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声这么一说,幽莲城主果然十分骄傲地和他谈论起了幽莲城的种种美食佳肴,还特意叫了人去附近城池为他们买地道美食。
在幽莲城主的招待下,纪寒声和林晚在幽莲城大玩特玩了整整七天,把幽莲城内几乎所有有名的美食都尝了个遍,还按照南贺洲人的风俗,在画舫上睡了一夜。
那天夜里幽莲城十分给面子地下了一夜的雨,林晚躺在船舱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船篷上,想起以前上学时读到的诗句“春水碧于天,画舫听雨眠”。
才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一点,然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她已经想不起那位著名的大诗人的名字,连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唯有一些支离的细节
深深烙印在灵魂里,时而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掉落,像童年时藏在纸袋里的向日葵种子忽然从哪里掉出来,悄然提醒她,她已经死过一次,是个为了重活一次努力完成任务的异乡人。
细细一想,她在那个世界也是孑然一身,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人,即使她忽然猝死在办公室里,也不会有人思念她,顶多成为一项媒体用来抨击垃圾公司996的社会新闻。
那个世界的信息更替是很快的,很快,她就会被飞速前进的时代列车抛在后面,化作历史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再也没有人会想起她。
没有人。
然而她却在这个夜晚,在“画船听雨眠”的静谧雨夜里,开始思念那个时代,思念那个时代的一切,她努力装扮的小小蜗居,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学的室友,高中借读的学校,孤儿院的院长,短暂住过的养父养母家……
林晚躺在画舫里,看着用特质透明材料制成的棚顶,雨水滴答落在棚顶,迸溅出细小的水花。
在更高处,大雨磅礴着朝着她落下,像是这个世界天崩地裂,山河倒塌,然而那道生硬的隔断,让雨水无法落下的隔断,也像是她和这个世界的距离,无论看起来有多近,都始终无法真切触摸。
磅礴大雨中,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物体,都消失殆尽,林晚发现自己只是这个宇宙中这么渺小的一点,茕茕孑立,即使她呼喊得再大声,也永远不会有人和她相互呼应。
伟大灵魂的寂静之处,她能听见的,唯有自己的回声。
这个雨夜,林晚忽然变得有些感性了。
她无声地抹了一下眼角,努力擦去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脆弱。
有一点她很认同纪寒声――一个孤儿,是没有资格脆弱的。
因为脆弱是给会心疼你的人看的,而林晚,她知道没有人心疼她。
所以从小林晚就告诉自己,要乐观,要坚强。
要坚强哦,小林晚,不可以哭哭,不然你就不是院长喜欢的孩子了,没有小面包,也没有图画书。
不许哭,我们养你不是为了找个只会哭的哭包的。
林晚,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开朗?
林晚,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林晚,你不知道疼的吗?
林晚,
你都不会哭的哦。
林晚,林晚……
“呜呜呜……”
林晚终于抑制不住自己,低声哽咽起来。
本来静静望着漆黑雨夜的纪寒声忽然翻过了身,漆黑的眸子在雨夜里折射着点点光亮,他看向无法控制地哭起来的林晚。
这傻姑娘……不就是自己不喜欢她吗?
至于哭成这样。
唉,他还以为自己拒绝得够委婉了,原来还是不小心在哪里伤害到小姑娘敏感的心了。
可怜见的,前几天还装得开开心心,忍了这么多天才肯哭出来。
纪寒声轻轻地从船舱那一头起身,光着脚踩在铺了柔软灵兽皮的船舱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傻姑娘……别哭了,嗯?”
哭声顿时更大了。
纪寒声轻轻叹着气,用尽他能有的所有温柔,低声劝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有人对你好的,师兄在这里,咱们不哭了。”
纪寒声像很多年他自己哄自己那样,用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林晚的背。
寂静黑夜里,传来林晚吸鼻子哽咽委屈的闷哼。
一双泪眼朦胧的闪着泪光抬起来看了纪寒声一眼,也许是雨夜更能让人卸下心防,确认了是自己认识的人之后,她像小兽一样把毛茸茸的脑袋往纪寒声手掌的地方靠了靠,蹭了蹭,然后更加安心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
垃圾老板害她猝死,垃圾位面逼她做坏人,还有那个垃圾龙傲天,要不是因为他,自己能被电击,能受这么多委屈吗!她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吃一串臭豆腐!
话说旁边的这个人是谁啊?
不管了。
“呜呜呜……”林晚泪眼模糊地抓着身边人的衣带委屈至极地大哭,“我真的好惨啊!!”
