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别过脸，语气生硬：“换个。”
公洹立：“？”
第107章
公洹立静默片刻, 道：“你是一界之主，坐拥万里地域，区区九千八百万上品灵石……”
晏北别开眼，侧脸冷峻。
他站在白骨高台之上, 俯视着底下的鬼冢, 睥睨的目光穿过鬼冢上空长年不散的灰色雾气, 在雾气中那些低矮破旧的石墙, 腐臭积水的臭水沟上一一扫过。
公洹立和他站的不远，晏北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
公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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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殷色的火焰燃烧在冥河之上，飘忽不定的血色雾气凝成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最后又在火焰的灼烧下消失不见。
冥河沸腾, 无数怨魂在里面嘶吼。
同一时间, 被业火覆盖的冥河渐渐染上耀眼的灿金色, 一条金色的河流缓缓流淌而出，淌向虚无之中。
河流中人影幢幢，金色的浪花翻涌, 细看之下，那些人影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金浪翻涌，拍击在平静的河面之上, 无数灵影如昙花一现, 一闪而逝, 消失在虚无之间。
与此同时，正在结界中寻找出去方法的云柠也听到了河流淙淙流淌, 浪花拍击的声音。
在从系统那儿得知公洹立或许有办法让他们从界渊出去时, 云柠难得地良心痛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之前因为那两千万的事情对那个秃驴太过苛刻了, 早知道当时只坑他九千万上品灵石了。
现在有求于他，也不知道那秃驴会不会愿意帮他们开启轮回道。
听系统说那需要耗费很多功德，之前那秃驴把功德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为了一点功德花轿也坐了，嫁衣也穿了，现在无缘无故地让他耗费大量的功德开启轮回道，估计难啊。
云柠正因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公洹立的声音。
“云施主，轮回道已经开启，踏入其中可助你们重返玄真大陆。”
说话间，金色的河流穿过浅绿色的灵气屏障，缓缓流淌到了云柠的脚下。
云柠惊讶地看着底下金色的河流。
她没想到公洹立会做到这一步。
明明之前他们之间有着各种不愉快，她还狠狠地敲了这秃驴……咳咳，是大师，她之前还敲了人家大师一笔，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怨不得别人是得道高僧呢，这境界就是不一样。
难得的，云柠反思了下自己。
她觉得自己之前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了，没必要，实在没必要。
她应该像大师学习一下，人家都能做到不计前嫌，她自然也可以。
要不然之前那九千八百万上品灵石就算了，三个要求也一笔勾销。
几息之间，云柠心思几转，将自己之前的“恶行”狠狠地批判了一番。
等反思完，她正要拉着秦溯走进那条金色的河流，河水突然当着她的面往后倒流了几寸。
云柠：“？”
这时，公洹立的声音传到云柠耳边：“云施主，轮回道的开启对小僧消耗颇多，你看之前那九千八百万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云柠：“……”
*****
鬼冢。
云柠和秦溯借由轮回道回到了鬼冢。
在踏入那条金色的河流前，云柠原本以为事情很会复杂，他们或许需要在里面找路什么的，但等到真正走进去时，云柠发现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复杂，就和之前进传送阵中一样，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界渊回到了鬼冢。
金色的河流缓缓退去，云柠刚一出现，一个桃色的身影就扑了上来，抱着她嘤嘤呜呜。
章小小：“呜呜
呜，阿柠呜呜呜，我差点以为你和秦教习回不来了。”
嚎完，章小小又觉得这么说不吉利，连忙拍了拍嘴，呸呸了两声：“不对不对，阿柠你和秦教习肯定不会有任何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云柠：“……”
章小小擦了擦眼泪，看着云柠的目光非常愧疚：“阿柠，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都是我不好。”
章小小一直觉得是她害了云柠，如果不是她捡到了那两枚拍卖场的通行令，还非要来自由城，云柠也不会因为不放心她跟着过来。
要是云柠这次真出了什么事，章小小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这两天快自责死了，鬼冢又联系不到外面，她就是想联系云上天宫的教习和她阿爹都做不到，只能在一边看着公洹立超度冥河里的那些怨魂。
