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
他也恨自己无能,没有早点看出程雪意的丑陋心思,更恨自己不能现在就手刃程雪意。
他要是能早点强大起来,早一步杀了程雪意,林晚也不用被程雪意哄骗……对,他只是看不惯程雪意手恶毒卑鄙,绝不是……绝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是此刻看着林晚对自己充满信任和依赖的脸庞,他心里那份自欺欺人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他就是……他嫉妒她。
他嫉妒程雪意!疯狂地嫉妒她!
此时此刻,他坐在这里,想将真相讲给林晚听,不仅是因为正义,不仅是因为他对林晚的爱护之情,还有他不堪的嫉妒。
纪寒声羞愧难堪。
他再也不是那个公正无私的师兄了,他不值得被林晚用这样的目光敬爱信赖――他是有私心的。
他受不了林晚被别人碰。
一想到别人会和林晚亲昵,不管是哪种程度,他都愤恨地难以自抑,想要立刻杀了那人,将那人挫骨扬灰。
这一刻,纪寒声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自私
鄙薄的自己。
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迁怒别人,因为自己的情绪憎恨别人――这不就是他曾经最憎恨的模样,程雪意的模样吗?
纪寒声曾经发誓决不步程雪意的后尘。
他自认问心无愧,一切所作所为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天地,他决不错杀好人,也绝不肯故意连累无辜。
他一直想要杀程雪意,要报复饮雪山庄的人,但是以前他问心无愧,因为是他们先对不起自己,一报还一报。
然而现在,他私心对程雪意的嫉妒让他的这份问心无愧染上一丝阴霾。
纪寒声鄙夷这样卑鄙的自己。
可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的人。
纪寒声愧疚又痛苦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眼,他深吸了一口气:“林晚,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和程雪意的事吗?”
我和程雪意……在密室呆了十五天脑子都呆迷糊了的林晚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脑子里就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给自己定的那一条母女线……
然后她想起自己之前让程雪意到纪寒声面前说过的话,再看到纪寒声沉重无比的脸色,她飞快地反应过来――
经过这十五天的“秉烛夜谈”,纪寒声要终于忍不住了!
是时候了,她的感情戏来了!能不能成为程雪意遗孀,就看此时表演成不成功!
林晚的两只眼睛亮闪闪,飞快地进入了状态。
“记得,师兄。”林晚的脸上闪过一丝躲闪,不自然地转开了脸。
纪寒声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见不得人而自卑,心里对程雪意的痛恨更甚,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这么摧残林晚的精神的!一边仗着假母女的身份占尽林晚的便宜,一面还用这种不肯公开身份的手段让林晚在她面前变得卑微,任她摆布……
纪寒声握拳,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心疼和愤恨压下,他直视林晚的眼睛,郑重道:“那你可还记得,程雪意是用什么来证明你们的母女身份的?”
“啊?”林晚愣了愣,“这还用什么证明吗?师父当初找到我,说感应到我身上有她的血脉气息,再一问我的年岁,我在哪里出生,立即就认出了我是她的女儿。”
纪寒声扼腕: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吗?她说是就是吗?”
林晚垂着头不说话,像是被讯斥得知错的样子。
纪寒声继续道:“林晚,当初我们被困血魔域,程雪意救我们出去之后,我曾经找过程雪意密谈,你记得吗?”
林晚点头。
“那你可知我们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我当时暗暗替你不值,为你质问程雪意为什么不肯公开你们的母女身份去了。”纪寒声想起当时的经过就两眼含恨,“你知道程雪意当时和我说了什么吗?”
纪寒声恨恨地捏拳,不等林晚说话就自顾自接了下去:“她告诉我,你根本不是她的女儿!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谎言!”
纪寒声单手握拳愤恨地锤在桌上,心痛地抬起头去看林晚。
然而等他看到林晚的表情,他忽然愣在了那里。
他想过林晚会震惊,会难过,会泪流满面,会生气痛苦不肯相信他的话,但是唯独没有想过,林晚的反应会是――羞涩又……心虚?
她羞涩什么?心虚?她为什么要心虚?
程雪意欺骗了她的感情她难道不生气吗?
