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定事件簿同人)【未定事件簿】赠你十五朵向日葵——在水不禄【完结】
时间:2023-02-07 13:27:59

  他意识到自己恐怕也距疯不远,竟然感觉脖子上挂着绷带、手上裹着石膏、睡得不省人事、还套着一身幼稚儿童睡衣的女人像艺术品。
  即便与那些巨作相比也豪不逊色。
  陆景和从窗边把画架,画布,画笔和颜料全都搬了过来。
  没有半分踟蹰,甚至不需要多想,那些被他封藏于心的,所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惊颤,所有无法感同身受的孤寂,所有不能入睡的夜晚,所有缄口不言与茕茕孓立,都被一股脑倾倒入了画里,在夜最终的静默中。
  酣畅淋漓。
  百种色彩驯服地顺着他的手指流淌变化,在画布上勾勒出某人隐秘又深邃的灵魂,还有滴答着鲜血的心脏。
  恍惚回到许多年前。
 
11.  十一
  ▍她要如何选择?
  “May,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妈妈第一次遇见爸爸,就在五月的阿诺河边。”
  “妈妈很爱爸爸。”
  “很久很久以前,小梅还没出生的时候,妈妈没有地方可去,东躲西藏地睡在街边的长椅上,靠给人画像赚钱。
  旅客少的时候,一天都卖不出去一张,只能饿肚子。爸爸就是那时出现的。”
  “爸爸明明打扮得不像游客,却让妈妈给他画像。
  妈妈画了,因为爸爸很漂亮,妈妈一不小心认真过头,画了两个小时,但爸爸一句都没有抱怨。”
  “妈妈没好意思收钱,爸爸却给了妈妈一张名片,问妈妈想不想去弗罗伦萨美术学院学画画。”
  “妈妈真的很爱爸爸。”
  “我要见他!他为什么不来!”
  “小梅,妈妈出生的地方,生长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花苜蓿。像海一样。”
  “小梅,妈妈不快乐。”
  “放我走!让我走!”
  “小梅,妈妈爱你。妈妈不会丢下你的。”
  “小梅,妈妈在这世上,第一喜欢你,第二喜欢画画。”
  “我没有得病!让我见他!”
  “小梅,一个人可以被剥夺生命,但无权被剥夺自由。”
  “小梅,别害怕。死亡不可怕,死亡是天父的垂怜,是一场无梦的安眠,一次纯白的归乡。
  当我们在世间走累了,就可以放下一切,回到永恒安宁的乐园。”
  “你们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话!为什么没人听我说话!”
  “小梅,妈妈会陪着你的,直到你长大。”
  “小梅,妈妈累了。”
  “小梅,你要自由自在地、有意义地活下去。”
  “我亲爱的小梅,不必为我哭泣。”
  『因为。』
  “世上的所有相逢……”
  “……都比清晨的露水还短暂。”
  梅菲醒了。
  宿醉留下的头疼来势汹汹,她努力许久,才勉强睁开眼。
  百叶窗被人拉了起来,明亮的光线穿插在松木般的清香中,微风钻过原木柜间隙,轻柔地撩拨着她的鬓发。
  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浴室中隐约传来水声。
  她从身下摸出手机,手机电量告急,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咽气。而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二十七分,还有十多个来自夏彦的未接电话。
  梅菲腾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完蛋,约好了今下午去莫氏心理健康研究中心见莫弈。
  爽了工作状态的莫弈的约是什么后果,梅菲想想就害怕。
  情况紧急,梅菲飞快地给夏彦回了个消息,匆忙穿上鞋,窜到浴室门前很不见外地哐哐拍门:“陆景和!我和莫弈有约,我先走了!”
  水声骤然一顿,陆景和慵懒的嗓音从内传出。
  他恐怕也刚醒不久,声音尚未完全褪去沙哑。
  “急什么,你打算顶着那副尊容去找莫弈?”