生平第一次，章小小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和无能。
之前在妖踪的时候，虽然上面的几个异母哥哥总是喜欢欺负她，但是阿爹很宠她，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她就没有短过灵石，有什么直接砸灵石就是了，有的是人替她做。
可是这几天在鬼冢，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想到这儿，章小小抽了抽鼻子，心里暗自做了决定。
她用力抱了抱云柠，哑着嗓子开口：“阿柠，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她不打算再逃避了，这次回去后她会听她阿爹的，进入天澜湖。
她不想再遇到和这次一样的事情时，还像现在一样无能为力。
在听到章小小这样说时，云柠愣了一下。
她拍了拍章小小的背，安慰她道：“小小，这次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不着自责的。”
“自由城也是我自己要过来的，我也对秘灵坊的拍卖会很感兴趣，后面的事都是意外，谁都没办法预料。”
等安抚好章小小，云柠朝公洹立走去，开门见山地问：“小小捡到的那两枚通行令是你的吗？”
从章小小将那两枚令牌给她看的时候云柠就觉得事情有古怪，不会这么巧，外面一令难求的通行令章小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在天澜湖附近捡到。
公洹立：“非也，小僧……”
他话还没说完，云柠就异常冷漠地“哦”了一声：“不是你就行，后面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说了。”
公洹立：“……”
云柠：“你之前将错就错替那个鬼王做事都是为了能进入鬼冢超度冥河里的怨魂？”
公洹立：“……是。”
他在丁曹村发现鬼王晏北故意给他不死树的种子时，就知道这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鬼门开启的时间不定，地点不定，如果没有鬼冢的冥使引路，公洹立根本不可能进入与其他几界完全隔绝的鬼冢。
而他需要超度怨魂的功德。
鬼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太过于随机，公洹立和鬼门离的最近的一次，就是丁曹村的那次，但是他赶去的时候还是太晚了，鬼门已经被宫沉素和裴清予合力关上了。
再等下一次鬼门的开启已经来不及了，心照不宣的，公洹立和晏北达成了一个交易。
他负责将不死树的种子带去秘灵坊的地下拍卖会，而晏北会让他进入鬼冢。
不过公洹立没想到自己会以那样“别致”的方式进去就是了！
这时，云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哑的男声：“那两枚通行令是我放在天澜湖的。”
第108章
云柠转身看去, 一袭红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在她看过来时，眼睛亮了亮。
云柠看到他, 蹙了蹙眉, 眸色骤然冷淡了下来。
晏北一直盯着她, 怎么会忽略她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
他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殷红似血的眸子闪过一些黯然和难过。
虽然早知道之前那样做很可能会惹怒云柠，将她推的更远，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晏北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云柠看过来的目光满是陌生和警惕。
这样的目光就像是一根细小的针, 尖锐的刺，很轻地在他心口上扎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痛, 但刺的让人不舒服。
晏北下意识朝云柠那边走了一步, 喃喃出声：“云姐姐……”
云柠到现在都记得之前他说出手就出手，见他朝自己靠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秦溯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激怒了晏北, 他情绪起伏得很厉害，再也维持不住现在的样子，清俊的面容瞬间化作了森白白骨。
白骨骷髅空洞的骨眶里, 森绿鬼火幽幽, 上下跃动着。
两簇鬼火朝云柠看了过来：“云姐姐，别怕我。”
云柠：“……”
你变得正常点再说话！
云柠对晏北的观感很复杂。
她感觉晏北对自己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具体证据就是他的黑化值是零。
云柠第一次看到晏北的黑化值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她看了好几遍, 再三确认，黑化值那一栏没有任何变化，就是零。
这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在之前这个鬼王闹着要娶自己，甚至还说了当大当小的话，还是导致秦溯失忆的罪魁祸首。
