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一笑,上去牵住秦筝的手,“走,回家。”
朱红的小嘴顿时翘了起来,回握住萧瑟的手挨到他身边,“回家!”
两人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重新上了龙凤彩车,秦筝一头钻进去啥也不顾,萧瑟好歹回头看了一眼,文武百官被这百年来头一遭的帝后大婚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笑道:“诸位爱卿今日辛苦,只是永安王府客满,请不了每个人,今日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皆布了喜宴,诸位大人想带多少家眷便带多少家眷,不必顾忌。”
嘶,所有酒楼?这是多大的手笔?
连秦筝坐在轿辇里都有些发昏,天启城有多大?酒楼有多少?不论官家还是平头百姓都能吃上这喜宴的话,那得掏多少银子呀?
萧瑟在她身旁坐下来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还是瞪圆的,“你……你花了多少呀?”
不会把国库都给搬出来了叭?
萧瑟一扫她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掌心,“也不算多,和你徒弟一人出了一半,你放心,我手头自然是有银子的。”
秦筝不懂物价也没钱,萧瑟把她的衣食住行全包了,一年到头都摸不到几回银子,唯一一次摸到的还是今天早上几人给她的份子。想到这里,她伸手在宽大的袖兜里掏了掏,掏出几个红封塞进萧瑟手里,“这是蕊姐姐和若依姐姐她们今早给我的份子,反正我留着也没用,都给你好了。”
萧瑟哭笑不得地把红封塞回她手上,别人家的夫妻,做丈夫的藏私房还要防贼似的防着家里的婆娘,他这小媳妇倒好,成亲第一天就把钱都给他了。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仔细收好,以后总有用得到的时候。”萧瑟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你忘了?我们好歹在雪月城待了几个月,每个月八百万两呢。”
秦筝有些傻眼,“枪仙前辈真给你了?”
她还以为说笑的呢,毕竟月俸八百万两也太漫天要价了。
“头几个月我还管着雪月城的账,自然是我自己支出来的,后面几个月的份额。”萧瑟摸了摸鼻子,“是枪仙前儿个到天启的时候送来的,说是当新婚贺礼了。”
小姑娘掰着指头一算,龟龟,好多钱,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收,这俩人还是名义上的师徒呢。
待到载着新人的车辇行至永安王府的时候,大街小巷,屋顶墙头上的人比从雪落山庄出发的时候还多,兰月侯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他一人一骑从宫中飞奔出来,可比他们坐车走大路的动作快多了。甚至还有功夫换上一身暗红色的华服。
兰月侯看着率先下车的萧瑟,笑着说道:“可算是来了,里面的人可等久了。”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影从门口冒出来,萧瑟一扯唇,“我这是接新娘子进门了,你们总不能再拦我了吧?”
唐莲倏地被人推出来,雷无桀和沐春风一左一右拍上他的肩,“放心,好戏都在后头呢!”
秦筝低着头小心地护着头上的发冠从辇车上下来,看见他们几个又堵在门口,唐莲一副好笑又无奈的神色,也笑了,“你们就欺负唐师兄老实巴交,小心蕊姐姐回头找你们算账。”
“来来来,新娘子跨火盆啦!”
秦筝瞅了一眼,回头扯了扯自己拖得长长的裙摆,正琢磨着该怎么优雅地把裙子捞起来的时候旁边的萧瑟就已经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歪头,拨了拨他缠绕在一起的旒珠,“规矩可以这样吗?”
“忘了?你就是规矩。”
“哦。”小姑娘倒也不扭捏,迎着宾客揶揄的视线大大方方往萧瑟肩膀上一靠,“开路!”
第133章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一纸婚书,上奏九霄,下鸣地府,请诸天祖师见证。
萧瑟掂了掂怀里的媳妇儿,在喜婆哎唷哎唷的呼声中直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永安王府的庭院里已经摆满了宴桌,中央空出一条直通正厅的路,地上铺了大红喜庆的毯子,秦筝过了门槛就自己翻了个身跳到地上,“待会儿见到师姐得乖一些,不然她一准念我。”
还以为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呢。
萧瑟帮她理了理裙子,牵起她的手在满院的欢呼声中走向正厅,明德帝今日微服到场坐在了主座上,看到他们进门面色稍缓,温和地冲他点了点头。
秦筝视线不自觉地往左边瞥了一眼,见师尊师姐们全都在,眼角眉梢全是笑。
“小师妹怎么笑得这般傻,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怎么都不害羞的?”
