼前得见光明,宁湘沉默了许久,从那场梦境中挣脱出来。
  身畔尚有温热,还有暗夜里再熟悉不过的呼吸声。
  心跳攀升,她不敢回头。
  入眼是靡乱暧昧的痕迹,她顾不得多看,匆匆出门。
  合上房门时,她停下脚步,往床帐后看了看。
  那里藏着朦胧一道身影,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客船不知何时停靠在岸边,谈话声隐隐传来。
  客船老板正在船尾,宁湘拿着行李艰难下楼。
  “姑娘这是要走?还没到京城呢!”
  宁湘莫名心虚,强忍着身子的难受,说道,“我有事,就在此处下船吧。”
  老板困惑:“……那位法师?”
  宁湘忙摆手:“不必管他,我先走一步了。”
  就此告别客船老板,宁湘头也不回的下了船,若不是双腿没力,她得跑起来。
  约摸走出几里远,确信不会有人跟上来,才寻了个茶棚连喝几杯水,才缓解了口干舌燥的不适。
  前方是官道,离京不足百里。
  远处山峦起伏,青叶微黄,骄阳明媚。
  宁湘站在路旁,犹豫着该何去何从。
  她身上银子不多,折腾这些时日,身上只剩二十两。
  不知常青眼下如何了,出宫时丞相许诺她的重谢,眼下也没法兑现。
  她家在江州,在另一个方向,需从京城经过,所以她现在无论怎么做,都要先进京城。
  宁湘怕遇上净闻,他坐船比她步行快,猜测他约摸进了京,方才不紧不慢的赶路。
  十二岁之前,她长于父母膝下,在乡野之中肆意横行,又在宫墙高苑中困了八年。
  在涿州短短两月,是她最自在的时光,虽然有时为了引诱净闻法师绞尽脑汁,却也见过万般风光。
  穿过城门便是大梁都城,巍巍高楼映入眼帘,长街两旁店肆林立,薄暮余晖洒在楼阁飞檐之上,车马粼粼、人声喧嚣,一派繁华盛景之象。
  宁湘驻足,原以为涿州足够富庶,比起京城来却逊色不少。
  天大地大,她一人踽踽独行,竟是迷茫的不知该往何处走。
  背着行囊举目四望,宁湘眼尖地瞥见集市上匆匆而过的一行人,她认出了她们。
  为首的是一位穿灰白衫裙的嬷嬷,年纪有些大了,但一双眼睛却锐利明亮,不怒自威。
  正是宁湘出宫时,在皇陵接她们的管事李嬷嬷。
  皇陵清苦,不比皇宫,需要的东西都需亲自采买。
  嬷嬷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应该是采买结束,要回皇陵去了。
  她在皇陵待了好几日,那个嬷嬷认识自己,当初她安然离开皇陵,显然也是她授意。
  李嬷嬷是丞相的人,宁湘不想再回宫,小心翼翼藏在人流后,低着头前行,祈祷自己不被发现。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肆行,宁湘注意力都在躲避李嬷嬷身上,没发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她躲闪不及,后腰撞在车辕上,直直摔倒在地上,手肘摩擦在地上火辣辣的,疼得直抽气。
  行人里有人喊撞到人了,马车跑出几丈远,突然勒紧了缰绳,有人从马车跳下来。
  宁湘曲着腿,不顾仪态地坐在地上,疼得难以思考。
  直到一双洁净无尘的皂靴停在面前,宁湘紧皱的眉头滞了滞。
  她微微抬眼,往上是墨色织锦缎的衣袍,金线镶边,暗光浮动。
  眼前的日光被遮住,那人微微弯腰,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姑娘没事吧?”
