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归无里【完结】
时间:2023-02-04 17:46:17

  因为下雨的缘故,屋内发潮, 时常会有一种霉味, 林羡清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尤其觉得这种味道难闻,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不知道是第几个失眠的夜, 冷风经过窗外,像发怒的秋老虎。
  后面几天因为温郁的突然参与, 一群人做事都认真了很多。
  温郁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经常让秘书来转悠, 美其名曰“看看他们的工作情况”, 他自己又不来。
  因为这事儿,王可心收了刚买的毛绒玩具和毛绒绒的毯子, 只能每天在工位上正襟危坐。而林羡清极为怕冷, 也不太敢把毯子拿出来盖, 就怕被指责“工作态度不好”。
  派人来监视还算好的,没过几天事情更离谱了, 温郁那边本来是要出一趟远差的,出国拓展业务,这事儿本来应该是吴涛去跟的, 但是吴涛因为最近的强降温发了烧请假在家了, 这事儿又落到了林羡清头上。
  她很懵地从老板办公室出来, 机票还是临时加的, 因为订票的时候没座而给她升了头等舱, 起飞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
  明天就出发了, 她今天下午才知道, 真是有够戏剧性的。
  林羡清从老板办公室出来以后,王可心在转椅上转了几个圈,调侃她:“牛啊你,单独跟大帅哥出国约会。”
  她听完王可心的话,心想大帅哥还是我前男友呢。
  当然,这句话林羡清没说出来,她很认真地问:“飞机票给报销吧?”
  王可心卡了一下,“机票都是投资商那边订的,报不报销你得问那边的人,一般都是给报的吧。”
  林羡清点点头,叹着气心说她能找谁问?
  因为时间很紧,林羡清领了通知就得回家收东西,出差日程比较长,有两周左右,而北欧那边又比较冷,林羡清收拾了满满一行李箱的衣服。
  飞机场离她住的地方很远,林羡清天不亮就得起来赶车去机场,拖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刚走到那棵石榴树下,有什么东西突然砸中她脑袋,林羡清抬手摸了一把,摸到半边裂开的石榴皮。
  这个时节刚过石榴结果的时期,况且这棵树长在居民楼中间,几乎是一结果就被摘空了的,她倒是没料到现在还能有“幸存者”掉下来,还正好砸在她脑袋上。
  林羡清被砸得懵了下,远处有辆车的车灯直直照向她,这个时候天才蒙蒙亮,再加上居民楼间隙的过道常年都是黑不见光的,林羡清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照,眼前一瞬间发白,她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看过去,车牌号很熟悉。
  温郁从车上下来,身子松散地倚在车门旁边,他今天没穿西服,简单的灰色外套覆在黑色长颈毛衣上,气质忧郁,像他又不像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棵树干歪折的石榴树,林羡清手里捏着那块掉下来的石榴皮,眼神直直落在对面青年的身上。
  “林羡清,还不过来?”温郁说。
  他叫了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林羡清把那块石榴皮装进了包里,她抬步朝温郁走过去,坐进副驾驶的时候发现那个猫窝还在后排,待在原位没动过。
  温郁后于她上车,进来的时候裹着一身冷冽的气息,像是刚从北极的冰水里捞起来,也像缠了一身秋风。
  车载音响开着,音乐声缓缓入耳,放的是“Past lives”。
  温郁坐进来以后,低头捞出兜里的打火机,随意又散漫地扔在右手边的盒子里,林羡清下意识低眼看了下,打火机的金属外壳上有好几道划痕,底部刻了一串数字和字母,林羡清因为眼睛近视,看不太清。
  她扯上安全带,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在这儿等了多久?”
  温郁把车发动,车灯扫亮前方一段路,漆黑的巷子顿时灯火通明,青年略略颔首,思忖了几秒,低眸看着腕表没什么情绪地说:“刚来,没等多久。”
  他次次撒谎都面不改色,车里一直开着暖气,暖和得很,不像是没等多久的样子。
  温郁把车发动,在绕出巷子的时候顺手扔给她几袋牛肉干,他的车里好像有吃不完的牛肉干。
  快到机场的时候,因为早高峰堵车,两人被堵在路中间。
  温郁的话一贯少,分别五年后更甚,大部分时候都是冷淡地压低眉眼,说话时虽然会笑,但是笑得很假,更多时候是用来威胁人的。
  于是车里的气氛沉闷下来,车载音响重复播放着那首歌,林羡清顺嘴问了句:“你现在抽烟吗?”
