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爷,小的哪敢卖关子呀。
“小的刚刚打听了,是过年那会儿……”六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回,便将结果与众人知晓,“据说是案子事关重大,相关人员都要押解回京。”这就包括了那位林大人。
茗妩:“……”
第五十章
扬州官盐被盗案牵连甚广, 在人心人推波助澜下,扬州官场近七成的官员都被拖下水了。
林如海那个官职,也是分分钟就成了陪绑中的一员。
好在他不过一巡盐御史, 也就得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但到底是渎职还是玩忽职守那也得到了京城看皇帝老儿的心情才能知道了。
去年是当今的整寿, 大兴府那边天灾**齐上阵, 当今下了狠手整治。这次江南官盐被盗, 看起来不过是丢了一船官盐,但实际上却是几个皇子的势力角逐。
这事, 可大可小。
不过儿子惦记老子屁股底下那张椅子...这在皇家也是不足为奇。真不惦记了,那还得被人骂一句废物, 没上进心呢。
林如海认真衡量过了,他应该是死不了。但最后是夺职罢官还是贬谪流放就不得而知了。
安慰了送行的妻女, 林如海还尽量叫自己维持他体面人的风度。
这边,林如海前脚被关押了,后脚贾敏就行动起来了。
她租了一条大船, 收拾了巡盐御史府里的所有家当, 然后又将家中下人精挑细选了一回后,便拉着她闺女跟着官船北上了。
不是贾敏追夫心切,而是这事无论怎么衍变,她家老爷也不可能再回到扬州当巡盐御史了。
现在收拾着跟到京城,一来可能帮忙打点一二。二来也是省的留在扬州更加孤立无缘, 最后还得给新上任的巡盐御史腾地方。
与其那般灰溜溜的搬出来, 还不如现在痛快点呢。
再一个, 她们林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这会儿子就算将全部家当都带到京城,也不是没地方安置。
一路北上,贾敏还请了郎中和带了不少药材,补品, 一有机会就炖了补品药膳让人送到前面的官船上给林如海进补。时常还会将郎中派过去给林如海请个平安脉。
她家男人本就一单薄书生,生于锦绣膏梁之中,自小锦衣玉食何尝受过丁点苦。可别案子没啥事,再将身子骨折腾坏了。
“另夫人心胸甚伟也。”
一块押解回京城的官员看着坐牢都能坐出高姿态来的林如海,都不由酸酸的说上一两句。
这媳妇,心忒大。
为了方便管理,他们这批官员都被关在官船上临时改造的牢房里。样子就跟地面上的牢房差不多。
每个牢房一床被子,一个恭桶,旁的就什么都没了。然而林如海的牢房,人家不光有这些标配,还有不少家常之物,看得人甚至眼热。
一路乘船入京,旁人都瘦了好几斤,只林如海被贾敏和黛玉母女联手喂出了双下颌。
进京后,旁人一身邋遢狼狈,满脸青色,就林如海与旁个不同。大朝会上,当今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不那么辣眼睛的朝臣,下旨时竟然还真的对他网开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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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林如海乘船北上这一日,茗妩并不知道贾敏已经领着黛玉上了停在官船后面的楼船,而是在知道林如海出了什么事的一瞬间,便急冲冲的下了船。
她想去看看她姨妈,想要安慰她姨妈一番。
海潮见是自不会拦着茗妩,而是第一时间就发号司令,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茗妩进城了。
海潮是骑马带着茗妩进城的,五福和六子是赶着马车拉着行李和吴嬷嬷进城的。船上留下两个镖师,其他的镖师分成两批分别跟着海潮和那辆马车。
一行人前后入了城,又随便抓了个人打听巡盐御史府怎么走。等好不容易骑着马,又小心避过人群到达巡盐御史府时,才发现本应该留在后院的女眷们都已经离开了。
茗妩回身与跟她同骑一匹马的海潮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个无奈。
海潮调转马头,带着茗妩骑着马慢慢往回走。“想好去哪了吗?”
这还用想吗?
“当然是追我姨妈去呀。”她要回家就得去找她姨妈,除了这个外,姨妈的老子出事了,她难道还能视之不见,见之不理?怎么说也要追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本来还打算在扬州好好逛一逛的,不过当初的打算是住下来后慢慢逛,但现在就只能转道京城了。
“送你去京城?”海潮说完又笑了,“怕是不行了,只能送你到蓬莱。”
早在金陵的时候,海潮就接到了海威镖局的飞鸽传书,老东家叫海潮办完事速归呢。
本以来将人送到扬州就要日夜兼程往回走,却不想这中间又出了这么个岔子。不送茗妩进京城,他不放心她。可送茗妩进京城,他又担心是不是家里那边出了什么事。最后便决定跟着客船走上一段路,在蓬莱附近弃船登岸,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
茗妩听海潮这么说,便知道他定然是有事要处理。想到之前为了给甄应壹入祖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着急回去也是情理之事的事,于是再次回转身子看向海潮,“我到是有个计划。”
“什么?”
