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静在黑龙脑壳上猛敲了好几下才停。
它摸着鼓鼓的小腹,温声道:“既然这样,你要不先跟我们回去?”
“这里是焦坡,白天的时候没什么,晚上的时候天上的太阳会坠下来一轮,方圆百里都会燃起天火。”
云柠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天上会有两轮太阳啊……”
她这句话刚问出口,就连忙止住声,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万一这个地方天上一直就有两轮太阳,那她问出来后,岂不是暴露了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嗯?”
果然金龙有些疑惑:“你家大人没跟你讲过吗?”
云柠讷讷道:“我之前一直在一个山谷中,没出来过。”
闻言,金龙了然。
看来这小姑娘之前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也不知道怎么让她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没有追问,只是提醒云柠道:“晚上这里很危险,你不要乱跑。”
云柠乖巧点头。
金龙看上去挺喜欢她的,它一边摸着小腹,一边对云柠道:“也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小东西是什么性格,要是和你一样,性子乖乖巧巧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边上的秦子川忍不住插嘴:“像我一样,以后长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黑龙也行啊,它可是我们老秦家的种,性子太软了可不行。”
桑静哼了一声:“老秦家老秦家,天天你们老秦家,我就想要个小姑娘,不想要个臭小子。”
秦子川小声哼哼了两声,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小心扶着金龙的爪子:“别动气别动气,我不说了。”
“咱孩子都快出来了,你性子怎么还这么火急火燎的。”
金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天天气我。”
说着,它又摸了一下鼓着的小腹。
云柠忍不住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
她记得,从刚才到现在,这条金龙已经摸了好几次小腹了。
云柠心想,是不舒服吗?
就在这时,那条金龙突然捂住了肚子,目露痛苦。
她爪子在黑龙身上狠挠了几下,声音发着颤:“快,快带我回去,我、我要生了!”
第74章
石洞外, 黑龙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云柠听见它小声道:“小龙崽子, 这么久还不出来, 竟会折腾你娘。”
“看你出来了我不收拾你!”
云柠:“……”
这时,石洞内又是一阵痛呼,桑静在里面骂道:“秦子川,你个王八蛋!”
“老娘都说不吃那一口银鱼丸了, 你非让老娘吃, 哎呦!”
桑静疼的又叫了一声, 继续骂:“要不是那一口银鱼丸, 老娘现在也不至于生不下来!”
秦子川:“……”
黑龙走到洞口,对里面的金龙赔着笑:“静娘, 那银鱼丸才多大一点, 肯定不是因为那口银鱼丸。”
它十分熟练地把锅推给还没出生的龙蛋:“肯定是那小混蛋折腾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它。”
黑龙心想,它今天必须得把锅推走,要不然这口锅落它身上, 它得被静娘念叨一辈子。
桑静骂道:“它那么小一点它知道个什么, 秦子川你可真有出息, 你儿子都还没出生你就把锅往它身上甩。”
秦子川心里吐槽, 真有那么小早出来了,还不是个头大才出不来。
但它可不敢说这个, 赶紧说些别的转移桑静的注意力:“静娘怎么知道是儿子啊, 我看还是女儿好, 女儿是贴心小棉袄。”
桑静:“呸,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说着小棉袄好, 还不是想要儿子,哎呦。”
又是一阵痛呼后,一只金色的龙爪突然从山洞里伸出来,拽住了黑龙的尾巴。
龙爪用力,黑龙的脸顿时瞬间一阵扭曲。
但它不敢躲,也不敢把尾巴抽回来,只脸上一阵龇牙咧嘴的,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龙爪终于松开了爪子里的龙尾巴。
黑龙眼中一喜,知道是龙蛋生下来了。
它也顾不上管自己泛红的龙尾巴,兴奋地冲进了山洞里,边往里面飞边喊桑静的名字:“静娘,咱儿子是不是出来了?”