  宁湘怯然抬眸,看到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正歉意看着自己。
  公子气宇轩昂,龙章凤姿。
  然而,可怕的是,他有张和净闻极其相似的脸。
  撞她这人,是二皇子宣明呈。
  昔日她在太妃宫里伺候时,见过几次宣明呈,虽然二皇子不一定认得自己,但宁湘一看到他和净闻如此相似的脸,就觉得心跳不止。
  “没、没事……”
  她咽了咽口水,把行囊抱在怀里就要走,不曾想被宣明呈拦住,一块明晃晃的银锭落在了臂弯里。
  “方才马惊了,实在对不住,这银子给姑娘治伤吧。”
  她垂着脑袋不敢多看,敛衽行礼:“多谢公子。”
  她着急忙慌转身,很不巧的撞上李嬷嬷迎面而来。
  “二殿下?”李嬷嬷看到宣明呈显然吃惊,目光落在宁湘身上,疑惑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嬷嬷曾是皇后身边的人,常年在内宫行走,皇后大行后才去了皇陵,宣明呈自然认得她。
  “我那马不听话,不小心撞了这位姑娘。”
  李嬷嬷端详宣明呈一番,确认他没事方松了口气,“殿下没事就好。”
  二皇子向来纨绔,在这大街上驾马疾行也不是一次两次,旁人见了远远躲闪开,这姑娘也是倒霉。
  眼见宁湘已经手肘处蹭出一道口子的衣袖,李嬷嬷道,“姑娘衣裳坏了,我帮你――”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待瞧清宁湘的脸,李嬷嬷微怔了怔:“是你?”
  宣明呈手中把玩着折扇,闻言长眉一挑:“你们认识?”
  宁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嬷嬷脸上惊讶褪去,笑容温和:“是我身边的小宫女,前两日走散了,这便带她回去。”
  “是么?”宣明呈觉得这事真是凑巧,宫女登记在册,怎会有走散的宫女?
  何况还是一个长相绝佳的美人。
  他多看宁湘一眼,发觉她甚是紧张。
  似乎不想与他们有所牵连。
  这倒让宣明呈愈发来了兴趣。
  他勾唇一笑:“既是宫女,那便随我回宫吧,正好我身边缺人伺候。”
  李嬷嬷意外得很,外界都道二皇子不喜女色,怎的现在指名点姓要一个宫女?
  宣明呈没有忘记方才她一抬头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乱。
  宁湘错愕不已,抬眸见二皇子正经的神情不像是玩笑,顿时觉得腿都软了。
  “奴、奴婢愚钝,怕伺候不好殿下……”
  “那不碍事,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宣明呈手中折扇一开,鬓发微动,自显温雅蕴藉。
  宁湘试图拒绝:“奴婢奉命为大行皇后守陵,不能轻易离开。”
  “好说……”宣明呈转头,看向李嬷嬷,“嬷嬷,我要个人,不成问题吧?”
  李嬷嬷笑容不变:“当然……”
  “那便回去收拾下,三日内回宫吧。”
  宣明呈收了折扇,在手心敲了敲,随即摆摆手,回了马车。
  恭送二皇子登车离开,街上再无人注意到这边,李嬷嬷才问,“姑娘何故在这儿?”
  “我……”
  李嬷嬷应当不知道常青带她走的真实原因,想到嬷嬷方才说过的话立刻答道:“出了些变故,和常护卫走散了,我走了许久才找回了京城。”
  李嬷嬷并不细问,只道:“那跟我回去吧。”
  宁湘抱着包袱,脚步迟疑:“嬷嬷,可以不去伺候二皇子吗?”
  让她待在皇陵都行,可不能再回宫了。
  万一净闻哪天回来撞上,她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殿下都亲口要人了,我有什么法子?”话说着,李嬷嬷忍不住多看宁湘一眼。
  柳眉杏眼,冰肌玉骨。
  果然是个出挑的美人,难怪二皇子看得上。
  宁湘欲哭无泪,她千防万防却还是没能逃脱回宫的命运。
  好不容易出了那个牢笼,本以为能欢喜归家,结果到头来白费心思,兜兜转转还是回了原地。
  未到宵禁时辰,街上仍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宁湘恋恋不舍的跟着李嬷嬷回了皇陵,只能盼着进宫后,好歹见上丞相一面,放她离宫去。
  在皇陵待了一眼,翌日一早,李嬷嬷便亲自送她回宫。
  宁湘坐在马车里,想起出宫时满眼山岚雾霭的景致,分外好看。如今入了秋,花叶枯萎微黄,已是万般凋零。
  唯有那座宫城,巍峨挺拔、固若金汤。
  后宫的路,走了千百遍,已是万分熟悉,宁湘垂头丧气回到昭阳宫。
  她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宣明呈没派人来找她,能拖就拖。
  好在她从前睡过的屋子还在,只是柜子里的东西像是被人翻过,正拿出来整理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震惊的声音。
  “宁湘?你怎么回来了?”