“嘘,小点儿声,她听见了回头跟你急。”
秦筝没回头,到时候林语元回过头去瞥了那两个家伙一眼,两人顿时如鹌鹑一般缩了缩脖子,小阿筝那必然是不会害羞的,就这屋,这王府,那新房里的床,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成个亲就像出门转一圈回家一样,哪里会害羞。
“吉时已至,请新人入礼!”
锣鼓声霎时停住,随后正厅两侧响起了编钟古乐,侍女侍从捧来香案和婚书,案上供的是月下老人,和合二仙,红鸾星君和素月天尊等等。甚至还立了一块刻着『纯阳孚佑帝君』的牌子。
他们这拜天地,拜的是真天地。
连之前还有几分嬉笑的纯阳弟子也微微敛了神色,素天白倒是有几分满意,“看来是特意问过,知道要拜诸位祖师爷。”
纯阳宫三代以来嫡亲的小徒弟小徒孙,要把她娶走怎么也得拜请一下。
一纸婚书,上奏九霄,下鸣地府,请诸天祖师见证,若违此情,便是欺天。
欺天之罪,即使是真龙天子也逃不过身死道消。
拜过了祖师爷,接着便是拜明德帝,后妃的牌位不好动。因此他们没有请出萧瑟母妃的牌位,堂上另一边的位置空着,姬雪扶着一个同样白发却显得十分苍老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萧瑟看到那两人的时候眸光动了动,嘴唇微微嗫嚅了一下。
“若风。”明德帝忽然缓缓地说道,“坐吧,你坐得。”
正厅内的人怔了一瞬,这个若风,唤的是姬若风,还是萧若风?
那人站着没动。
“师父,您坐吧。”萧瑟恭敬地行了个礼。
秦筝眨眨眼,让萧瑟这么恭敬地称为师父的。只有百晓堂的前任堂主,那个教会了萧瑟一身本领,最后差点为萧瑟而死的姬若风了。她一抱拳,“师父,您请。”
姬若风面色有几分复杂,肩膀忽然一沉,姬雪可不管他想什么,直接一掌给他按到了位置上,“让你坐就坐。”
这多干脆,看得秦筝悄咪咪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司空长风领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的树上,见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这早说我也进去了,能和萧若瑾平起平坐的位置我也想坐坐。”
“您这个便宜师父,只怕坐着也不安生吧?”
树底下忽然传来一声幽幽轻叹,司空长风低下头一看,有些怀疑地揉了揉眼睛。
“你这唐门的老太爷,不在唐门待着,怎么跑到天启城来了?”
“听说新帝要登基,便想着过来替那个人见证一下。”树底下的人接过头顶丢下来的酒,“你敢说你来这儿的理由不是这个?”
司空长风仰头看着云气袅袅的天,“我们的使命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只可惜,心月姐姐看不到了。”
“心月看不见,还有她的儿子和女儿替她看着呢。”
树下的人看着厅堂内窜头窜脑的红衣少年,“天启四守护,也有新的人了。”
司空长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不对,我女儿呢?”
他们家司空千落呢!
司空千落和萧凌尘还在骂骂咧咧往天启狂奔的路上。
永安元年五月二十七,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
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羡鸾和。
待礼官唱罢送新娘入洞房后,满堂宾客一哄而上,二话不说把迈开腿就要跟着走的萧瑟架住,就那么一会会没牵住人,萧瑟和秦筝就被人群隔开了。
看着小姑娘躲在一群师兄师姐身后偷着乐,再看身边这明显不跟他算算账不罢休的三五好友,萧瑟无奈地摇摇头,“行,你们几个今天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雷无桀哼笑了一声,“我们不走,你也别想走,上酒!”
屠二爷伸手啪啪击掌两声,顿时有几个壮汉扛来了几口水缸大小的酒坛,萧瑟嘴角轻轻一扯,“你们真是好得很。”
等他们将来成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秦筝被人簇拥着回了喜房,师兄师姐终于找到机会和她聚在一起说话,挨个儿送了精心准备的新婚贺礼,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房间的角落。
林语元颇为舍不得地摸了摸秦筝的头,“嫁了人,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耍性子了。”
小姑娘也舍不得地扯了扯师姐的袖子,“没关系哒,萧瑟说我什么样他都喜欢。”
『还说人家呢。』林语元闻言好笑地戳了戳她的嘴角,“不知羞。”
秦筝下意识地一揪耳朵,耳朵顿时红艳艳一片。
旁边的师姐金昀好笑地说:“大师姐,你别说,虽然我就见了几回。但是那姓萧的倒真是宠咱们小师妹的。”
宠是真的,但嫁入帝王家,这般疼宠也不知能多久,阿筝做了皇后。要是还和没出嫁前一样冒冒失失的,怕是不能长久。
金昀见林语元眼里有些许愁绪,到底比秦筝年长许多,明白师姐的顾虑,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看萧瑟和小师妹感情好,与玄宗和贵妃相比也不遑多让,师姐放心便是。”
秦筝眨眨眼,忽的弯腰探头到床底,掏了掏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来,“师姐,看!”
