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月,惊心动魄。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他好似有所察觉,以唇堵住她的嘴。
她没了反抗的余地。
第一次感受到净闻法师磅礴的气息,山崩地裂般摧毁她的一切。
她欢喜极了,白皙的指尖抚上他的额头,气若幽兰:“净闻法师,你真厉害!”
原本汹涌澎湃的人听见这话,面色微变,尽数泄了气。
他气息粗重,俯在她肩侧,耳根泛上薄红,眼底掠过一丝难堪。
“又胡言……”
宁湘很满意,不顾身上汗水的黏腻,勾住他的脖子,娇声说:“才没有呢,否则我怎么一夜就有了从一?你当真是厉害,更甚从前――”
剩下的话不堪入耳,被他及时红着脸阻止:“你是女子,不能说如此粗俗之语。”
宁湘似笑非笑,“不也勾得你神魂颠倒了?”
要说他素来清冷高洁,不近女色,偏偏被她磨得没了半分脾性,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神坛坠入红尘。
让她乐在其中,又心生愧意。
当初那个初见时纤尘不染、慈悲为怀的净闻法师啊,她肖想了那么久,如今彻彻底底属于她了。
宁湘一时感怀,决定弥补对净闻法师犯下的错。
在他将要起身时,又把他勾了回来。
榻前一片狼藉,风动床帐,她未着寸缕,那双晶莹的眼眸期盼望着他:“要不再来一次吧?”
宣明繁趔趄了下,已被软玉温香占据视野,再顾不得想其他了。
雨声绵绵不息,珠帘轻曳,红烛燃烧至尾,在墙上投下最后一抹缱绻的光影。
第65章
雨声隆隆,梦中不知身在何处。
水滴缓缓从廊檐落下,天光乍现,细腻的晨光铺在青砖之上。
隐约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宁湘才睁了睁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伸手,摸见一片光滑的胸膛。
想到昨夜的事,睡意散了大半,抬眸果然见宣明繁沉静的睡颜。
宣从一在隔壁哭得厉害,他大约是累极了并未听见声音,她试图起身,又被他下意识勾回去。
宁湘气馁,往他腹下摸了一把,果然感觉他绷紧了身子,微微掀开眼。
漆黑的眸子朦胧慵懒,叫人品出几分深情的意味:“怎么了?”
她从他身上跨过去:“从一在哭呢,我去看看。”
他瞥见她光洁似玉的身子,默默移开目光。
乳母喂奶时宣从一呛了下,一时饿着肚子哭得不成声,曲嬷嬷抱在怀里哄也哄不好。
宁湘听得心肝疼,伸手抱过孩子:“怎么啦这是?”
乳母诚惶诚恐道:“小殿下吃奶时不小心呛了,现在如何也不肯吃了。”
宁湘见乳母神色紧张,温声说:“没事,我哄哄。”
曲嬷嬷道:“娘娘,小殿下开始认人了,还是我来哄吧……”
小从一在母亲香软的怀里呜咽了几声,很快安静下来,懵懂又清澈的眼睛四处探寻。
宁湘搂着孩子欢欢喜喜给曲嬷嬷看:“瞧!这不是没哭了?”
宣明繁从隔壁过来,一袭月白的常服,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你是孩子的娘,他自然最亲你。”
血缘羁绊往往就是如此奇妙。
宁湘除了宣从一开始出生那几日,是自己亲自照看,宣明繁安排了曲嬷嬷来之后,她便没在夜里起过床。
白日里她倒是忍不住想抱一抱孩子,曲嬷嬷说孩子不能常抱,入睡会很困难,她便只在旁边默默看着,摸一摸他的小手小脸蛋。
即便如此,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还是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这让宁湘颇为骄傲。
孩子喜爱母亲,曲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宣明繁让乳母上前抱过小殿下喂奶,待用过早膳才又收拾行装回宫。
雨过天晴,早上尚且凉爽,宁湘扒在窗前吹着风东张西望,宣明繁好整以暇看着她:“我给孩子取了名字。”
她猛地回头。
宣从一只是她取的小名,大名还不曾定下,她取的名字难登大雅之堂,不敢让儿子用一生,只好让宣明繁决定。
“叫什么?”
“稷,宣稷。”
他拉过她柔软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遍。
这个字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迟疑问:“社稷的稷?”