“对对,你很惨,你最惨了,哭吧哭吧,把伤心都哭出来。”纪寒声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哄。
第22章 (含入v通知)
第二天林晚起来的时候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桃子,昨晚她哭得脑子混混沌沌,一觉醒来除了记得自己大哭了一顿其他都没印象了。
心虚的她仔细回忆一番,确定了应该没有纪寒声被自己吵醒后暴躁骂人的记忆后,看着和昨晚入睡前一样远远睡着船舱另一端被一方矮桌挡着的纪寒声,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被纪寒声发现,看来昨晚她哭得还是比较隐蔽的。
不愧是我,连哭哭都这么不动声色,只于夜深人静之时,于无人发现处,悄然舔|舐伤口,大佬风范十足。
趁着纪寒声还没醒,林晚赶紧拿出消肿的神药,三下五除二涂好,几乎刚涂完,眼睛的红肿就已经去了大半,。
林晚浑浑噩噩地摸出洗漱用具准备出去洗漱,等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外面仍然在下雨,只是因为白天来临,外面热闹街市的人群嘈杂声超过了雨声,她才没注意到这一点。
昨天他们和城主说好不用来接他们,在画舫上过完这一晚就自发离去的,所以想来也不会有人带着伞来接他们。
这么一想,他们竟然暂时被困在这画舫上啦?林晚挠挠头,顿时有点傻了。
不过她很快就一拍脑子,想起来出发前纪寒声让她带的――
“起得这么早?”身后传来OO@@的声音,纪寒声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林晚身后。
林晚回过头去,见到眼里还有朦胧睡意的纪寒声正站在她身后揉着一边肩膀,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林晚条件反射性地心里一虚,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外面的雨道:“师兄外面还在下大雨,我们出不去了。”
纪寒声神情慵懒地瞥了她一眼,越过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不在意道:“没事,可以向岸边卖蓑衣的买――”
没等他说完,林晚就直接打断他,惊喜道:“对啊,我们可以用自己带的蓑衣了!”
她有点崇拜地看着纪寒声:“过来这么多天一直不下雨,我还以为用不上了呢。没想到果然还是用上了嘛!”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放在乾坤囊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蓑衣,兴奋地拍了拍,兴冲冲往自己
身上套。
不过以前从未穿过蓑衣的林晚在穿的时候惨遭滑铁卢,套了半天都套不对,怎么看怎么找不着方向。
“笨死了。”纪寒声骂了一声,抢过她手里的蓑衣,摆对方向给她套上,然后拿过放在旁边的青色箬笠一把按到林晚头上。
林晚也没为他没轻没重的动作生气,高高兴兴地给自己系好箬笠的绑绳,在船舷上撒欢地跑来跑去,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独钓寒江雪的隐世高人。
那首古诗怎么说的来着,“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她就是那古诗里不须归的孤舟蓑笠翁啊!
啊,不对,好像哪里怪怪的,林晚挠了挠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又抛到了脑后,像只撒欢小狗似的快活地在风雨里跑了起来。
纪寒声站在船舱里,看着她脸上重新露出属于小姑娘的快乐天真,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果然还是小姑娘,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晚哭成那样,今天一醒来,又是快活的一天了。
这时,一阵微风卷着细雨吹来,林晚立马陶醉地迎风直立,平举双手,拥抱自然,觉得自己诗兴大发,很可能下一刻就会吟诗一首,成为经典永久流传。
然后,她的蓑衣就被风吹成了三瓣。
“啪嗒――啪嗒――”
林晚眼睁睁看着自己蓑衣的两侧落到了地上,不敢相信地回过头,死死盯着自己背上唯一残存的最后一块蓑衣。
不能掉,不能掉,小衣衣你给点面子,绝对不能掉啊――
“啪嗒!”
最后一块蓑衣也无情地掉到了地上,风混着潮湿微凉的细雨一起拂过林晚的脸蛋,肩膀,手臂,裙子,也让她的小心脏被浇了个透心凉。
林晚伤心的哭了。
“师兄――”林晚哭唧唧地跑回船舱里,哼哼唧唧地抱怨:“你做的蓑衣怎么质量这么差!额,那个,差。”
糟了,不小心把纪寒声的小秘密说出来了。
林晚小脸一白,心虚地偷偷瞄纪寒声的脸色。
就见纪寒声面色不变,声音也很平淡地说:“是啊,质量很差。所以我说了让你买蓑衣穿的,是你自己要用我做的蓑衣,还到外面跑来跑去。”
林晚顿时中刀,捂着胸口倒吸一口气,虚弱
无助可怜地看着纪寒声。
“如果你刚刚不那么故意跑来跑去,也许蓑衣也不会这么快坏吧。”纪寒声毫不怜惜地又加上一刀。
林晚VS纪寒声,林晚:血条清零,惨败。
等纪寒声从对岸冒雨出来卖蓑衣的老婆婆那里买来两件上好的蓑衣,林晚仍然失魂落魄地抱着那碎成三块的蓑衣蹲在角落发呆。
“新的蓑衣,要不要?”纪寒声把扎得结实又好看的灰绿色蓑衣递到林晚面前,林晚瘪着嘴抬起头看了一眼,顿时更受打击了。
纪寒声纳了闷了,明明是他做的蓑衣坏了,怎么现在反过来闹脾气的是林晚?