  她居然把这茬忘了。
  穿着被难闻酒气腌入味的小熊睡衣去见莫弈,梅菲不用想都害怕。
  “等着,我开车送你。”
  陆总下达完指示,丝毫不给别人提意见的机会,水声已经哗啦啦重新响起,相当。
  梅菲只好坐回去。
  她用尽手机最后一丝电,绞尽脑汁将『借酒浇愁结果不小心喝太多导致睡到下午才醒』这件事美化成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离谱的理由,再辅以声泪俱下的『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和斩钉截铁的『我争取尽快赶到』,合成一套组合拳,发给了莫老师。
  几分钟后,手机叮咚一声,莫弈回复:“我知道了。如果实在来不及,我们改天再约。”
  梅菲感激涕零,心想莫老师在大学一定很受欢迎。
  毕竟这年头,明知学生是在瞎编还愿意配合演出的好老师,不多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手机骤然黑屏,给她上演了个原地罢工。
  浴室的水声仍然没停,梅菲无可奈何,也无事可做,只好抬头看画。
  虽然她选择的是理工科方向,却对绘画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了解。
  因为她的妈妈是个画家。
  梅菲的母亲毕业于弗罗伦萨美术学院,就是陆景和毕业的翡冷翠美术学院的原型。
  这么说来,她妈妈其实算是陆景和的学姐。
  想到这里,梅菲轻轻笑了笑。
  她的母亲是个天才式的人物,尽管只受过五年的专业培养,作品仍然被许多内行人交口称赞。
  他们都说:“艾丝梅拉达,你的画不该挂在餐厅,应该挂在展馆尽头最大的墙中心。”
  可惜直到最后,她的作品也没有上过真正的展览。
  不过它们被堆放在梅菲长大的山谷,也算不上是屈尊。
  毕竟在那座巨大到堪称城堡的庄园里,还锁着许多世界闻名的作品,每一件都能卖出天价。
  有梵高的《圣保罗花园》,拉斐尔的《年轻使徒头像》,毕加索的《坐在花园中的女人》,莫奈的《睡莲》,还有一幅伦勃朗的自画像。
  梅菲的父亲是个很有钱的收藏家,那座僻静的庄园里装满了他四处搜罗的珍宝。
  其实,梅菲觉得她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
  一件被她父亲收存在庄园里的美丽藏品。
  梅菲遗传了母亲的浪漫和敏感,自小对绘画和雕塑拥有超常的感知力。而此时她凝视着墙上参差的油画,赞赏之余,却仍察觉一丝违和挥之不去。
  就像陆景和本人一样。
  挂画技法流畅漂亮,画面明丽干净,虽然叫人心情愉悦,却莫名的……有点单薄。
  说不通,梅菲默默想。
  这样的画风,怎么会与被称为『以黑暗绘就光芒』的伦勃朗扯上关系?
  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陆景和拉开浴室门,朦胧的水汽蒸腾而出。
  “我先送你回家,你冲个澡换身衣服再……”
  他应该洗得很急,头发还没完全吹干,白T恤的领口被滚落的水珠沾湿,暧昧地贴在胸前。
  见梅菲正专注地盯着他的作品墙发呆,陆景和挑起眉。
  “你在看什么?”
  好半晌,梅菲才没头没脑地说:“陆景和,你信教吗?”
  陆景和心头猛地一跳。
  这句与两年前列昂如出一辙的问题让陆景和的心莫名悬了起来。
  “……不。为什么这么问。”
  “第六感。”
  梅菲扭过头来,状若不经意地微微一笑。
  “没事,我们走吧,别让莫医生等太久。”
  莫氏心理健康研究中心采光明亮,从装潢到布景都以浅绿配白为主,梅菲本以为没人会讨厌这里,陆景和却避之不及,连门都不愿意进,把她丢下就走了。
  有几人在排队咨询,前台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注意到她,梅菲只好自作主张地去了会客厅,正遇见长沙发上莫弈与一家人的谈话。
  他冲梅菲微微颔首,梅菲心领神会,独自进了诊疗室。
  看起来莫弈在这里的工作并不轻松,眉眼间都是浓浓的疲惫。
  尽管如此,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抽时间约梅菲进行心理治疗,治疗方式十分离奇,就是与她闲聊两小时。
  经过一月多的试探,梅菲只有一个收获,那就是放弃。
  别试图猜中莫弈究竟在想什么,别试图给他下套。
  她惊讶地发现,自从她学会了在莫弈面前装傻充愣、任君宰割,与他的相处竟然变得愉快起来。
  莫弈本就擅长照顾人的情绪。
  磨砂玻璃门被人推开,莫弈一边关门一边将白大褂脱下,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他分明是从会客室走进诊疗室,动作却像结束工作回到家一样放松,梅菲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
  “你的腿伤已经好了么?”