  温郁身子后仰,背脊懒懒地抵在椅背上,他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你想问打火机的事吗?我就随便玩玩。”
  言外之意,他不抽烟。
  林羡清确实没见过他叼烟的样子,说实话也想象不出来。
  车里还放着歌: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这并不是第一次)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come between us
  (过去的生活再也无法阻碍我们)”
  乖乖答完话以后,温郁抬眼看了下车内后视镜,他眼神颤了几下,修长的手指一勾,拉开另一个夹层,从里面捞了个三指大的小瓶子,神色很平静,抖出几粒白色的药丸在掌心。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往日的生活早已无法压抑我)
  Don't wake me, I'm not dreaming
  (我没有在幻想,不要唤醒我)”
  林羡清奇怪地盯着他,温郁倒是没什么所谓,还把那个没标签的药瓶伸到她眼前,他掀起眼皮t了她一眼,嗓音又低又淡:“维生素,要吃吗?”
  她摇摇头,撕开一袋牛肉干,说:“我怕苦,什么药都不爱吃。”
  温郁轻点了几下头,直接把药咬碎吞掉,然后拖着调子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怕苦,喝绿豆粥都要加一大块冰糖。
  林羡清撕牛肉干包装的手一下子停住,她眼瞳颤了一下,撕开的牛肉干一下子跳出来掉在地上。
  “抱歉。”她说,然后用纸把东西包起来。
  堵了好久的车终于开始流动,天已经亮透了,两人堪堪赶上飞机,林羡清拖着行李慌张赶路,温郁像个大爷一样不紧不慢地在后面散步。
  检票的人开始催:“快点啊,要停止检票了。”
  温郁两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应了声“哦”,步调却没快多少。
  林羡清看见检票员的脸色有点不耐烦了,她深吸一口气,扔下自己的行李折回去扯着温郁跑,她咕哝着:“我可不想错过飞机头等舱。”
  出示完票据以后,温郁很顺手地拉上她行李箱的杆就往登机口走,他自己的行李都托运了,只用捎上林羡清的。
  林羡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灰色外套的一角被风吹得飞起来,青年身上特有的冷木味道杂糅在风里,窜入鼻息。
  两人的座位面对面,中间是一张桌子,温郁把她的行李抬上去,然后脱下外套坐下,他侧眸睨了一眼冻得肩膀轻抖的林羡清,状似不经意地把外套丢给她,淡淡说:“帮我拿一下。”
  他的外套很大,能盖住林羡清大半个身子,她缩在座位上垂眸眨了眨眼睛,那股冷木香味聚集在一起,味道不算浓烈,很符合他的气质。
  机身抖动几下,慢慢开始滑行,林羡清突然想起来,上次下雨时温郁借她的外套还在家里挂着,她忘记带来了。
  林羡清因为冷,往他的外套里缩了缩,说话声音有点闷:“谢谢。”
  她又看了眼只穿了一件毛衣的人,温郁随手抽了本杂志出来,垂眸散漫地翻着,他翻书的速度很快,不像看进去了的样子。
  大概十几秒后,温郁眼也不抬地问:“还有话要说?”
  林羡清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他看了十来秒,但她自己当时全然没发现,被温郁提醒了以后才有点尴尬地说:“你不冷吗?其实我行李里有外套的。”
  温郁把杂志合上,轻飘飘看向她,漂亮的眉眼情绪很淡:“我不冷,你盖着吧。”
  说完,他又换了一本杂志,都是些枯燥的文字,林羡清最不爱读这样的东西,干脆把脑袋抵在窗户上睡觉。
  其实座椅是可以调节的,但是林羡清没坐过头等舱,她也不太懂,再加上一连好几夜的失眠,干脆就那样靠着睡着了。
  这趟飞机要坐很长的时间,乘务人员中午要送餐,刚走到温郁这边的时候,就看见衣着单薄的青年抬指勾下自己的耳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空乘人员往他对面一看,林羡清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很霸道,几乎占了整张桌子,温郁只能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办公。
  林羡清睡觉一贯不安心,她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温郁刚给她盖好的外套又从她肩上滑下去。
  他抬眼看见了,把电脑放到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又给她轻缓地盖上,顺带着把她咬进嘴里的头发给勾了出来。
  转身的瞬间,温郁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扯住,他低眸回头看,林羡清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皱很紧,她在很小声地呢喃:
  “为什么要走?”