山洞外,云柠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忍住,跟在它后面进了山洞。
昏暗的山洞里,一颗黑色的龙蛋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菖灵草上。
龙蛋并不是纯粹的黑色,黑色之间,隐隐还闪烁着耀眼灿烂的金色。
黑龙看到那颗龙蛋后,笑的合不拢嘴,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它先是来到金龙面前,亲昵地蹭了蹭它的脖子,爪子心疼地在它额头上摸了摸,低声道:“辛苦你了静娘。”
桑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它挥了挥爪子:“想看你宝贝儿子就去看,别搁我这儿装模作样。”
黑龙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在金龙脸上亲了一口,才去看那颗黑色的龙蛋。
柔软青嫩的菖灵草上,如墨玉一般剔透的蛋壳上闪着繁复的金色纹路,在昏暗的山洞中一闪一闪的。
黑龙搓了搓爪子,锋利的爪尖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在那颗黑色的龙蛋上摸了一下。
尚在母体中时,龙蛋会分泌粘液,蛋壳特别光滑,这有利于它从母体中出来。
黑龙摸到了那一层滑腻的粘液,它在自己鳞片底下翻找了一通,不知道从哪个鳞片下面翻出来一块月白色的软布,然后用那块软布仔仔细细地将黑色的龙蛋擦了一遍,将那些透明的粘液擦净。
这些粘液在母体里时很有用,能起顺滑的作用,帮助龙蛋从母体中分娩出来。
但是等龙蛋出来后,就失去了用处,反而会很妨碍,如果不擦干净,在抱起来时,会很容易失手。
黑龙将蛋壳上的粘液擦干净后,满是慈爱地看着那颗龙蛋,自得道:“不愧是我们老秦家的种,还没破壳就这么懂事,知道它老爹在给它擦蛋壳,一动不动的。”
谁知它话音刚落,一直乖乖躺在菖灵草上任由它擦来擦去的黑色龙蛋突然一跃而起,直直地朝它身后的云柠飞去。
从黑龙身边经过时,龙蛋还在黑龙身上蹭了一下,将蛋壳最底下没擦净的那一点粘液蹭掉,然后毫不留恋地从它身边一晃而过,径直撞进了云柠的怀里。
黑龙:“……”
冷不丁被颗半斤重的龙蛋“创”了一下的云柠:“……”
“噗。”
山洞里,桑静突然笑了一声。
金龙懒洋洋地倚在菖灵草上,姿态慵懒:“秦子川,看来你儿子不怎么待见你啊。”
黑龙咬牙,看着在云柠怀里又蹭又拱的龙蛋,心里酸的冒泡泡,酸气都从喉咙眼里泛上来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龙崽子,还没破壳就见色忘爹。”
山洞里,桑静定定地看了云柠一会儿,突然温声问她:“小姑娘,你家大人给你订亲了吗?”
云柠愣了一下:“啊?订亲?”
她心想原身连个正儿八经的长辈都没有,之前在天问宗时,也是刚通过入山考核,宗门大比都没来得及参加就被白晚晚陷害进了地牢,之后云柠穿过来,直接被谭茂青那牲口推进了苍渊,连师尊都没拜上。
而她一个穿来的,自然就更不可能有长辈什么的了。
于是云柠摇摇头:“没有。”
桑静温声道:“那你看我家黑蛋怎么样?”
云柠呆了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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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的名字并不是一出生就由父母取好的,而是破壳时才会有。
龙崽破壳后,与之伴生的虚麟上会自动浮现出它的名,这是它与天地法则最深的联系。
因为还没破壳,所以龙蛋暂时有了一个小名,还是它亲娘给它取的,叫小黑蛋。
真是一个简单明了形象生动的名字。
云柠此时正抱着小黑蛋在另一个小一点的山洞里溜达。
这里应该算是一个“婴儿室”,是龙爹专门给自家龙崽开辟出来的,离它和桑静不远,但又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云柠抱着小黑蛋在山洞里晃悠。
她想到刚才那条金龙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脸颊忍不住红了红。
她总不能告诉金龙说她有,甚至道侣契都结了,不过现在他还只是一颗没破壳的小黑蛋吧。
是的,从刚才这颗龙蛋朝她飞来的那一瞬间,云柠就知道它是秦溯了。
云柠很明显地从道侣契那边感受到了一股喜悦的情绪。
不过这些是不可能跟小黑蛋它爹娘说的,不然云柠的来历可就捂不住了。
而洞穴那边,桑静也在和秦子川小声说着话。
一席华丽金裙的美丽女子斜倚软榻上,长发披散,繁复的金色裙摆迤逦在地,面露愁容。
桑静有些发愁。
只刚才那一会儿,她就看出了自家崽子对那个叫云柠的小丫头的喜欢。
她问边上的玄衣男子:“你说说,这怎么办?”