  “剧烈运动还有些疼,不过基本能走。”
  莫弈金色的眼眸温柔地弯了弯。
  “那就好。”
  “快一个月没见到大家,还挺想念的。”
  梅菲也笑。
  “最近还好吗?”
  莫弈没有直接回答,他从桌下拿出陶瓷茶壶,沏上茶。
  “不算好,三泉村废弃工厂拐卖关押儿童的案子牵扯太多,事情还藏着其他猫腻。
  左然整天忙于奔波取证,我的工作量也翻了一倍。”
  随着他话音落下,饮水机的水流正好戛然而止,莫弈盖上茶壶盖。
  “至于陆景和……你们真的一个月没见吗?刚才停在外面的车是陆景和的吧。”
  他话锋一转,将茶壶煮到炉上,语气像是在打听梅菲感情生活的七大姑八大姨,亲切又轻松。
  那壶造型古雅,水绿色圆壶身不作任何雕饰,没热多久,壶嘴就吐出一绺青烟。
  莫弈笑吟吟地看向梅菲:“不是夏彦在照顾你吗?”
  梅菲手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
  不是被漂亮异性注视的不安,而是被教导主任抓了现行的不安。
  “昨晚跟夏彦吵架了,就……”
  哭着跑去找陆景和寻死。
  还被人给救了。
  事情的真相太羞耻,梅菲实在说不出口,别别扭扭地含糊了过去。
  莫弈却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了然神情。
  梅菲觉得他一定误会了什么。
  “我原以为他的存在会给你施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当年陆景瀚的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很深。”
  水煮开了,莫弈拿出两个水绿瓷杯。
  “现在看来反倒是我多虑,你们似乎相处得不错。”
  如果心存杀念也能叫不错的话,那他们的确相处得不错。
  “我觉得,陆景和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对我其实没有多坏。他可能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梅菲乐呵呵地笑起来,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天真善良。
  莫弈也笑了,温和地应道:“是么,那就好。”
  他浅金色的眸子隐藏在镜片后,梅菲一时无法判断那目光的焦点究竟在何处,也无法判断其中噙着的笑意究竟是真是假。
  莫弈,太棘手了。
  “对了,三泉村残留的蛛丝马迹如果能查清,应该是一大进展。甚至足以让我们拿到可以直接将海奥森封停的关键证据。”
  “持续几年的混乱可能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十分绅士地将茶杯端给梅菲。
  “开心吗?”
  闻言,梅菲怔了一瞬,甚至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
  “真的吗?!当然开心啊!终于要结束了。”
  梅菲笑得神采飞扬,牢牢藏住了自己的片刻失神,可她的思绪还是不可遏制地嘈杂起来。
  他们究竟查到了什么?
  海奥森那边是什么反应?
  莫弈说得含糊不清,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他在故意诈她?
  如果他们的确抓到了海奥森藏在人皮下面的狐狸尾巴,作为被埋进N——
  最深的一颗棋子,海奥森一定会动她。
  梅菲本以为还能窝在中间浑水摸鱼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死线已经逼到了眼前。
  她要如何选择?
  顺从海奥森,专心做它的伥鬼?
  可海奥森根本没把她当做人,就算她帮助他们除掉了N——,梅菲也不见得能捞到什么好下场。
  她心脏上的微型炸弹货真价实,尘埃落定后不过只是按下按钮的事。死人永远不会暴露秘密。
  那么背叛海奥森,做N——的间谍?
  先不说谍中谍是一件多么刀口舔血的工作,也不说N——
  中的四人会不会相信她的投诚,即便梅菲真能骗过海奥森,N——
  众人也百分百信任她,她脑子里的芯片却也货真价实。
  陆景瀚的事情发生后,梅菲不相信陆景和会就此作罢。
  海奥森能做出脑芯片,凭和印的实力,造出检测仪指日可待。
  现在可能还没有完成研发,但再过一年呢?再过两年呢?
  等检测仪对她的脑子报告出『脑芯片存在』的结果时,她要如何解释?
  他们会相信梅菲是个真正的人而非人工智能吗?
  会相信梅菲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而非精心策划的骗局吗?
  陆景和这个被蛇咬过一次的人,会相信吗?
  梅菲仿佛踩在危楼摇摇欲坠的高墙上,向左也是死,向右也是死,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条活路。
  “梅菲?你还好么,怎么有些心不在焉?”
  莫弈涓流一般细腻文雅的声音骤然炸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嗯,我没事。我就是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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