纪寒声看着林晚迥异的反应,一下子就对人生茫然了。
他废了很久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他看着林晚,艰难发声:“林晚,你……”
但是不等他说出什么,林晚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师兄对不起,”她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眼神歉疚不敢和他直视,“这件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纪寒声愕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战胜自己的良心煎熬和她说这件事的真相,结果她提前知道了?
纪寒声只觉得人生一下子就变得陌生了。
这还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吗?
他迷茫地看着林晚,看起来受的打击很大,把孩子都打击傻了。
但是林晚的小剧场已经开始了,就得坚定不移地演下去。
她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看了纪寒声一眼,捧着自己的脸重新坐下来,垂着眼帘小声道:“其实我刚刚想和师兄说的,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师兄说,又怕师兄
生气……”
“不是,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纪寒声也不愧是一代龙傲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重塑世界观,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
“就是……这次回来之后那十五天,师父告诉我的。”林晚像个小媳妇一样满脸通红地低着头,声若蚊蚋。
纪寒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冷静地看着林晚:“她怎么和你说的?”
林晚看起来更羞涩了,把头都快埋进地里了:“师父……师父和我说了实话……”
她说的哼哼嗤嗤,断断续续,纪寒声也耐心地等着她,看起来镇定极了。
林晚过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全:“……师父说,说她一见我就心生喜爱,不知该如何亲近我,一时冲动,才骗我是她的女儿……师父她……她已经向我认错了……”
说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抬起脸,两只眼睛水鞯乜醋偶秃声,心虚地小声:“师兄,我不怪师父了可不可以?”
“她认错了你就不怪她了?”纪寒声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心里发颤。
“你不怪她欺骗你,诱哄你,利用你的感情接近你……”纪寒声的身体忽然往前一倒,原来是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金丝檀木做的桌子硬生生按出两个洞来,此时失去支撑才扑倒了。
林晚连忙去扶他,纪寒声抽出自己的手,不让林晚扶,脸上还是一派的风轻云淡:“我没事。”
他重新坐好,脊背挺得更直了,只是看向林晚的目光充满了痛心和正义:“你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有多恶心,她对你心怀不轨,借机对你……你和她根本不是母女,她这样对你,难道你也不怪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我最喜欢看正义有原则的男主因为“做坏事”问心有愧啦。
不好意思最近在实习,白天有点累,还不幸感冒了qaq,所以今天来迟了。
不过我不会鸽的,说了日万就会日(除非不可抗力比如世界末日啦),谢谢等待,啾咪~
第53章 (一更)
林晚垂着头安静地听着纪寒声痛斥程雪意对她的心思是多么丑陋, 程雪意的面孔是多么猥琐,程雪意的心机是多么暗黑……她处心积虑,她心机深沉……她的所作所为, 都是为了满足她对林晚不伦畸形的占有欲……
纪寒声一边说, 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林晚,希望她在听了自己的解释之后,能看清程雪意的恶毒面目, 从此和她划清界限――
然而,当他口干舌燥地痛斥完最后一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晚的时候, 林晚终于抬起头, 耳尖红红,憋出来一句:“师兄,师父做这一切都是有她自己的苦衷……我, 我理解她,我不介意师父对我的心意的……”
说到这里, 她好像就已经用光了自己的所有勇气,只用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注视着纪寒声, 眼里暗含祈求。
纪寒声看着她祈求又羞涩的目光, 还有什么不明白。
程雪意都做到这份上, 林晚却丝毫没有要怪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林晚是个愚蠢的受气包, 那就只能是她自己也……
纪寒声呼吸一滞, 放在身侧的手颤抖起来, 不愿意再深想下去。
“既然你如此想,那我……也不再劝你。”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翻涌着的不平和酸涩, 想维持自己作为师兄最后的体面。
他拿出一叠剑谱,唰唰写下几行注释,然后放到林晚面前,面无表情道:“你这些天呆在程雪意那里,荒废了课业,功课已经拉下不少了,这些是我给你准备好的功课,你好好练,过段日子我要来检查。”
说完,他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殿外疾步走去。
林晚张大了嘴巴大受打击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剑谱,等她反应过来,就只看得到纪寒声已经走出大殿的一个背影了。
林晚呆呆地注视纪寒声的背影片刻,回过神来,咂咂嘴,总觉得纪寒声的背影好像透着那么一丝狼狈。
狼狈?不可能的。
没有感情的布置作业狂魔龙傲天怎么会狼狈呢?狼狈的明明应该是她吧!