秦子川不明所以,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困惑:“怎么了?”
桑静气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刚才没看到吗?你儿子可是很喜欢那个叫云柠的小丫头。”
秦子川挠了挠后脑勺,目露茫然:“喜欢就喜欢呗,这不挺好的,我看那小丫头还不错啊,你不也挺喜欢她的,到时候直接去那小丫头家里下聘不就是了。”
说到这儿,他嘿嘿笑了两声,明明顶着一张邪肆狂狷的脸,但他一开口,莫名地就带着几分憨感:“咱儿子眼光就是好,还是颗蛋的时候就给自己找好媳妇了。”
桑静:“可我总觉得那小丫头有喜欢的人。”
“我刚才问她的时候,她反应有些不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人,脸都红了。”
“嗯?有吗?”
秦子川一向心大,自然没注意到刚才云柠的反应。
听桑静一说,他顿时气呼呼道:“哪个混蛋啊,跟咱家小黑蛋抢媳妇!”
“扔给他五千万上品灵石,让他离开咱儿媳妇。”
桑静白了他一眼:“乱喊什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桑静警告他:“一会儿小云儿抱着咱儿子回来时你嘴上把门一些,别乱喊,到时候弄的人家小姑娘不自在。”
秦子川打包票:“放心吧静娘,我心里有数。”
桑静冷哼:“我看你心里最没数!”
她又琢磨了下刚才云柠的反应,喃喃道:“哎,希望是我想错了,那小丫头可别真有喜欢的人,要不然咱儿子免不了得伤心一回。”
秦子川倒是挺无所谓的:“怕什么,等咱家小黑蛋破壳后,那小丫头一对比,就知道谁好了。”
“我们老秦家的种,天生就知道疼老婆。”
桑静捶了他一下:“都说了让你嘴上注意一些,这都是咱们自己觉得,万一是我们想岔了,那混小子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呢?”
秦子川却道:“那肯定不会,从小看到老,那臭小子像我,从小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说到这儿,他温情脉脉地看着边上的桑静:“我不就是吗?”
“那么多龙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你,这辈子也认准了你。”
桑静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正说咱儿子呢,你提我干什么。”
不过桑静被他带的也忍不住回想了下当初和他相识的时候。
桑静:“其实,那时候你来我家提亲,我挺意外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都没想到你会喜欢我。”
秦子川温柔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当初,那么多龙里,只有你活泼大胆,第一次见面就亲我尾巴。”
桑静脸上的羞赧猛地一顿:“我亲你尾巴?”
秦子川:“对啊,那时候我们去上族学,那么多龙里,只有你最大胆,对我热情似火,明明那时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可你上来就亲我尾巴,弄的我当时贼不好意思。”
桑静蹙眉:“我那不是亲你尾巴!”
“那时候是你踩到了我尾巴,那么多龙里,你谁都不踩,就踩我的尾巴,我叫你你也不应,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也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劲儿,我当时气不过,才咬你尾巴的。”
闻言,秦子川愣住了:“你那时候是在咬我尾巴?”
他不信,认为桑静被他点出来后有些拉不下脸,是在找补:“你都没用牙,那怎么能叫咬呢?”
那明明是亲,是亲!
桑静无语:“我那时候正在换牙!”
秦子川:“那之后那次呢?我生病了,没法去上族学,你过来看我,一见着我就眼泪汪汪的,哭的眼睛都睁不开,给我心疼的呦。”
那时候的桑静可是他们族学里的小辣椒,别说是掉颗眼泪了,被龙欺负了能撸袖子摁着对方打,能从龙海山打到山云川。
但当时桑静过来看自己时,金豆豆一颗一颗的掉,可把秦子川给心疼坏了,心想她可真爱我,被人打掉门牙都不哭,我因为生病只一天没上学她就哭唧唧地过来找我。
她好爱我!!
谁知桑静听他提到这件事,气的鼻子都歪了:“你还说,你明明知道我对苜蓿草过敏,一闻到那味就不停地流眼泪,你还把苜蓿草挂床头,我当时要不是睁不开眼,我非得把那苜蓿草怼你嘴里!”
闻言,秦子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脑海中原本美好的记忆突然如同银镜一般咔嚓一下碎成了好几片。
他的心也跟着碎成了好几片。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