他勾了勾唇,温声说:“稷乃百谷之长,生民根本,不可或缺。”
宁湘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听,半晌又忍不住说:“要不换个名字吧……四季的季也行,云开雨霁的霁也好啊。”
哪知宣明繁并不打算改,直言不讳:“社稷江山,本就是他的。”
从他还俗起,就不曾想过要靠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来绵延宗祧,他做皇帝,只为天下百姓,待到身死那日,谁做皇帝也就顾不得了。
谁知阴差阳错,宁湘有了身孕。
踽踽独行的人仿佛忽然之间有了想念,有了牵绊。
若是旁的女子不愿随他回宫,他或许便只要她腹中继承人,即便去接宁湘那日,他也是这么想。
她有家人,喜欢自由,他不能自私将她禁锢在深宫中,所以许诺她生下孩子便能离去。
可宁湘终究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率性、热烈,步步紧逼,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以至于那些前所未有的念头涌上来。
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她,恨不得穷其一生都将她留在身边。
可她做事向来无法预料,他开始担心她有朝一日会说出离开的话,只能用宣从一的存在留住她。
宁湘尤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我儿子将来真要当皇帝?”
他抚着她的掌心:“对!他将来会是太子、会是皇帝,会从我手里接下万里江山。”
可是宁湘从未往这上面想过,从怀孕生子,她就当宣从一只是个饿了会吃、困了要睡的小婴儿,忘记了他的出身本就与普通人不同。
他的父亲是当今天子,若是宣明繁没有别的子嗣,他作为皇长子,将来的确是会做皇帝的。
所以她生的不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孩童,是将来执掌天下的帝王。
要将宣从一培养成皇帝,宁湘忽然觉得任重道远。
“我教不好孩子怎么办?”
万一宣从一不是照着宣明繁所期望的那样长大,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又将如何?
这些事自然不用她操心,宣明繁漫不经心道:“我来教,你从旁看着就行,只是将来从一长大,要成家娶妻,就需得做主了……”
二十年后的事,宣明繁比她想得更长远,宣从一才满月,他就想到儿子成家立室去了。
宁湘给宣明呈相看端王妃都兴致勃勃,更遑论自己的孩子,日后定是百般用心。
“那你会为了江山稳固,强迫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吗?”
他把玩着她纤白的指尖,摇头:“自然不会。”
“那就好。”听他这么一说,宁湘放了心,开始琢磨这世家里有哪家夫人要生闺女,将来给宣从一说合,让他们常见面,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最好。
听她字里行间没有抗拒的意思,宣明繁眉眼渐松,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眸光明亮一脸向往。
“将来我的儿媳妇我希望她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女,出身言情书网,像我二哥,像景玄哥哥那样……这样我儿子念书不听话,她就能教他、训他!”
宣明繁眉梢一跳。
这又关柳景玄什么事?
宁湘还在苦恼念叨:“可惜柳景玄还没成亲,不然将来跟他结亲家也是不错……”
他幽幽瞥她一眼,无言以对。
*
小皇子的大名在翌日朝会上公之于众,朝臣们神色各异,心中已然有数。
皇长子的出生,本就意义非凡,原以为皇上没有立淑妃为后,还有可能送自家女儿进宫,生下嫡皇子,必然会比皇长子尊贵。
可皇上对淑妃的在意,对小皇子的重视,单从名字就可见他对这个这个孩子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任凭谁,怕是也不能越过母子俩去。
朝臣们心有不甘,但却没有改变要送女儿进宫的想法,毕竟往后还有几十年,谁能料定皇上不会改变主意。
但他们又不敢去天子直言,托了丞相以后宫空置为由,劝谏皇上采选妃嫔。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自然推脱不了,悻悻然进了书房。
丞相腰上有旧伤,这两月复发,少有上朝。
自荣王沧州兵权交回,丞相手里的权利交还宣明繁,大有致仕的架势。
新帝登基不足一年,已有帝王的模样。
丞相很欣慰,但还是说,“皇上,立后一事……”
这样话不厌其烦的话宣明繁听了无数遍,心平气和道:“我不立后,也不纳妃,仅有淑妃足矣,如今也有宣稷克承大统,大梁江山后继有人,足够了!”