这么多剑谱任给她是想累死她吗?!c(R□Q)ノ
纪寒声走了,林晚抱着他留下来的功课痛哭出声。
接下来这段日
子林晚过得很忙,因为程雪意的身体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偏偏纪寒声还给她布置了这么多的“作业”,本着不好让纪寒声失望的想法,林晚在照看自己大号和学新剑谱之间忙得团团转。
纪寒声应该也是忙着继续练他在囚崖上学来的秘法,毕竟仙脉和魔脉是两件庞然大物,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完全转换控制完毕,林晚记得原著里纪寒声也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才彻底把体内的魔脉和仙脉控制得当,使用圆融。
纪寒声忙于练习,又是在对魔气魔脉等等敏感至极的仙界修炼,动辄就有被发现的风险,所以自从那日交谈之后,纪寒声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林晚忙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好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自己的头号金大腿纪寒声了,正好练的一本剑谱也稍有一点心得,这日程雪意的身体情况好了一些,她便给自己放了假,带上一些小菜好酒,去找纪寒声。
等林晚去到纪寒声的住处,人却不在屋子里,林晚摸不着头脑地等了一阵没等到人,只好把东西往他屋子里一放,准备回去。
却在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了慢慢往回走的纪寒声。
林晚下意识望了一眼纪寒声回来的路――好像正是金檀台后殿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师兄你刚刚上哪里去了?”
说着顿了顿,有些埋怨地说:“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好不容易我去找你一次,你都不在家。”
纪寒声看她一眼,眼里却闪过一丝林晚也说不清的委屈还是什么的情绪(林晚猜是自己眼花了),然后才理直气壮地说:“我出去散步去了。”
说着,他顿了顿,越过林晚朝自己住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道:“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吗?”
“你自己这么久不来,不清楚我的作息,走了个空又怪谁。”
林晚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眼瞎。
纪寒声竟然真的在怪她不去找他?他还好意思委屈上了?
她有几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是谁给她布置了这么多作业害得她抽不出空啊!她都忙得没时间去灵兽园找食材了好不好!
林晚气呼呼地跟上去
,叉着腰大声道:“当然是怪你!要不是你给我布置这么多的作业,我怎么会没有时间出来玩!”
说着说着她也委屈起来了:“我为了学你给的剑谱都已经好久没出去逛了,你竟然还怪我。”
正负气疾走的纪寒声听到这里顿时一噎,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他身子在原地僵立片刻,才慢慢转过身来,轻咳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低声道:“你这段时间是因为练剑才不来?”
不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程什么意?
“不然是为了什么!”林晚理直气壮地叉腰。
至于照顾程雪意?林晚毫不惭愧地想,照顾自己算什么占用时间,天经地义好不好!所以占用她空余时间的都是纪寒声――给她布置的作业!
纪寒声僵硬冷漠的脸色忽然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我稍后给你调整一下布置的课业吧。”他竟然和林晚道歉!
林晚顿时受宠若惊,乐得眉毛都飞了,喜滋滋地把乾坤囊里收着的剑谱往纪寒声手里一塞:“好说好说,只要师兄少给我布置两本剑谱,咱们还是好同门。”
去掉那一沓深奥难背的玄奥剑诀加剑招组合体的剑谱,林晚简直神清气爽,她高高兴兴地跟在纪寒声身后给他介绍她今天休息特意去灵兽园顺来的新食材和新菜,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得像树梢快活的小鸟。
纪寒声低头看着她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不自觉嘴角抿出一点笑意。
林晚说起之前在囚崖上打落的那些鸟,可惜得很:“本来说了从囚崖下来就要去捡的,现在都这么久过去了也没找到时间。要是谁路过一下,正好给捡走了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