茗妩小声的将自己的计划跟海潮说了,海潮听了先是皱眉,然后茗妩又继续跟他说了几句,最后海潮才勉强点头同意了茗妩的计划。
茗妩的计划是什么呢?
她不想耽误海潮的时间,所以她准备立马回到客船上,然后等到官船和林家的楼官靠岸停泊的时候,请海潮以海威镖局的名义递上拜帖或是用甄应嘉的印鉴递个名帖给林家,请他们帮忙稍带茗妩入京。
只要上了船,就不信碰不到黛玉。
见到了黛玉,她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海潮对茗妩这个意想天开的计划并不看好,他担心用甄应嘉的印鉴会被人看出来真假,又觉得海威镖局没那么大的面子叫贾敏这种出身的人行个方便。
“试试嘛,说不定就成了呢。若是我能挤上林家的船,你就可以直接带着人回大兴府了。若是没挤上,你再送我到蓬莱,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就你们这一老一小的,怎么走?“我将六子和五福给你留下,等你安顿下来了,再打发他们回来吧。”
“他俩跑个腿,给你赶个马车,不比你自己上手,或是叫吴嬷嬷辛苦强些?”一听这话,茗妩就想拒绝,然而海潮却抓到了茗妩的命脉,“等到了京城,你也买两房侍候的下人,省得叫人轻瞧了去。”
不是怕别人小瞧你,是怕别人用命小瞧你。
“人口买卖呀。”茗妩双手在脸上搓了两下,都是你们逼我的。“行哒,本姑娘接受你的见意。”
海潮:这又是什么毛病?
╮(╯╰)╭
海潮骑马带着茗妩先走一步,回转的时候才看见驾着马车追上来的吴嬷嬷等人。大街上不方便说话,一行人又转道回了码头。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官船和林家的楼船早就启程了。海潮见状,直接传话船家,朝着京城的方向追上去。
船家按天数钱,自是希望路程再远些,听到又转道去京城,也是没二话的就吆喝船夫开船去了。
民用小客船自然比不过前面那两艘,但架不住他们人少,东西少,又是铆足劲儿的追。到是在傍晚的时候终将其追在某处渡口处。
到了渡口,海潮便拿着茗妩塞过来的名帖和自家的帖子去给茗妩张落蹭船的事去了。
他找了个船坏了的借口,请林家帮忙稍带妇孺进京,又说提供相应抛费的话。
林家管事被海潮强塞了一个荷包,手指不动声色的摸了一回那荷包,发现里面轻轻薄薄的,便知里面塞的是银票。心下满意,满口应承帮忙周旋传话。
海潮就在船下等着那管事去回话,但视线却一直落在身后自家坐着的那艘客船上。
临近分别,突然不舍。想要开口留下到处‘投奔’的小姑娘,又知道那姑娘未必是真心想要投奔寄居。
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寄人离下的苦。可这番辛苦筹谋又是为了什么呢?再有,今朝一别,这一生是否还会再相见?