  晴雨难以置信看着她,喃喃道:“去了皇陵还能回来吗……”
  宁湘一时无言。
  “我又不是流放,怎么不能回来?”
  晴雨回过神来,看她站在柜子边,神色稍有慌乱。
  “我可没拿你的东西啊!”
  不打自招。
  宁湘看到她头上的银簪子,已经懒得理会了。
  别说晴雨没想到她会回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儿。
  宁湘悔恨,怎么就遇上二皇子了呢!
  在昭阳宫,也好过去宣明呈身边伺候啊。
  她骂完宣明呈八百遍,正巧他身边的人来相接,见了宁湘便是笑眯眯地说:“是宁湘姑娘吧?二殿下派我来接你!”
  晴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宁湘要去伺候二皇子?”
  “是的。”小太监笑得和气,见一旁搁着行李,眼疾手快拿在手里,“殿下等候多时,姑娘随我去吧!”
  宁湘愁眉苦脸跟着他走了,留下晴雨目瞪口呆。
  宁湘皇陵一去两月,回来就被二皇子要了去,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想到宁湘今后的地位,晴雨脸色一变,忙不迭地取了头上的银簪子。
  红砖绿瓦、琼楼金阙,这皇宫四时美景,各有不同。
  可惜宁湘没有兴致欣赏,一路到了二皇子所居琼华宫,宁湘心情已经跌到谷底。
  琼华宫虽在内宫,却与嫔妃宫殿一东一西,相去甚远,唯一离得近的应当是贵妃的长乐宫。
  宁湘进了大门,小太监便热络地引她去了住处。
  屋子里陈设精美,就她一个人住。
  她以为二皇子转头就把自己忘了,结果他非但没忘,还特意安排人来接自己。
  宁湘心中愈发不安。
  她在屋里磨磨蹭蹭收拾半日,临到晚膳时辰,不得不去前殿伺候。
  宣明呈晚膳用得不多,通常是去贵妃宫里吃,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次数甚少。
  二皇子尚未娶亲,宁湘看他坐在桌前,除了个布菜的小太监,再无他人。
  宣明呈一袭云锦衣袍,目光朗朗,清俊朗逸。
  见了她,便勾唇笑了下。
  宁湘敛神,屈膝行礼:“奴婢宁湘,见过二殿下。”
  “来的正好,帮我倒酒吧。”
  宣明呈语气熟稔,丝毫没有初见的生疏。
  “是。”宁湘拿过酒壶,替他满上,又主动代替了小太监为他布菜。
  宣明呈随口问:“那日的伤如何了?”
  宁湘摸摸手肘,擦破一点皮,眼下已经结痂了,便回答:“没有大碍,多谢殿下。”
  宣明呈很满意:“你多大了?何方人士?”
  宁湘不相信他没打听过这些,但主子再如何明知故问,她都得回答:“奴婢今年二十,江州人。”
  “二十啊……何时生辰?”
  “九月初九。”
  “重阳?”
  “是。”
  “那就是下个月了。”宣明呈仿佛饶有兴趣,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双十年华,想如何过?”
  宁湘垂首:“奴婢不敢。”
  她想如何过?
  她想出宫!他能放吗?
  并不能。
  二皇子脾气古怪,早就在宫里流传开了,朝臣们每每说起二殿下,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宣明呈少年时颖悟绝伦、才华横溢,虽然不及太子宣明繁,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惊世之才。
  后来年岁渐长,二皇子不知如何改了性,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自打太子被废后,宣明呈更是不加掩饰地把自己纨绔风流、不思进取显露出来。
  开始大臣们以为他是韬光养晦,直到听闻二皇子在梨园迷上个唱戏的男花旦,隔三差五出宫去捧场,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怒,将其禁足三月。
  然而二皇子不思悔改,变本加厉,解禁之后愈发肆无忌惮,皇帝原本有意的太子之位,也将他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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