丞相无奈:“国不能一日无君,也不能一日无后啊。”
“那就立淑妃为后。”
丞相:“……”
宣明繁看他意味不明的神色,牵唇一笑:“老师忘了,我和淑妃能有今日,全靠您的帮忙。”
丞相哑口无言。
谁能想到他当初只是从宫道上随意挑了个貌美的小宫女,也没奢求她能成事。
谁知她不仅让净闻法师还了俗、有了孩子,还让皇上神魂颠倒,独占恩宠。
若是别的嫔妃,丞相还能劝皇上广纳后宫、雨露均沾,换了宁湘,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能怎么办呢?
红线都是他牵的,还能一刀砍断不成!
丞相丧气,只能说:“皇上这话可别让大臣们听见了,您独宠淑妃娘娘,老臣无话可说,叫旁人知晓了,又得将老臣推到前头来。”
还好他没女儿,若是也存着把女儿送进宫的想法,只怕要呕死。
宣明繁颔首,声色温和:“丞相保重身体,这江山,还要老师帮我一同守护!”
丞相一窒,险些要老泪纵横。
“世家贵女才德兼备者众多,不是非要进宫才好。端王如今尚未娶妻,太妃求我几次,劳烦丞相替我张罗着,好叫端王早日收心成家立业。”
丞相无语凝噎。
这是真把他当媒人了?
“臣当尽力就是,只是未娶亲的,还有敬王殿下……您忘了?”
宣明繁顿了顿。
的确是没想起宣明晟来。
他们三人虽是亲兄弟,却也亲疏有别。
宣明呈从小就顽皮,哥哥长哥哥短跟在他身后,好几年同吃同住,感情自然深厚。
而宣明晟生母卑微,为先皇所不喜,不常让他们一起玩,加之宣明晟本就小几岁,皇后虽有心一视同仁,奈何三皇子生性怯懦胆小,并不敢和两位兄长亲近。
后来年岁渐长,君臣有别,他贵为太子,每日所学远远越过二皇子三皇子,距离更是遥远。
这倒是让宣明繁生出一丝愧意来。
“我记得,他尚未及弱冠。”宗室子弟,多在及冠后大婚,所以一时也没考虑到。
丞相道:“过几日便是了。”
朝政繁忙,他无暇顾及,想到宣明晟没了生母。
“既是冠礼,便让礼部好好准备吧。”
作者有话说:
昨晚有点不舒服,抱歉才补上更新。
单位羊了大半,我们部门十几个人剩我一个
第66章
平安坊坐落在御街旁,离皇城不过两三里。
坊市之内熙攘繁盛,往深处走是幽静的住宅。
平安坊寸土寸金,并非寻常官宦或富商能买下,多数住宅为御赐所用,故而住在这里的皆是皇室宗亲和显赫世家。
马车从青石板路上缓缓而过,往巷里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四进的宅院前。
随行的婢女去敲了门,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
守门的婆子来开了门,谨慎地打量着来人。
“姑娘是?”
女子勾唇一笑:“我家姑奶奶回娘家省亲,请通禀太爷太夫人。”
“姑奶奶?”婆子是才来府里伺候的,并不知道主家的身份,一时困惑不已,说了声稍待便进门去禀报。
院子里小公子和小小姐正在树荫下写字,大爷在廊下闭着眼打盹。
婆子脚步匆匆:“大爷,有客人来了。”
宁远青睁眼,满脸睡意:“什么客人?”
他们一家来京城快三个月,除了端王偶尔上门,和每五日一来的太医,并没有任何人来拜访。
今日又不过年又不逢节,到底是哪位贵人?
婆子想了想:“她说是府里的姑奶奶。”
宁远青面色一变:“姑奶奶?”
想到什么,匆匆起身,险些连脚上的鞋子都踢掉。
婆子不明白他着急忙慌是做什么,待到客人进门,伺候茶水时看到眼前掠过的一抹裙角,动作一滞。
往上是一张艳丽无双的面庞,雍雍穆穆、仪态万方。
“湘湘?你怎么出宫了?”
老夫人从后院过来,女子上前拥抱,轻唤了一声娘。
婆子这才惊觉眼前人的身份非比寻常,待要细看,已被遮阳的纱帘遮挡了视线,只见一道袅娜倩影一晃而过。
一路炎热,宁湘先喝茶解渴,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想出宫来看看你们,在京中这些时日可还住得惯?”
宁母又惊又喜,没料到宁湘会忽然出现,忙道:“住得惯住得惯!这么大的宅子,就住我们几个人,皇上一切安排妥当,无需我们操心。”
宁湘四下看了看,着实喜欢这个院子,一进门便不自觉地松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