林语元和金昀看见那道明显是圣旨的卷轴有一瞬的怔愣,秦筝已经手快地把卷轴打开摊到她们面前,“喏。”
两人看见圣旨上的文字之后眼底皆划过一道惊愕,秦筝见她们看完又动作麻利地卷好圣旨塞回床底,“萧瑟说今日大婚,要是他立刻说不纳妃那些老臣念叨起来扫兴,等过几天在朝会上再听他们念呢。”
金昀深吸一口气,“你就把这么重要的圣旨藏床底?”
“反正没人知道嘛,之前我把赐婚圣旨藏在床底下萧瑟都没找着嘞。”小姑娘咧嘴嘿嘿一笑。
你们早八百年都睡一张床了他会不知道?
林语元揉了揉额穴,舒了口气打算说什么,秦筝却正了正神色道:“师姐,我和萧瑟是在祖师爷面前拜的天地行的礼,有天道为证,加上这道圣旨,他该给我的承诺一个都不少的,师姐放心便是。”
话到嘴边转过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林语元点点头,小阿筝到底还是长大了的。
前院里,被人灌了好几口酒下肚的萧瑟看见一行纯阳宫弟子去而复返,连忙走了上去,“素师兄。”
“今天是阿筝的好日子,姑且破戒一回。”
素天白一手捧着那柄德字剑铭的长剑,另一手一转,旁边路过的侍者盘中端着的酒盏便到了他手中,“阿筝是孩子心性,往后多担待。”
萧瑟连忙应下。
一杯酒饮罢,素天白点点头朝席间和齐天尘坐在一起的几位真人走去,他之后,是静虚一脉的段云,他们曾在萧瑟等人初到纯阳宫的时候打过一次。
段云也拿了一杯酒,“你是皇帝,我是江湖人,那些规矩我不懂,有话便直说了,当初还觉得你是个只会逃跑的怂蛋,配不上我们的清玄,后来我听说了一些事,现在的你就很好,希望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萧瑟自然再饮一杯。
后面又走上来一个师兄,“清玄是我们纯阳宫的宝贝,好好待她。”
萧瑟再饮。
眼见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新郎官,那架势完全没把人当个今天刚登基的皇帝,兰月侯双手搂在袖里看好戏似的瞧,“我看今天楚河会醉得连新房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一晃眼一个时辰过去,一众师姐们从后院闻讯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大群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顿时眉头各个皱得能夹死五百只苍蝇。
林语元连忙去找萧瑟的人影,只见他和素天白坐着,似乎在说什么话,腿边还歪歪斜斜地躺了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瞧着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素天白忽然整个人一滑,趴在了桌面上。
林语元给气笑了,问旁边伺候的侍从,“我师尊和师叔呢?”
“几位真人觉得这里酒气太重,去厢房休息了。”
侍从也很无奈,姑娘们喝醉了早就抬回去了,可这群爷们儿喝醉了谁也不肯撒手,愣是拖不走一个人。
明德帝和兰月侯还有其他那些个人也不知道几时走的,上头没有长辈压着,这群人喝疯了不成,她用力按下突突跳起的额穴,提着手里的拂尘把躺了一地的『尸体』拨开,“萧瑟!”
一双尤有几分清明的眸子转了过来,起身恭敬道:“师姐。”
林语元一边吩咐师妹赶紧去找灵虚子讨解酒的药丸,一边仔细打量萧瑟的情况,“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忘了正事。”
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回去陪阿筝了。
萧瑟颔了颔首,“我记着时辰的,只是几位师兄和我的朋友盛情难却……不过,料想阿筝是不会等着急的。”
林语元没忍住差点翻了个白眼,一时没压住忿忿的语气,“你倒是了解她,方才她说要做晚课,还想拉着我们一起。”
新婚之夜,一群道姑在新房里打坐算怎么回事。
萧瑟笑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醉了的缘故,眼底有几分细碎温柔的光。
林语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等师妹们带着灵虚子赶来的时候把药丸直接分发了下去,剩下的全部塞进萧瑟手里,“阿筝的性子叫我那一群师弟们在华山上宠得有些骄纵了,你也不要太惯着她。若是耍小性子,你多和她说说道理,她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