盯着林晚自闭的脑袋看了半刻钟,纪寒声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就当哄哄被他弄失恋小姑娘吧。
他坐到一边,拿起老婆婆做的精致蓑衣研究了起来。
老实说,纪寒声自己的蓑衣完全是凭着从藏书阁里找到南贺洲风土人情录里的一副蓑衣图做出来的,按理说这种照猫画虎几乎不可能做出正确的蓑衣,但是凭着一双巧手,和一抹剪影,纪寒声竟然也做出了和真正蓑衣八|九不离十的蓑衣来,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结实,当然,也没有人家卖的这么好看。
研究了一番之后,纪寒声沉思一会儿,从乾坤囊里拿出几样工具对着蓑衣比划两下,眼里就闪过了然。
然后纪寒声走到了林晚面前,碰了林晚的鞋一下,朝她伸出一只手:“给我。”
“哎?”林晚愣了一下,“做什么?”
“蓑衣,给我。”纪寒声不耐烦地看着林晚。
林晚于是有点愣愣地把自己怀里抱着的可怜年纪轻轻就身首分离了的蓑衣递给了纪寒声。
纪寒声拿过蓑衣,蹲到一边摆弄了起来。
林晚疑惑地站起来,在看到纪寒声熟练地拿着针线在蓑衣上穿梭编织后,渐渐惊喜起来。
等纪寒声弄完最后一个细节,一只和他买来的蓑衣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因为制作者力气大而扎得更加结实的蓑衣被递到林晚面前。
“给我的吗?”林晚受宠若惊。
“不然是给谁的?”纪寒声的语气不好,嫌弃地把蓑衣往她怀里一塞,又拿出更多的工具重新在原位置坐下了。
林晚把蓑衣穿到
自己身上,爱不释手地转了个圈,回头看到纪寒声又拿着他之前自己做的劣质蓑衣摆弄起来,顿时有些不解了:“师兄你在干嘛?”
“当然是有正事。”纪寒声用牙咬住一根线打了个结,把线吐出来才一边手指翻飞地重做蓑衣,一边回答林晚:“我做都做了,手里还剩着这么多质量差的蓑衣做什么?当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做成好的卖出去了。”
“你出去随便买点东西回来做早饭,我很快就弄好。南贺一下雨半个月内基本不会停,蓑衣很快就能卖出去。我们卖完蓑衣再去渡口乘船。”
林晚看着纪寒声低头认真做事的侧脸,心里忽然很心疼他。
堂堂饮雪山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到外面的城里做任务,还要顺手做蓑衣卖,这话说给别人听,谁会信啊,然而这正是真实地在她眼前发生的。
她的乾坤囊里光是零用钱就有几万灵币,而纪寒声却在为了总共都卖不了几两银子的蓑衣努力认真地干活。
他可是位面之子龙傲天啊!哪里有这么惨的龙傲天!
林晚忽然走过去,抢走了纪寒声手里的蓑衣,霸道地说:“师兄你不用做这个,我有钱,我有的是钱,师父给了我很多钱,真的,我乾坤囊里有好几万灵币。”
纪寒声本来温和沉静的脸忽然黑了个彻底。
他愠怒地瞪了林晚一眼,接着又像是不想让她看到似的羞愤地偏过头去,一把扯过林晚手里抓着的蓑衣,埋头继续做了起来。
“不用你管。做你该做的事。”纪寒声眉间的寒意几乎要滴水成冰了。
林晚纳闷地挠挠头,欲言欲止地看了纪寒声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纪寒声的蓑衣最后总共卖了六十多两银子,他做事一向追求完美,手工活做得格外精致,一拿出去就惹得路人争抢,后面甚至有两个富人听闻了他做的蓑衣,想来买两件拿回去做个收藏,可惜那时候纪寒声已经带着林晚不见了踪影。
这回,他们是坐法船去的渡口。
坐法船的钱当然是林晚出,富婆无处安放的钱终于找到了发挥作用的方向,林晚毫不犹豫地租了最快最舒服的法船载着他们俩去渡口。
到了渡口,林晚买的也是最上等的船舱。
买船舱的时候林晚顺便问了一下最下等的船舱的价格,得到的结果是,两枚灵币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