  “不想你走。”
 
 
第50章 珠算
  ◎“他们说你很可爱。”◎
  林羡清的睡相虽然霸道狂野了一点, 两条胳膊大剌剌扑在桌面上,但好在表情还算恬静,只是睫毛一直在不安地抖动,唇瓣也抿得很紧, 时而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来。
  温郁缓缓低睫看着她攥得越来越紧的手, 怔然一下后, 轻微俯身, 漆黑的眼睫安静地垂下,他的眼神一瞬不移地缠在少女身上, 薄唇缓缓凑在她耳畔,良久后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没走。”
  说话间喷涌的热气涌在她头发里, 温郁甚至能闻到少女洗发水的味道, 是很清新的柑橘味。
  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懂了,总之林羡清缓缓松了劲儿, 手指默默地垂下了。
  机身忽然抖动几下, 广播里传来温柔的空姐的解释声:
  “受天气影响, 飞机可能会有些许颠簸,属正常现象, 请各位乘客系好座椅上的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厕所现已禁用, 等待气流平缓后会再开启。”
  广播声响起后, 林羡清被吵醒, 她很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第一眼先瞥向飞机舱外的天, 刚过晌午, 高空飘散的云彩都被染成橙黄色, 像撒了满天的流心蛋黄,浓稠又绮丽。
  林羡清刚睡醒的时候情绪总会有一阵低落,况且她又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抬眼看见懒散窝在座椅里办公的男人时还会觉得有点不真实。
  温郁眉眼冷淡地盯着电脑上的文字,薄薄的眼皮总有种抬不起来的闲散劲儿,睫毛倒是长,随着慢吞吞的眨眼动作而翕合,骨感的手指时而会抵在唇边,作思考状。
  “饿吗?”他掀了眼皮看过来。
  林羡清扯了扯肩上的外套,温声答:“还好。”
  气流已经平稳下来,温郁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他走向林羡清,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手套,“我去餐车那边给你带点吃的。”
  说着,他低眼间看见林羡清的安全带没扣上,松松搭在腰间,便主动抬手环住她,给她系安全带。
  青年背脊开阔,肩胛骨随着低腰的动作暴露在林羡清眼皮底下,身形流畅,只穿着单薄紧身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以前温郁总穿长袖的卫衣林羡清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的身材也配得上那张漂亮冷淡的脸。
  温郁眼睑闲闲垂着,指尖一压就把安全带的铁扣扣好,撤身的瞬间两人对视,鼻尖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林羡清看见他漆黑的眼瞳,薄到几乎透明的眼皮甚至能隐约看见黛色的血管,唇角微抿,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精致的易碎感。
  下意识的,她脖颈往后靠了靠,身子后仰,跟他拉开距离,林羡清低眸,呼吸变得紧张。
  温郁淡淡撇开视线,没说什么,利落地起了身,抬步走远,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包吃的,几乎都是热的。
  他把东西搁在桌上,冷淡地吐字:“吃。”
  两人的座椅面对面,温郁身子一压就半躺在座椅上,他手指在电脑触摸板上滑动几下,找了下载好的电影,然后把电脑推给林羡清,怕她无聊,自己倒是很不讲究地拿了本乱七八糟的航空杂志看起来。
  其实头等舱有可以放电影的显示器,但两人都没用。温郁给她找的是个动漫电影,五年前两人还在恋爱十一天的时候,温郁安静地坐在桌边看英文原著,她就躺在少年腿上看少女漫画,时而为漫画里美好的爱情流泪。
  那个时候,温郁会几不可闻地叹息,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时候抽纸给她擦眼泪。
  林羡清盯着电脑屏幕上声嘶力竭的女主角出神,之前看到这种情节她都会跟着流泪,现在倒是没那么敏感单纯了。
  飞机飞了八个半小时,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堪堪落地,此时莫斯科正好是晚上十点左右。
  莫斯科这边气候比较冷,现在是十一月初,从机舱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飘小雪了,冷风刮到脸上很疼。
  林羡清在机舱里待着就够冷了,现在出来了面对只有三四度的气温冻得牙齿打颤,缩着脖子躲在温郁的外套里面。
  而温郁连外套都没穿,就那样拉着他的行李箱出来,面不改色,好像没有体温似的。
  她紧紧皱眉,停了步子,想都没想就把外套扒下来丢给温郁,后者愣了一下,淡然吐词:“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她说着,抽了抽鼻子,蹲下去拉开行李箱的拉链,从里面掏了件厚外套出来,又咕哝了一句,“又不是冷血动物。”
  林羡清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圆溜溜的,半个行李箱都快被她扯出来穿身上了。
  一切装备齐全后她拍了下穿得严实的自己,回头看见温郁慢悠悠套上外套,拉链半拉,修长冷白的脖子全然暴露在外面,看着就直灌风。
  她皱着的眉就没松开过,林羡清就带了一条围巾,她解下来搭在胳膊上,然后走过去扯住温郁的衣角,捏着他的拉链往上拉,一直拉到头,手指蹭上他线条瘦削的下颌,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离得近了林羡清才发现他的肩膀在很轻地抖,都这样了还嘴硬说自己不冷。
  从飞机上下来一拨人,零零散散地颤着腿走出飞机场,林羡清捞过胳膊上的围巾想给他围上,结果发现自己身高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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