可他做了这么多，黑化值居然是零。
这一点都不符合之前他做的事。
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喜爱值确实是一百，云柠都要阴谋论一下了。
有黑化值在前，她感觉闹着要娶自己的鬼王就像是一个沉迷玩过家家的熊孩子，因为想要“小伙伴”只和他玩，不和别人玩，所以捣乱胡闹做出了一系列破坏力极大的坏事。
想到秦溯因为这个“大熊孩子”失忆了，自己和秦溯还在危险的界渊“几日游”，云柠手有点痒。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云柠真想拽着这个“熊孩子”揍一顿。
她异常冷漠地看了对面那个白骨骷髅一眼，对秦溯道：“我们出去吧。”
云柠不想让现在的秦溯和晏北起冲突。
秦溯失忆了，云柠拿不准他和晏北几几开。
再加上这里是鬼冢，晏北的地盘，他们本身就不占优势。
秦溯点头。
他抬了抬手，直接撕出了一道虚空裂隙。
晏北似是担心再惹的云柠嫌恶，迟疑了下，并没有出手阻拦，只轻声道：“云姐姐，待鬼冢的事情处理完，我会前往云上天宫。”
云柠恍若未闻，只是对一旁的公洹立道：“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公洹立双手合十，浅浅一笑：“阿弥陀佛，云施主客气了。”
云柠嘴角抽了抽。
她到现在还记得之前这和尚被那些纸人逼得口吐芬芳的样子，现在见他又恢复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态，只觉得各种别扭。
她随口说了句“大师保重”，就跟在秦溯后面离开了。
回到云上天宫后，云柠直接去找了裴清予。
一方面是要把界渊出现在鬼冢的事情跟他说一声，另一方面就是秦溯失忆的事。
虽然恋爱系统说中了忘情珠只有忆情珠可以解，但是云柠还是想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五十万积分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天价。
云柠面无表情地想。
在听到云柠说秦溯失忆了，裴清予有些意外。
他上下打量了云柠身后的秦溯一番，目光闪过一抹戏谑，手中折扇一合，轻轻在掌心敲击了两下：“又失忆了？”
云柠：“……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裴清予：“怎么会。”
他一脸无辜：“小云儿你真的对我误解颇深啊。”
他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朝云柠看过来：“我只是觉得，既然这条黑龙都失忆了，那小云儿你干脆就和这条黑龙好聚好散算了。”
他话音落下，一道冷冽得仿佛夹杂着漫天风雪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
被一双冰冷的竖瞳注视着，裴清予却像没事人一样，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挂着笑，半分未少：“让这条黑龙恢复记忆很难吧，小云儿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人吗？”
他指了指自己，笑着道：“就比如我？”
云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力拽住了秦溯的袖子：“不想打架就别拱火了。”
“之前就说了，你修的是化意无情道，让我相信你对我有想法，还不如说服我一头猪修炼万年真的可以渡劫飞升。”
连黑化值都没有的人说的话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闻言，裴清予低低地笑了几声。
没有戏弄到云柠，他似是有些遗憾：“小云儿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本以为能吓到你呢。”
云柠“啧”了一声：“放心，我现在心如磐石，这种事情根本吓不到我。”
裴清予轻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清茶，抬眸朝云柠看去，浅琥珀色的眸子中氤氲着几分浅浅的茶雾，眸底有些看不真切：“小云儿，虽然谈闻道对你掺杂着各种私心，但是他有一点没有说错，你和苍君未来的路确实会很难走。”
“反正是这条黑龙失忆在先，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换个人，若是你觉得我非良人，那还有容菏水，谈闻道，还有之前鬼冢的那个小鬼。”
“不管是谁，都可以。”
闻言，云柠轻轻蹙了蹙眉，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
她语气有些不悦：“不换！”
第109章
云柠离开后, 裴清予转着手中的玉扇，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脸上没了一贯的漫不经心，氤氲的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片刻之后, 他抬起手，一座九层的琉璃小塔出现在他指尖。
“界渊出现在鬼冢，看来鬼冢的封印出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