千里长棚,终有尽头。聚散有时,人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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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楼船上,贾敏正带着黛玉给林如海准备厚被子,就听到管事来回话,说是有人想要搭她们家的船一块进京城。
“是一个七岁的姐儿带着个奶娘和两个下人,三两台箱子,说是家里没人了进京投奔外家。原是搭了咱们后面的客船,不想那客船坏了,一时走不得,便想问问咱们家能不能稍带她们主仆一程?到是也提了给银子,奴才只说不是银子的事,这得问过主母才能回话。”
贾敏闻言,到也没说什么,因不是什么大事,便只叫管家给安置一间舱房便继续跟黛玉说被褥和补品。
黛玉听了一耳朵,可她和贾敏一样,都没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那管事得了话,悄悄退了出去,在不起眼的角落安排了两间舱房,又叫了两个婆子收拾出来,便下船与海潮回话了。
当然在下船前,或者说在上船去见贾敏前,那管事就将海潮给的荷包打开了。
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了,那管事的自然上心周旋此事和照应茗妩主仆。
那边海潮得了消息,又再三谢过林家那管事这才转身回到客船。
“明早用过早饭,我便送你们过去。”将消息说与翘首以待的茗妩后,海潮便直接跟茗妩告辞了,“明日送你离开后,我便回大兴府了。六子和五福给你留下了。若是,若是京城那边有什么变故,就让他们带你回大兴府。”
茗妩乖乖点头,一时间也有些舍不得处了这么久的小伙伴。
茗妩难得乖巧一回,可这副样子看在海潮眼里,又不知怎地竟难受的紧。
第五十一章
海潮想问茗妩以后有什么打算, 但出于直觉,海潮知道就算他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但到了最后, 海潮还是没忍住问了茗妩。
“我也不知道。”在面对一个人形测谎机的时候, 茗妩又能说什么?对着海潮摇头, “等我见了姨妈后再考虑那些事也不迟。”
“我海威镖局送出去的承诺永远做数, 如果你想安定下来,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你在哪里,我亲自接你回大兴府。”
茗妩点头, 心里却并不期待会有这么一天,却仍笑着向海潮道谢。
“我在行医和制药方面还算有那么点成绩, 你有需要也可以联系我。”只收成本价。
因为明天就要分开了,茗妩便准备做点场面活。她拿了银子出来,叫六子和五福去最近的镇子买一桌上等席面, 再买了几坛好酒回来。
然后一边与海潮说话, 一边带着海潮在配药的舱房里配了十几粒醒酒药。
一时,酒席买回来,几人围座一桌,茗妩举起酒杯先敬了一圈在座的众人,完事又敬了一回海潮这才坐下来吃菜。
茗妩喝的是桂花蜜, 其他人喝的是酒。因此开饭前旁人都吃了醒酒药, 就茗妩没吃。
海潮和镖师们不用担心会喝醉, 到是喝了不少酒。茗妩坐在那里吃了些菜,见吴嬷嬷吃好了,便又举杯敬了一回所有人,请他们随意吃喝, 她和吴嬷嬷就先回舱房了。
回到舱房后的茗妩并没有更衣歇下,而是将头靠在窗户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向林家楼船的方向。
姨妈就在那里。
好近呀。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距离姨妈这么近。也许明天就能见到姨妈,然后跟着姨妈一块离开这里。
快一年了。
远离父母家人,远离她熟悉的时空和一切,这一刻茗妩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时辰不早了,姑娘歇了吧。”吴嬷嬷铺好床,见茗妩还呆呆的靠在窗边,便走过来将窗户关了。
“…哦。”
这一夜,茗妩睡得并不踏实。可能是黛玉就近在咫尺,心潮澎湃。也可能是海潮半夜三更不睡觉,在二楼甲板上练剑的动静太吵了。
打了个哈欠,茗妩揉了揉又干又涩的眼睛便起身了。
吃早饭的时候,看着吴嬷嬷将昨天打开的行李铺盖又重新收拾起来时,茗妩连忙叫吴嬷嬷将她那把小剑放在外面,“一会儿找海潮比一场去。”
认认真真的比一回。
吴嬷嬷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仍是咽了回去。
饭毕,茗妩又靠墙站了一会儿,这才拿着小剑跑到甲板上。海潮刚系上一件锦蓝缎子披风从舱房里出来,见茗妩对他举了举剑,轻笑了一声,又将披风解了,陪着茗妩在甲板上耍了一回剑。
以前跟海潮比剑,茗妩大多时候用的都是从海潮那里学来的剑法,但这一次,茗妩是会什么使什么,毫不保留的都朝海潮身上使。
海潮见茗妩今日异常凌厉的剑锋也不敢掉以轻心,自是拿出十倍的精力应付她。你来我往了二百多招后,茗妩因为体力原因渐渐不支,海潮见茗妩额头微汗,便后退一步收了剑。
很畅快。
一时停了手,吴嬷嬷上前给二人递了披风。“江风刺骨,姑娘又出了汗,不如先回舱房歇一会儿子去?”
“时间还早,再过一刻钟动身也不妨事。”将剑抛给六子,又系上刚刚解下来看披风,海潮看一眼林家楼船的方向吩咐道,“去泡壶热茶来。”
六子应声下去,茗妩看看一楼的甲板上,刚刚被镖师从楼上抬下来的箱子,抬脚跟着海潮回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之前茗妩就来过。在屋里转了一圈,便走到书案前去看海潮早起写的,现在还没收起来看字。
海潮的字大开大合,很有气势。不过今天的字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像是带了些许...缠绵悱恻的涟漪。
茗妩打了个哆嗦,将刚刚脑子里浮现的词踹出大脑。这才一时兴起的拿起一旁的笔,蘸了蘸墨写下了一句‘流年笑掷,未来可期’。
其实以茗妩的知识累积,她能写出更多适合此时用的经典诗词句子。但思来想去,最后竟然只觉得这句最好。
“我的字也不错吧?”
“嗯。”海潮走近,很认真的看了一回茗妩的字,半晌却问道,“可有字?”